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接一人
骤然听闻嗡鸣声，赵伍承和郭襄玉两个少年均面露痛苦之色。
待循声望去，却无丝毫异常，二人皆惊魂未定，互相对视一眼，皆露出跃跃欲试的神色，显然被激起了好奇心，欲上前查看。
可再看各自的师傅和先生，仍旧默然相对而立，面无表情，好似未听到嗡鸣声般。
赵伍承只觉两人现在的情形越来越熟悉，记得儿时小胖墩儿和他赌气便是如此，彼此抱着肩膀腮帮鼓鼓，瞪眼而视。
两人性子倔强，明明早已消气多时，却皆是放不下脸面先行开口说话，最后总是以某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或某个极为蹩脚的借口打破僵局。
比如说
“乖徒儿，对面那人勉强算是为师的一位故人，姓金，今日为师带你来此便是赴此约而来。为人虽是小肚鸡肠，但算起来也算是你的长辈，还不快快上前见礼！”
李春风将郭骧玉抓到身前，轻声呵斥道。
与此同时，满先生转头对赵伍承道：
“小伍，听到他说的话了吧，我们算是故人。这可是大名鼎鼎的李春风，李大真人，道法精深得紧。哦，大真人还颇为精于算计，十分善于背后突袭，一击定鼎。去上前见礼吧。”
赵伍承听得直咧嘴，心中腹诽不已，心想这可真是神仙打架，殃及池鱼。
何况自己连池鱼都算不上，最多算池虾，小虾米而已，一滩烂泥把自己埋了算了。
可是又不敢违拗满先生的话，对面的郭襄玉同样如此。
两个少年皆是脑袋低垂，毕恭毕敬地向对方长辈躬身抱拳作揖。
“小子郭襄玉拜见金先生。”
“小子赵伍承见过春风真人。”
满先生低头看向郭襄玉，满意笑道：
“英雄出少年，熊包师傅，英雄弟子！哈哈哈”
李春风亦是粲然笑道：
“小小年纪，即到了入微境界，前途无量！襄玉，今日之伍承小子，昨夜之街边少女，皆是年纪轻轻就已与你同境，切记骄傲自满！”
说到后面，李淳风的语气已带肃然之意。
郭襄玉面露无奈，干脆继续保持躬身姿势，调转屁股，转头面向自己师傅道：
“弟子省得了。。”
赵伍承心中暗笑，看来不单单满先生是严师，面前这位大真人亦是如此。
满先生说我天赋平平，境界低微，眼前这位锦衣少年竟与我同境，想来修道天赋亦是平常。
经过两个少年这一打岔，李春风终于主动开口道：
“金将军，多年未见，别来无恙否？”
满先生也终于回应道：
“李真人，修道有成，容颜依旧，别来无恙。”
赵伍承心下对“金将军”的称呼甚是好奇，可如此场合又不便开口问询。
又注意到满先生和李真人的神色间皆有恍惚之感，显然他们已经相识日久。
可能多年前存在隔阂，经过见面之初的冷嘲热讽，正式开口问好时彼此都不约而同回忆起某段共同经历。
李春风转身望向刚刚嗡鸣声响起的方向，随意问道：
“搞出这么大阵仗，你这是要做什么？”
满先生姿势未变，双手依旧附后，背对小镇，抬步缓行，声音平缓地回道：
“小场面而已，准备接一个人返回人间，还有嘛”
微微停顿后，将后半句话咽了回去。
“人与妖之间所立结界自建立起，只打开过一次。当时三家执法人的反应有多强硬，你比谁都清楚。再说，之后跨界而来的两个大妖的结局如何，不用我与你说吧？你管这叫小场面？”
李春风伸手连连虚点满先生，露出不满神色。
撇嘴继续说道：
“你明明知晓此事牵扯极大，其中蕴藏的凶险和后续因果连我都不敢说安然身退，你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又做给谁看哪？”
“因果”一词，实为佛家用语。
可如今儒释道三家在天下间皆广而传道，一国之境内定是儒家学院、道家道观及佛家寺院遍地的局面，只不过有的国家尊佛，有的国家崇道，有的国家尚儒而已。
说的好听些是三家学说遍地花开，说的难听些便是大杂烩了。所以各家著名的理论学说，名言名语传播得极为广泛，更是被大多数修行人所熟知。
因此道家真人李春风口中的“因果”一词说的才如此顺畅。
面对李春风的质问，满先生不置可否。径自率先向着嗡鸣声响起的土坡走去，李春风冷哼出声，原地站立片刻迈步跟将上去。口中念念有词：
“不要以为三家欠你人情，便真肆无忌惮，行事不顾后果。人情是最忌消耗也是最不禁消耗的。况且，与之前相比，现今情形又有不同，三家新锐力量逐渐接受诸多事宜，认不认你这个金大将军还在两说哪”
满先生豁然转身，冷声说道：
“细算起来，便只是三家欠我的嘛？另外，我金某人可曾半点在乎那些所谓的情分？春风，当年你便瞻前顾后，拖沓畏缩。松烨与你说过多次，却不见效果。现如今光长境界年岁，怎么还是如此迂腐的脑子？”
“放屁！你以为还是当年嘛？现如今人间的规矩已经逐渐衍化为规则，更甚者在规则之上尚存有法则，无形中的束缚和压制最是可怕。你真想死在这里嘛？”
李春风反应激烈，怒容满面。
“规则如何？法则又怎样？规则法则能够束缚住普通修行人，规则如何能够束缚住我？”
“没有三家认可，规则加身，其中艰难你自知，现今能发挥出几成修为？又何需逞一两句口舌之强？哦，这场大雪倒是有些意思，不过你一旦全力施为，必定是瞒不住的。他们一旦发现你尚在人间，必定又是一场腥风血雨”
李春风语气笃定道。
“我是接人，又不是要杀人。要那么多修为干嘛？”
满先生眉毛上挑，奇怪反问道。
“哼！接人？接人就无危险了？粗粗估算下来，发现此地异象赶来者怕不下数十人了吧？其中还有如武僧张直这般疯子现身，以你今日之境况要么我丢下你不管，现在便离去？”
武僧张直便是渡能小和尚口中的二师傅，是近百年名声大噪的佛家大和尚，生性暴躁，嫉恶如仇，尚在俗家时便天生巨力，可生擒虎豹。
出家修行不过百余年，一身修为便浑厚无匹，曾于扬鲁江畔徒手擒住闹江恶蛟，救下满船百姓。
对“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这句不知出处的半禅语大为推崇，因此喝酒吃肉全无禁忌。
当日擒拿的恶蛟便是被其抽筋碎骨，又立地埋锅造饭，于江畔与路人分而食之。
满先生侧身指了指身后的赵伍承，道：
“要么别来，要么快走。今日之事，本就未曾将你算在内，有我弟子足够。眼前事已是箭在弦上，不争也罢。速速离去吧，莫要在眼前给我添堵”
李春风磨牙说道：
“盲目自大，一意孤行，简直对牛弹琴！”
几人脚下不停，说话间已是绕过土坡，来到了土坡后面。赵伍承跟在满先生身后，在迈动某一步时，只觉步伐突然受阻，待用力踏下一步后，方才顺畅如常。
少年不知道的是，在这寻常土坡后，不知被何人设有一处小小的结界，从小镇处望向这里，也只是能看到一个小小土坡而已，想来是有人为了保护小镇，隔绝了土坡后的潜在危险。
待到赵伍承看清眼前情形时，顿时嘴巴大张，惊立当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