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上午八点, 闹钟准时响起。
沈逢姝打了个呵欠，迷迷糊糊把闹钟按掉。她噘着嘴翻了个身，下意识想要抱住身边的人, 却摸了个空。
怔了一下，她睁开眼，身侧依旧是空空如也, 只有一个nici的毛绒山羊玩偶, 黑豆豆一样的塑料眼睛傻乎乎瞪着她。
“……”
沈逢姝望着玩偶, 笑了一下, 把它揽进怀里，又闭上了眼。
回到现实世界已经半年多, 高中毕业申请到了心仪的大学, 生活步入正轨, 她却还是没能完全适应现在的生活。
……没有北野陵的生活。
她甚至上网去查那本小说，但所有的一切却像凭空消失一般，再无痕迹。
脑海中那两世的记忆仿佛一场不会遗忘、只有沈逢姝知道的梦。她很想很想他，却再也找不到一丝痕迹, 只好努力用生活的忙碌麻痹自己。
在夜深人静时她也会梦魇，梦中有雪原, 城楼，太行山……唯独再没有见过他。
闹钟又一次响起。沈逢姝娇气, 一次根本叫不起来。之前北野陵宠她没边, 他先起身更衣, 收拾停当后端着蜂蜜水, 再回去叫睡回笼觉的小姑娘。
沈逢姝叹了口气，松开玩偶，把闹钟关上, 按部就班起床、洗脸、化妆。
她上午本来没课的，但索菲菲翘了课陪男朋友去海洋馆，就拜托沈逢姝去帮她签个到。
怕沈逢姝不答应，索菲菲当时拉着她的袖子，神秘兮兮：
“我们这门课之前的教授不是住院了吗？这两天来代课的老师可帅了，简直是顶级晋江男主的配置，是个混血，受伤退役回国的。”
沈逢姝：“……”
谢邀，上辈子见过不少顶配晋江男主，偏执的奶狗的病娇的腹黑的，要啥有啥，已经脱敏了。
话是这么说，还是得帮好姐妹索菲菲去签到。这门课是索菲菲的选修，国际法原理，倒是和沈逢姝的专业贴合，去了也不怕掉链子。
但沈逢姝被宠得懒散惯了，回来也改不掉这个毛病，这学期选的课没有早于上午十点的。偏偏国际法原理这门课九点上，沈逢姝一时适应不过来，手忙脚乱化好妆，再一看表，八点四十。
早饭是来不及吃了，沈逢姝叹了口气，抄起车钥匙直奔地下车库。
沈逢姝租的公寓离学校很近，十五分钟到学校停车，下了车匆匆往教室跑。
万幸这个时间段学生已经不多，沈逢姝畅通无阻地上了七楼。
aab-704，离电梯口最近的一间教室，门关着。沈逢姝气喘吁吁站在教室门口理好头发，本来想从后门溜进去，哪知后门还锁上了，无奈只好又跑回前门，抬手敲了敲门。
里面隐约的讨论声停了，然后是一把低沉沙哑的嗓子：“valina，可以麻烦你帮我开一下门吗？”
那个叫valina的女孩应了一声，随后门应声而开。
“不好意思——”
沈逢姝话没说完，愣在了原地。
国际法原理的代课教授竟然坐在轮椅上。虽然是老师，却很年轻，二十六七的样子，白衬衣，袖子挽到手肘，露出线条流畅漂亮的小臂。
但最让沈逢姝失神的，是那张英气锋利、她也再熟悉不过的面容。
沈逢姝：妈的，果然是晋江顶配男主，长了一张和北野陵一模一样的脸。
开门的valina看出了不对劲，她小声问道：“同学，你是来上国际法原理1004的吗？”
沈逢姝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她深吸一口气，笑道：“不好意思sir，我迟到了。”
年轻的教授望着她，目光深沉不明，只是点了点头。
沈逢姝忙抱着ipad跑了进去。
就听见身后教授淡淡道：“继续讨论这个case。”
教室便又热闹起来。
沈逢姝坐下之后支起ipad，匆匆扫了眼材料，一边讨论，一边悄悄给索菲菲发微信：
“你们代课教授叫什么啊？”
过了一会儿，索菲菲回复：
“dr chono，中文名叫北野陵。”
接着喜气洋洋跟过来一条：
“怎么样，是不是连名字都一股晋江味儿！”
沈逢姝：“……”
味儿太冲了姐妹。
但不论他叫北野陵还是拙赤，和沈逢姝都没有关系了。
她爱的北野陵已经死了。
眼前这位北野陵教授看着她，目光冷淡得跟看一本法典没什么区别。沈逢姝也不想搞什么人鬼情未了，各过各的生活挺好的，横竖估计她这辈子也不会再对别的男人动心了。
……
北野陵的这门课是三小时连堂，中间不下课。
沈逢姝这种懒鬼八百年没上过三小时的大课了，又没吃早饭，十一点之后开始饿得神志不清，好不容易熬到北野陵说“time is up”，她立刻逃一般站起身，准备往食堂冲刺。
却被valina拉了拉袖子：“sophia，今天教授有点名哦，你要不要去前面补一个签到？”
沈逢姝脚步一滞，只好又乖乖退了回来，冲valina笑了笑：“这样啊，谢谢你啦。”
“你不要担心啦。”
valina见她犹豫，还以为她是今天迟到，而害怕北野陵，“drchono确实很严格，不过你签完名赶紧跑就行。”
沈逢姝：很难不赞成，他看起来跟我认识的那个北野陵一样，拽的很。
“谢谢你，valina。”
不过，沈逢姝是真心实意的感激，她拉拉小女生的袖角，“有空一起喝咖啡呀。”
“好呀！”valina也很喜欢这个漂亮的姑娘，临走不忘给她比了个“加油”：
“不要怕啦！”
沈逢姝慢吞吞地收拾着东西，希望把时间拖得尽量久一点，最好久到北野陵先离开，这样她就可以发邮件给北野陵解释，而不是这样面对面……
“lady，你不要过来签一下到吗？”
男人带着无奈和纵容的声音响起，沈逢姝触电一般抬起头，就看见北野陵望向她，手里拿着ipad，神色还是淡淡的。
“……好嘞。”沈逢姝闷闷应了一声，低头慢慢挪到讲台旁边。
北野陵抬眼看了她一眼：“叫什么？”
“沈……不是，索菲菲，sophia。”
北野陵拿着apple pencil的手一顿，低低“嗯”了一声，在后台点了check in，“你可以走了。”
沈逢姝站着没动，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道：
“sir，需要我……帮忙吗？”
他长得像北野陵是一回事，关爱老弱病残是另一回事。现在恰逢下课，外面走廊人来人往，她有点担心。
北野陵怔了怔，注意到小姑娘的视线一直悄悄往轮椅上瞄，才明白过来。他笑笑：
“不用了，去吧。”
沈逢姝如蒙大赦，拎包就跑。
看着小姑娘落荒而逃的背影，北野陵无奈又好笑地摇摇头。
……
第二天，沈逢姝去另一个老师的办公室交报告，万万没想到能再度偶遇北野陵。
在北野陵似笑非笑的目光中，她硬着头皮交上了报告，正准备溜，突然听见老师道：
“差不多也快到晚餐的时间了，shirley你和我们一起吧。”
沈逢姝：达咩！！！！！！
接着他转向北野陵，热情洋溢道：
“chono我要和你介绍，这是这一届最优秀的学生之一，她的国际法原理在我这里拿了a……她和你交流一定会很有收获。”
沈逢姝感觉自己心脏都要骤停了。
昨天，她还信誓旦旦告诉北野陵，自己叫索菲菲，英文名sophia。
“确实。”北野陵支着头，低咳着笑起来，“shirley小姐的国际法基本功很扎实。”
他特地把沈逢姝的名字咬得很重，加上男人本身的嗓音又低沉，仿佛是冰冷的金属在她耳畔慢慢摩挲。
沈逢姝要窒息了。
但是她的老师，热情的法国中年男人，显然把北野陵的话理解成了真情实感的夸赞，立刻兴致盎然站起身：
“太好了！shirley，和我们一起吧，置地广场的latelier你一定要尝一尝。”
于是半小时后，沈逢姝就坐进了港岛最负盛名的米其林三星法餐厅，对面坐着的人还和长得和她死去的前男友一模一样。
沈逢姝：麻了，毁灭吧。
万幸，她的教授似乎有事情没有和北野陵谈完，两人用法语低声交谈，也没有需要沈逢姝社交的地方。
沈逢姝松了一口气，开始埋头干饭。
没有什么是干饭不能解决的。
如果有，就干两顿。
干饭的间隙，她下意识偷偷瞄了一眼北野陵。
从头盘开始，他似乎只是简单吃了几口就放下叉子，每次侍者来撤盘的时候，里面的菜点都几乎没动过。
沈逢姝不禁想起之前在穆王府时，北野陵的胃口也是小得要命，每次她都要和膳房商量着，换花样让他多吃点。
难道说，叫北野陵的都挑食？
啧。
不过眼前的北野陵又不是她的北野陵，还是专心干饭比较好，免得自己一多嘴，他就想起索菲菲找她代签到的事。
吃完甜点，侍者过来问要什么饮品。北野陵看了一眼沈逢姝，“两杯大吉岭。”
正想点苏打水的沈逢姝：？
“刚刚吃了雪梨雪葩和树莓慕斯。”
北野陵看了她一眼，用国语说，“小心肚子痛。”
他的眸子是琥珀色的，剔透锐利，沈逢姝怔了一下。
她已经习惯了，上一世最后那段时间，北野陵那双蒙着阴翳却又无尽温柔的眼睛。
沈逢姝抿了抿唇，仿佛被揪住尾巴的小羊，小小声道：“谢谢先生。”
说完又觉得哪里不对。
她好像还没有和北野陵熟到这个程度？
一顿饭吃得大起大落，沈逢姝身心俱疲，站在直梯里下楼的时候，忍不住悄悄打呵欠。
教授吃完饭就匆匆离席，他太太打来电话，说是预定的包到了，让他去楼下lv提货。
电梯里只有北野陵和沈逢姝，气氛总有那么一点说不上来的奇怪。
北野陵扫了眼困唧唧的小姑娘，“我送你回去。”
沈逢姝第二个呵欠卡到一半：？
她吓得下巴差点脱臼，连忙摆手，“我我我我车停在学校了，先生。”
北野陵低头看了眼表，“现在八点半，到学校九点，再开车，未免太晚了。”
也许是之前受过伤的原因，他的声音不算有力，但却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味道。
见小姑娘犹豫，北野陵用手指不紧不慢敲着轮椅，淡淡道：
“索菲菲小姐的attendance还没有上传。”
沈逢姝立刻道：“哎呀那就太麻烦您了先生我家住在尖沙咀凯旋门。”
北野陵低低笑了一声。
沈逢姝：……妈的，好像又被拿捏了。
北野陵的司机已经等在外面，卡宴 turbo s，在豪车云集的置地广场都算耀眼。
沈逢姝暗自腹诽，北野陵这厮看着弱不禁风的，买车居然还买运动版，野啊。
胡思乱想着坐到北野陵身侧，他腿上盖着毯子，已经开始在mac上处理工作。沈逢姝不敢说话，缩在角落里望向窗外发呆。
车无声驶入夜色，沿着海滨大道向前飞驰。外面海浪声声，沈逢姝把头抵在窗上静静地听，很快阖上眼睡着了。
再次睁开眼，已经被抱到了柔软的大床上，周身皆是熟悉的沉香。
“！”
沈逢姝立刻清醒了。
她猛地坐起来，环视四周，偌大的主卧，冷淡侘寂风装修，床边还放着呼吸机和制氧机等常用的医疗器械。
再看一眼床头的闹钟，沈逢姝感觉血液都要凝固了。
早上八点二十六。
意味着，她在这里，睡了整整一晚上。
……问题是，她都不知道自己现在身在何处。
沈逢姝呆呆坐在床上，短短半分钟已经脑补出十余种剧情，从绑架挖肾的犯罪小说到逃家娇妻哪里跑的霸总文学，北野陵端着早餐进来的时候，沈逢姝甚至都做好自己又穿书的准备了。
北野陵在门口低低咳了一声，“醒了？”
看见他，沈逢姝怔了怔，旋即内心一片崩溃。
一觉醒来竟然在代课教授的家里，这也太恐怖了，谁能救救我，我宁可再穿一次书。
这就叫，一次旷课引发的血案。
看到沈逢姝一片空白的表情，北野陵又道：
“少看小说。”
沈逢姝：“……！”
怎么又被发现了！
看到小姑娘又露出被踩到小羊尾巴的表情，北野陵笑了起来。他把早餐放到床头柜上，很有耐心道：
“你昨晚睡得太熟，我在凯旋门的门口等了一会儿，没叫醒你，就贸然带你回家了。”
尽管他说得很内敛克制留面子，但沈逢姝还是听出来了，她昨晚在人家车上睡死过去，人家没办法，才把她带回来的。
沈逢姝：“……”
我这辈子也就这样了。
北野陵没有告诉她的是，昨晚在车上她抱着他的腰不撒手，睡得迷迷糊糊还哭唧唧让他不要走。
沈逢姝耳根子发烫，小小声道：“谢谢先生。”
“没事。”北野陵笑了笑，“我九点半点去学校开会，可以把你送回去。”
沈逢姝脸红了，应了一声，拿起北野陵给她冲的蜂蜜水小口啜饮。
……
第二周，国际法原理这门课的老师复工，北野陵代课结束，也就没再回学校。
沈逢姝有点怅然若失，但又不知道为什么。
和沈逢姝这个脑沟回比公路还笔直的榆木疙瘩相比，索菲菲谈恋爱像是开了二倍速，上一周还在海洋馆甜蜜约会，这一周就已经快进到冷战分手老死不相往来。
索菲菲倒是毫不在意，追着沈逢姝问这位代课老师，是不是像传闻中那样，冰山美人玉面罗刹，fail人不手软。
沈逢姝想了想，迟疑道：“……还行？”
明明已经发现沈逢姝是给索菲菲代签到的，他后来也没追究，就凭这一点，沈逢姝就要郑重给北野陵发张好人卡。
与此同时，中环一座写字楼的顶层，正在签文件的北野陵转头打了个喷嚏。
旁边抱着文件夹的秘书立刻紧张道：
“先生，需不需要我叫唐医生来一趟？”
“……不用。”
北野陵阖上眼缓了缓，“把h大实习生的名单拿过来。”
秘书怔了一下，没想到日理万机的总裁居然会关心这种琐事，但他很快反应过来，“好的好的。”
于是沈逢姝实习第一天，就被秘书毕恭毕敬带到了最高层的总裁办公室。
在寸土寸金的港岛，整整一层写字楼都是总裁办，沈逢姝跟着秘书走出电梯，迷茫道：
“哥哥，我记得法务部在二十七楼来着？”
秘书回头望向她，笑了笑：“对。”
沈逢姝又道：“我是来法务部实习的……吧？”
总不能，所有实习生来这上班，都要先来给总裁请安？
秘书把她带到磨砂玻璃门前，“之前是去法务部，现在不是了。”
说完，他敲了敲门，“先生，夫人到了。”
沈逢姝：？？？
夫人？
谁？
我？
她还来不及反应，里面就传来一把熟悉的嗓子：“进来。”
紧接着门被秘书推开，北野陵坐在办公桌后，从电脑上移开眼：
“来了？”
沈逢姝：“……”
说你是晋江顶配男主，真的就是总裁啊！！！
她的内心仿佛有一千匹草泥马奔驰而过，如果知道北野陵是这家公司的总裁，她是死也不会申请这里的实习的。
从一开始见面，到后面吃饭，以及睡死在北野陵身边，桩桩件件，千丝万缕，那么多巧合。
现在，站在总裁办公室里，沈逢姝终于意识到，从那天上午见到北野陵起，一直若有若无不对劲的感觉来自于哪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