第27章 交心
林幼微一阵无语,不愧是做将军的人,是懂攻心之术的。不过他这是要闹哪样?这一番暧昧不明的话语,怕是谁听了都要误会她与这世子交情匪浅。不用转头,她甚至都已经感受到王大少奶奶如有实质般的八卦眼神。
正当她紧张着不知道如何措辞之际,王庭湫突然伸手拉住她的,“不用担心,夫妻一体,我们一起报答世子的恩情,来日方长,以后定有机会的。”
对上王庭湫墨玉般莹润透彻的眼睛,里面透露出安慰与信任,林幼微只觉得心里突然安定下来,对着王庭湫轻轻地点点头。是了,不管别人怎么想,只要他没有误会就好。
商溢知原本绷直的嘴角突然向上轻挑,似笑非笑道,“林姑娘还真是找了个好夫婿呢。”
这位世子爷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她已经嫁为人妻,他却还故意叫她林姑娘。这阴阳怪调的语气再配上这让人误会的话语,林幼微怀疑这位世子爷是想整死自己。真是夭寿,她是哪里惹着这位大爷了吗?她自认在与这位大爷相处时,可一直都是客客气气的呀。
林幼微还能说什么呢,当然是微笑应对。商溢知对她现在的尴尬非常满意,也难得勾起唇角与她对视。
王大少奶奶站在一旁听得一愣一愣,虽然不清楚其中关窍,但也品出了一丝不寻常的意味。忙岔开话题,“是是是,世子爷的恩情咱们必须得报。想来世子爷已经饿了,下人们已经张罗好饭菜,世子若是不嫌弃,便与我们一同用些,如何?”
“嫂嫂有心了,那我便不客气了。”商溢知不会委屈自己的胃口,虽然亲卫也会给他制作膳食,但手艺哪比得上王家带来的专业厨子。
王大少奶奶连忙回道,“哪里当得起世子爷的嫂嫂,真是折煞了奴家。都是些粗茶淡饭,世子爷莫嫌弃才好。”说着便领着世子爷往仆人们备好的席面去了。
林幼微本来还疑惑为什么王大郎会嘱托妻子随行照顾他们,在她的印象里这王大少奶奶总是一副心直口快眼里容不得沙子的性子,谁能想到她平日里虽然看着跳脱,但刚才竟能如此从容地化解尴尬。林幼微心里感激又佩服,当下便对这位看似大大咧咧的大嫂改观了。
王家厨子准备了许多饭菜,于是商溢知的亲卫们也跟着沾光,分到了不少吃食。他们心中庆幸,太好了,终于不用啃馒头吃水煮菜了。而且本来计划是轮流做饭的亲卫们终于不用再为难自己去考虑世子爷今天该吃什么了,也不用担心因为做的难吃而被甩脸色了。
这一顿饭,如果不去考虑刚才听到的八卦,吃的还算其乐融融。林幼微只顾埋头吃饭,极力表现出她与这位世子不熟。至于与世子爷打太极的事情就交给其他人吧,反正她可不想将误会继续加深了。
下午赶路的时候,王庭湫和林幼微回到车中,她本以为王庭湫会问她关于商侯世子的事情,可上了车后却见他只是从箱子中取出棋子,要与她对弈。
林幼微哪里是他的对手,硬着头皮下了几局便输了几局。
以前不是没跟他下过围棋,但每次即便是王庭湫让子之后,他的攻势也是不疾不徐,甚至还会慢慢引导她。今天依旧是让了十子,可是下棋的风格却凌厉了许多。作为一个纯纯新手的林幼微三两下便败下阵来。风格骤变,再迟钝的人也会发现不对劲。
“你是不是在生气?”林幼微手里捏着黑子,凑近看他。
王庭湫原本一直垂首望着棋盘中的局势,听到她如此一问,抬起头,墨黑的眸子静静地注视着她,过了一会儿才道,“嫁给我委屈你了。”
林幼微心里咯噔一下,“你怎么会这么说?”
“师傅说我命中多舛,从小便是在三灾九劫中过来的,冲喜之说是在他圆寂飞升之前占卜所得,我母亲当了真。我知道你是为了报答我才同意嫁给我。”王庭湫眼中显出落寞神色,“若我告诉你,即使是冲喜成功我也最多只能再撑几年,你当如何?”当年师傅确实占出他命中有一解神,若遇这解神也只能再保他几年平安,他注定是年岁不永之人。母亲与大哥虽然知道这些,但依旧让她为自己冲喜。
和林幼微成亲之后,他确实神奇地再次醒来,这应征了师傅的预言。但这也就意味着,他后面的命运。
林幼微愣住,没想到他会这样说。她放下手中棋子,坐直了身子,看向他的眼睛,“我答应嫁给你的时候甚至都不知道你还能不能醒来,那时候你浑身冰凉脸色发青躺在床上,也许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死了。”
她抬起手,握住他的,两只手一温一凉,“好在你真的醒了。即使你说的是真的,那么接下来的时间边都是赚来的,不用考虑以后,现在就想吃什么吃什么,想玩什么玩什么,身边又有至亲的人陪伴,这不挺好的吗?”
“我不后悔嫁给你,更不觉得委屈。不弃,你长得这样好看,家里有这么有钱,嫁给你我这辈子就不愁吃不愁穿了,世上哪还有这种好事儿?”
她对他有友谊又有欢喜,嫁给古代人这件事情她连幻想都没有幻想过。可是如果是嫁给他,她是十分愿意的。没办法,这小伙子长的太漂亮了,承认了,就是馋他的身子。
王庭湫感受到手上的温热,心绪翻涌,“你还这般年轻……”
“那你就对我更好一点,”林幼微冲他眨了眨眼,“我知道中午那个世子说的话让你误会了,我与他没有任何不能为外人道的事情。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说那些话,但你放心,嫁给你我绝对是自愿的。”
王庭湫不是不感动,自从第一次在花园中见到她时,他便觉得她与其他姑娘并不一样。但那时候他知道自己的情况,所以并不敢与她有过多的接触,只是偶尔在街头遇见时,才忍不住与她攀谈几句。流民之乱时,他将她接进家中,心中亦是十分欣喜。更没想到自己从昏迷中醒来,这位心仪的姑娘居然已经成了自己妻子。
“不要胡思乱想,等我们去了兹都,就好好调理身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以后都是好日子!”林幼微见少年脸色缓和许多,再接再厉地又灌了碗鸡汤。
果然,效果非常不错。
王庭湫看着眼前语笑嫣嫣的姑娘,只觉得胸口涌起一股热意,他反握住林幼微的手,“嗯,我会对你更好,非常非常好。”
交换了心意,二人都十分开心,但同时又感觉很不好意思,松开手后,林幼微试探着说,“我们还继续下棋吗?”
“下你的五子棋吧。”
“好嘞。”
又下了一会儿棋,王庭湫撑不住,吃了一颗王大娘子准备的药丸,不多久便昏昏沉沉地睡着了。马车晃晃悠悠一直到天都黑了下来,才来到一处驿站。
在马车上摇了一天,所有人都觉得骨头都要被颠散了。林幼微没等雪芜来扶,就自己跳下了马车,然后伸伸胳膊扭扭腰活动了几下,骨头咯咯响了几声,才觉得好一些了。唉,真是遭罪啊,她现在分外怀念现代的高铁飞机。
与小厮一起合力将王庭湫请出马车,赶了一天的路实在是有些为难他了,想到这才是第一天,她不禁为他担心。
驿站的驿丞得知商侯世子晚上会在这里借宿的消息,早早地便准备好了饭菜以及房间。
这一次人比较多,好在这间驿站够大,挤一挤倒也住得下。王家的下人们和商溢知带来的亲卫都统一住在楼下,主子们则住在楼上的房间。
累了一天,大家都没什么胃口,草草地吃了些东西,便各自回房歇息。
这座驿站是个回字形建筑,楼上的话除却一间比较大的茶室,还有两边各有两个房间。林幼微与王庭湫并肩上了楼,才发现她们的房间竟被安排在商溢知旁边。这可真是怕什么来什么。王大少奶奶已经带着丫头去了另一边的房间休息了,她也不好再提什么换房间的要求,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么。
要去他们的房间必须经过商溢知的,此时他的房门还未关上,世子爷出行的话多少还是有些讲究。几个亲卫门里门外忙碌,挡住了路,林幼微他们只得站在路上稍等。
过了好一会儿亲卫们终于将这位大爷伺候好了,将路空了出来。林幼微怀现在是见到这位大爷心里就打怵,经过他门口时,尽量缩着肩膀躲在王庭湫后边。
商溢知此刻正端坐在房间之中的桌子旁品茶,在他们经过时还抬头看了他们一眼,王庭湫见了对他拱手行礼。
“长夜漫漫,二位不若在此坐坐,咱们一道品茶?”
林幼微心里咯噔一下,她就知道,这世子是又打算作妖了。心里吐槽道,这世子爷还真是作怪,坐了一天马车,大家屁股都要被颠成八瓣了,你不想着赶紧上床躺着,居然还要邀人品茶。
“怕是要请世子恕罪了,小人身体羸弱,舟车劳顿,此时身体已是十分乏累,不能与世子品茗了,还望世子见谅。”王庭湫一张苍白的脸就是最好的证明。
商溢知也不为难他,只是视线打了个转落在王庭湫身后躲着的那人头顶上,冷笑一声,点点头,“罢了,是我没考虑周到,二公子大病初愈,如此赶路确实太激进了,明日赶路便放缓些。夜已深了,二公子与令夫人早些休息去吧。”说道令夫人三个字时还可以加重了些语气,也是心机十足了。
王庭湫再拜,带着林幼微回了房间。
进了屋子,刚才一直秉着呼吸做鹌鹑的林幼微终于解放,大口深呼吸几次。两人在王家时一直以室友关系相处的极好,所以林幼微进了房间之后也没有拘束,看到床便蹬掉了两只鞋,扑了上去。
这里驿丞也是有心了,被褥都是新的,且还晾晒过,所以扑上去后便闻到了上面阳光的味道。
她往床里面去了一些,拍拍身边的位置,愉快道,“不弃,快上来,这床铺的好软哦。”
王庭湫走到窗边,将大开的窗户关上一扇,他回头询问道,“另一扇要不要关上?”
“关上吧,晚上还是有些凉,你别吹感冒了。”说着再次拍拍床铺,“先别弄了,你快点躺上来看看,真的很舒服的。”
林幼微十分坦荡地邀请他一同来体验,并没有意识到这样做有什么不对。王庭湫无奈地看了她一眼,将窗户关上后,便坐到床边。
“是不是?比我们家的床还软些。”
听到她脱口而出的“我们家”,王庭湫一怔,心中生出些许甜蜜,他点点头,也躺了上去。
“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我可以帮你按按,我捏肩的手艺可好了。”二人独处的空间里,林幼微活泛了许多。现在大概是晚上八点种左右,这个时间搁在现代才是夜生活的开始。对于她来说时间还是比较早,她有些睡不着。
“不用了,你也累了,咱们先歇下吧,明日还要赶路呢。”王庭湫侧过头温柔地看着她。
“行吧,那你躺着别动,我去熄灯。”说罢便大大咧咧地从王庭湫身上毫无形象地跨过去。谁知预判失误,客栈的床要比家里的窄上许多,再加上烛光昏暗,她步子跨的大了,直接从床上摔了下去。
只听“咚”的一声,林幼微脑袋重重地磕在地板上,“嘶,好痛!”她抱头痛呼。
“没事吧?”王庭湫惊的忙起身将她扶了起来,“我看看摔哪儿了?”还好二楼都是木板地,不然这动静脑袋可能都要磕破了。将她扶到烛火旁,右边额角隐隐透出紫色,磕得不轻。
“没事没事,”林幼微尴尬,连连摆手,“不疼不疼。”
“药都放在马车里,我现在下去拿。”王庭湫却并不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