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请君赴死
看着似曾相识的脸庞，孔已己混乱的意识罕见的闪过一丝清明。
“像啊太像了，但绝对不可能是她，毕竟是我亲”
在孔已己尚思考间，他识海中突然响起了一道妩媚中带着几分傭懒的女声。
“呐，阿公也太正经了吧。”
“呵呵，难得我用这张脸来特意见你了！”
“呐，你也该明白你的凌儿究竟因何而死了吧。”
“我嘛，有这个能力让罪魁祸首们受戮，阿公可敢这次真的鼓得勇气让凌儿瞑目了。”
物质世界中，离奇场景在三十年后再现，只是这次再无神帝携着教主在此“守候”了。
孔已己混乱的思维因着脑海中石破天惊的话语而骤然清醒，失心疯的病症便是如此，因突然的刺激导致思维变得混沌，也可因相应的刺激而重回清明。
识海中重新变得通透但已然十分脆弱的孔已己的神魂不敢置信的回味着未知的声音所传达的意思。
“孔已己”沉默良久，终还是先询问一番:“阁下可是曾向凌儿耳语者？”
识海中声音所属的存在似明白了孔已己的顾虑，但也明白能有此问，想必问者已有意割舍全部搏一可能。
当即一转语调，用无比郑重的声音道:“嗯，那便是我了，看来你”
“谢谢，我不过贱命一条，残生已矣，若能大仇得报，剩余的时间悉听尊便。”
“呐，你就不多考虑下？而且啊你真的相信我会遵守跟你的约定吗？这次过后，你可就真的死了哦，连啊灵魂入轮回的可能呵呵都没有哦！”
已然下定决心的“孔已己”仿回光返照般，连脆弱的神魂都凝实了一些。
“他”突然变得如过去般豪气干云，耐心听完未知存在的发问，也不迟疑，直接道:“我啊这一生不过是为人所操控的纸人木偶，死前得有一丝机会能让操线人跌倒，何其幸甚！”
“哪怕只是赌一丝机会，一丝可能，我这个傀儡的一生也已胜过亿万万被人操控而不自知的家伙，不知凡几！”
发声的存在听完这番“豪言”后都不由一怔，继而豪气道:“哈哈，你这人，呵呵可真是妙不可言呐，可惜啊可惜了，好吧，我答应你，必教苍穹陨落这片日月换新天！”
听着发出这般“大逆不道”的宏志的声音，“孔已己”没表惊讶更未质疑，而是整个释怀了下去。
“这或许才是敢做谋国大事的人的气概吧，纵我一世再怎么重修，恐也未敢如这般胆大妄为！”
“可惜我不能去见证这日月换新天之时了。”
“孔已己”于心中略表了遗憾，突然语带殷切道:“闻人之将死，可见去世之至爱，吾不知真伪，但有一求，若尊者能让我彼时得见，再无遗恨！”
“诺，你可返回幽狱府了，适时自有所应。”
尽管识海中孔已己与某个存在已经“讨论”并得出了结果，但现实中却并未流逝多少时间。
被“相识之人”搀扶起的孔已己犹怔了一瞬间，若非识海中的记忆仍历历在目，这一切恐都会被当作白日梦一场。
但这些偏偏就是真的。
孔已己支支吾吾的动着口喉，边用手语艰难的比划，竭力向“相识”却终不过陌生人一场的女孩表达感谢，而后毅然转身而去，不带一丝留恋。
“我心愿将了，哈哈，于此生于此躯壳已经再无所求了。”
心中响起此念，返回幽狱府的孔已己本来已逐渐佝偻的躯体突然间变得挺拔，整个人气昂昂的行走于末途。
诡异的是上一次孔已己搀扶起昭凌尚引起众人围观，这一次当朝的女状元搀扶起“素不检点，为人所恶”的“郢都疯翁”却无声无息，周边人都浑然未觉，视若罔闻。
盖因修为天差地别也。
孔已己返回了自己勉强算是“家”的幽狱府，斯人已不在，而今只剩下家徒四壁的荒凉，不存一丝温情，这里已无任何所念想之事与所念想之物了。
来到正房的顿时，莫然涌起的无尽的深沉寂寞向着孔已己那本已“坦荡放下”的内心“围剿”而来。
将死时，个人哪怕事前做了多少心理预期心理暗示，心知必死，总会招来悲凉继而是恐惧。
孔已己颓坐在正房的床上，双手像抚摸爱人般轻抚着床上的破席，心悲凉的想着，“曾有一份爱情摆在我的面前，我穷尽努力的去追寻，不顾卑微的去争取，可恨最终不过一场空。”
“这世道迫害死我，却与我无关。”
“因为我卑贱如尘埃，不值上位者一提。”
“那么就算抛弃生生世世的机会，也让那些家伙永世不得超生吧！”
卑微人的悲凉心中泛起了最歹毒的恨意！
回溯至之前，正房门前，一个存在正耐心的等着房内人最后的思想觉悟，万万年了，绝不差等待的这一丝时间。
盖因神主布置的用来镇压魔主的幽狱，其实处于物质宇宙与精神宇宙相交的中间区域，俗称人由生入死过程中短暂停留的“中间地方”，实是虚无飘渺。
当年神主用整个郢都操盘，在而今幽狱府的位置后天营造出一个稳定的可控的连接生与死物质与精神的“场”，将唯一能威胁王朝统治根本的遗患“魔主”囚禁于此，援引举朝之力日夜消磨之。
不过，不知是道意使然还是神主有意而为，几乎万无一失的绞杀遗患的谋局却在中间的一环愚蠢的去依凭“人为”。
这便是幽狱使，一个不知所谓硬被塞进来的部件，幽狱虽飘缈，但若有被认可的幽狱使前来“执掌”幽狱府，幽狱便会从飘缈未知之地转移至幽狱使个人的在由生入死瞬间所处的“地方”。
难以想象堂堂神主在保自家江山万万年永固时竟把可能导致万劫不复的“枢纽”的开关交给了不可知的个人命运。
但若她本就无意保这江山永固，甘愿听凭命运安排，所以这么大意马虎，则就太恐怖了。
这样尽管需待现任神帝修为尚“低微”之时便费尽心思去让幽狱使心甘情愿的不上报帝室便“悄悄”毅然赴死，但终还是有微乎其微的可行性。
而今便是如此，种种巧合种种机遇汇聚于此次。
门后的存在通过“观心”知晓了孔已己已完全下定了决心，怕事出意外，她幽然叹出一口气，径直走了进去。
“呐，那么请君赴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