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57】苏梦
何眠忙了一天师父的葬礼，还坐了好几个小时的火车，抵达剧组的时候，人都累瘫了，但他又不好意思把本应自己干的活让别人担着，也没休息，赶忙回来工作了。
不知什么时候，化妆间里的话题从帅哥心理医生转到了屈昂哥哥的身上。
“刚刚屈董来了。”
“妈呀，屈董好帅哦~”其中一个年轻的男化妆师说道，这个化妆师化着比女化妆师还浓的妆，按理说，在剧组这种高强度工作环境下，再爱美的人，除非是演员，一般的化妆师根本没时间打理自己，但是这位男化妆师就把自己捯饬得很好看，天天都是精致妆感，说话跟张乃宝有一拼，妖里妖道儿的，“屈董简直就是0的天堂，好想看他的肌肉线条啊——”
女化妆师摇摇头：“不行，他太难驾驭了，屈董长得太凶了。”
“哼！要说凶，他有他弟弟凶吗？屈老师不说话能吓死个人！”男化妆师说完，这才想起何眠还在呢，捂着嘴巴偷笑了一会，不再搭茬了。
尽管很累，但何眠还是在众人面前为屈昂正名：“屈昂他其实很奶很可爱的。”
“……”
众人哑然。
很奶很可爱？
小眠老师是怎么说得出口的呢？
也许这就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吧，人家搂着个金毛狮子也觉得是天使投胎，造福人间了。
在众人无语凝噎的表情下，何眠还一阵诧异，就在这时，话题的主人公推开了化妆间的门，探进半个身子：“眠眠！中午去吃日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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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梦——
屈昂最近一直在想象这个存在于何眠回忆里的女人，她到底长什么样呢？好看吗？校花，会不会是名不副实呢？
何眠的初恋——
呵呵，肯定是拿不出的手的便宜女人。
他个子高，腿也长，一步迈下去，顶何眠两步，完全没注意到后面步履迟缓的何眠，蹦跶的进了日料店。
何眠真的是累坏了，有点头昏脑涨的。
当然，身体的疲倦算不上什么，最重要的是他还未从失去师父的痛苦中缓过劲儿。
他将近一天半没跟屈昂联系，屈昂也没生气，仿佛不管开始有多愤怒，只要他这个人出现在自己身边了，统统都可以既往不咎，也没追问何眠干嘛去了，何眠也没解释。
推开沉重的门，何眠迈入店里，现在的他也没心思环顾四周了，他现在只想找个地方好好坐一会。
直到他来到走廊，才发现这种想法是奢侈的。
何眠从未想过自己会在这样的场合遇到苏梦，当他看到苏梦从洗手间里走出来，跟他走了一个对脸的时候，先惊叫出声的人是对方。
楚楚捂住嘴巴：“你怎么在这儿！”
何眠也吃了一惊，谁能想到在一家普通的日料店遇到顶级明星呢：“苏梦？”
苏梦？！
屈昂当然是认识楚楚的，这个作为他哥公司的当家花旦，他怎么可能陌生，但是他万万想不到何眠他们口中的初恋竟然是楚楚！
紧跟着，他哥从房间里走了出来，场面一度混乱了起来。
最先控制住场面的人是屈彬，屈彬看了看神色复杂的楚楚，又看了看怔愣的何眠，最后视线停在他弟弟那张又惊又恼的脸面上，心里猜了个大概：“两位认识？”
楚楚赶忙拾掇起乱糟糟的表情，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嗯，他是我的初中同学。”
初中同学？
这一点屈彬是没想到的。
“这么多年，你干嘛去了？”楚楚用一种带着委屈和怨怼的口吻说道。
屈彬产生了兴趣，他第一次在楚楚的脸上看到完全不加掩饰的忘情，这种表情，就算是在她和她前夫身上都没有看到过一丝一毫。
看来，这个何眠对楚楚是不同寻常的。
“家里出了点事。”何眠说完，低下了头。
当年的不辞而别，对男孩来说，倒也没什么，毕竟周一李小南他们都是钢筋铁骨的粗线条，可是对楚楚，这个曾经喜欢过自己的纤细女孩，他是真真有内疚的。
“你变了。”她说道。
何眠无法敷衍楚楚，又不能插科打诨的糊弄过去，只得乖乖认了，反问一句：“变好变坏了？”
这样的何眠又是屈昂全然陌生的，他第一次在何眠脸上看到了费尽心力的强撑，仿佛他在挣扎着往回爬，他第一次感受到了这人对昔日时光的眷恋。
屈昂陡然一惊，下意识的抓住了何眠的手腕，好似这般，便能阻止什么。
屈彬的视线又落回到弟弟的身上，屈昂紧紧抓着何眠，生怕这人丢了，那种紧张又小心的神色，让屈彬震惊。
这个何眠，真不简单呢！
他再次打量何眠，清瘦的身子，一件薄薄的纯棉外服，乳白色，里面穿了一件抹茶绿的绒衣，头发微长，细碎的刘海，遮去了眼眸一大半的光色。
这样的人——
楚楚注意到了屈昂握住何眠的手，她若有所思的盯着，幽怨的望向何眠：“你离开我，是因为这个吗？”
何眠急了，想解释，往前跨了一步，这一步迈得太大，他感到脑子忽悠的一下，大头朝下，开始往下栽倒，脑袋往下坠。
一个胳膊横过来，捞住了他，何眠抬头看了一眼，捞住他的人不是屈昂，却是屈彬。
屈彬这个动作，让三个人都很错愕，更令他本人也震惊，他赶忙把手收了回来。
屈昂扶住何眠，急切的问了一句：“何眠？”
楚楚也吓了一跳，赶快跑到他跟前：“何眠！”
何眠迷迷糊糊的望向屈昂，意识在渐渐褪去，临了前，他嘤咛了一个名字，他自己也不知道，那个名字是谁，是苏梦？还是屈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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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眠是从一片低喃声中醒来的，入目皆是雪白，雪白的天棚，雪白的被面，雪白的——脸色？
屈昂一张脸，惨白惨白的，嘴唇都没有了血色，他哀苦的盯着何眠，谨小细微的：“眠眠？”
“屈昂？”
听到他叫自己名字了，屈昂原本垮成两半的脸终于有了颜色，握住了何眠：“你终于醒了！”
杨灿瞅着好友的那个样子，默默叹口气，屈昂这个样子——如丧发妻，真让人看不下眼了。
“不是跟你说了么？人没事，你不用担心，肯定是劳累过度了。”
“眠眠你还哪里不舒服？要不要喝水？饿不饿？”屈昂一连串的问了一堆问题，也不等何眠一一回答。
何眠伸出干瘦的胳膊，在屈昂的发顶揉了揉：“笨蛋，我没事，就是累了。”
闻听此言，屈昂一下子扑在何眠的身上：“我让崔制片那边给你减点工作量！剧组的工作的确太累了！”
剧组又不是他一个人累，那么多演员，那么多化妆师，摄影师、灯光、道具等等，大家都在忙碌，他哪好意思闲着，摇摇头：“我没事。”
屈昂问道：“你想不想吃什么？”
杨灿插话：“你别弄什么大鱼大肉了，弄点轻淡小粥就行。”
“嗯，你替我好好看着他。”离开前，屈昂还担心不已的三步一回头，恋恋不舍地，撅着小嘴巴走了。
杨灿难得见到好友这个德行，甚是讶异，对何眠道：“我没见过他对谁这样，何眠，你是第一个。”心里又不免喘口气，总算有人把这个作天作地的大妖精收服了。
“何眠——”杨灿沉了声，严肃了起来，“你现在需要住院治疗。”
何眠自己也早有预感，眼睛往上看，视线停在天花板上，一只飞蛾落在了棚顶，他看着飞蛾渐渐的收拢了翅膀，看着看着，不禁苦笑：“严重了是吗？”
那个语气，非常的置身事外，甚至好像比路人还漠不关心。
杨灿一惊，说道：“怎么，你还不想治吗？”
“再等等吧，再等等。”何眠那么说着，站起身，穿鞋下了地。
“去洗手间吗？”杨灿问道。
“没关系，我自己去吧，杨医生快去忙您的吧，别总在我这儿耽误功夫了。”何眠推着杨灿，杨灿也不好坚持，他知道现在的何眠心里很不好受，但有些事，不能强求，他也只是一名医生。
何眠往洗手间走去，刚到门口，里面走出来一个面露异色的病患，何眠不解，当他走到里间的时候，突然从最里面的隔间传来压抑的哭声。
那一声声哭泣，仿佛强行压在嗓子眼又不得不往外释放的悲伤，何眠起初还没反应过来，想来想去，应该是某位家属获知自己的亲友患了绝症在这儿偷哭吧。
但是那哭声越来越让何眠感到了不对劲，他突然站在了那个隔间门口，猛地惊醒，这个哭声——是屈昂发出来的！
他一下子就懵了，想要敲一敲隔断门，问问屈昂怎么了，当手放在门上时，陡然停住了，他后退一大步，脑内轰鸣，那一刻他明白了。
屈昂是爱自己的，这个人是真的很爱很爱自己。
他是在为自己的病而痛哭。
想到了这一点，他立即匆匆的离开了洗手间，站在走廊外面，大口喘着气。
心在砰砰直跳，这份激动，既有惊喜却又带着苦痛，泪哗啦一下就从眼眶涌了出来。
他想到了师父，想到了师母的去世，想到了师父的枯萎——
等何眠回到病房，呆呆地坐在了病床上，他仰起脸，看着那只小飞蛾，就那么盯着瞅，也不知看了多久。
屈昂拎着一碗粥和一盒小菜回来了，他脸上带着喜气，看不到任何的悲伤情绪，可是只要细看，何眠还是看到了屈昂微微泛肿的眼眶。
“吃吧，皮蛋瘦肉粥。”屈昂说着，托着脸看他。
何眠轻轻地看着屈昂，看他绯红的眼梢，看他圆圆的眼，还有眸子里星星落落的光点，他想这光一直亮着，不要熄灭，沉默了好一会，他咬紧牙关，好似把积攒了半生的劲儿都用上了，大声说道：“屈昂！我们分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