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骁卒虎贲
话说此刻，芷曦一人一剑，在那虎贲军阵中，往来穿梭，一时虽不能取胜，却也未露出半点劣势。
众虎贲久攻不下，面对芷曦那鬼魅般的身形，便是那骁勇善战的虎贲也没了用武之地。
芷曦的每一剑都留有余地，只伤人，不杀人。她心里也明白，若是轻易杀了朝廷四军之一的虎贲军，只怕会有惹来更大的麻烦。
骁勇之士，向来自负，更何况是那勇武之名冠绝天下的骁军虎贲。
想那两广决战之时，虎贲军以步卒七百，大破拓跋珪十二万大军。至此，辽广最后的底牌也被打破。
三个月后湖广大军攻入凉州，拓跋焘兵败身死。至此对峙了二十余年的“两广”势力，最终由湖广一统了天下。
也因此一战，虎贲勇名传于天下，天下兵勇若能得虎贲之名，实为至高无上的荣幸。
如今几十位虎贲联手，竟还拿不下一名女子，此事若是传扬出去，岂不有损虎贲军的威名？
可便是如此，众虎贲也是无可奈何。任他们如何攻击，也摸不到芷曦的一缕衣角。
江湖武艺，往往注重身法灵活，往来穿梭。而军阵之间，讲究的则是强悍的体魄。只有这样才能在千军万马之间，有所施展。
两种截然不同的训练方法，导致了江湖和军队的不同。
若是一对一相斗，江湖人稳操胜券；可若在军阵之间冲锋，江湖人的那点身法技巧，又全无用武之地。
此时此地，虽有几十名虎贲，既无强弓硬弩，也无长枪大戟，更没有战车战马，往来冲阵。
有的只是那单刀直入的兵勇，如此一来便形不成军阵。一对一相斗，作为江湖人的芷曦自然占尽了便宜。
可虎贲之所以称之为虎，所拥有的不只有虎的勇猛，还有狩猎时的智慧。众人久攻不下，一旁的寒烟自然成了新的攻击目标。
只见一名虎贲，持刀上前，猛扑而去。一刀照着面门直劈而去，如此的只攻不守，倒颇需要几分胆气。
芷曦虽用余光瞥见，可她忙于应付眼前的敌人，也无暇顾及。
眼看着那柄钢刀，离她的面门不过半寸许。寒烟将手中无极剑一抖，以剑身粘住那柄钢刀，手臂挥了一个圈，卸去下劈的力道。
这剑圈看似简单的一转，其实已用上了剑法中的粘字诀。
所谓粘字诀，便是以己之巧劲，化去敌方蛮力的一种技巧，是剑法中以弱胜强的技巧。
此技巧的诞生，方才使得看似孱弱的剑，具备了和长枪，大戟，鬼头刀这一类重武器交手的资本。
然武学之道，好比世间阴阳。既有以巧化力，便有以力破巧。
使剑之人若真是遇上关刀，铜锤，金锏，钢鞭这一类完全依靠气力的笨重兵器，这粘字诀，也毫无用处。
言归正传。
寒烟这一招，着实让那名虎贲始料未及。对自己勇武的自信，让他这一刀只攻不守，全力施为的下劈，使得他根本没有了收招的余地。
如此一来，他也只能是随着寒烟挥舞的剑圈，手臂也转了一圈。只是一个在主，一个在被，这先后手便有了天壤之别。
寒烟主动，手腕顺向便于变招。虎贲却是被动，受制于人，又是反关节的状态，只能被动防守
如此，一主一被，一顺一逆，优劣之势瞬间逆转。寒烟也乘势追击，一剑刺去。
这一剑平平无奇，若是放在平常，根本没有半点威胁。可现在，这名虎贲手腕被制，任他武功再高，也不可能违背人体的机能，只能是侧身闪过，勉强避开这刺来的一剑。
要说这虎贲也真是了得，如此凶险的情况，还能硬凭身法避开。可是如此被动的避开，也使得他没有了接下来回旋的余地。
片刻之后，他只觉得脖颈处一阵钻心的疼痛，紧接着一股鲜血从其间喷出。
突如其来的一幕，让在场众人无不大惊失色。
方才寒烟那直刺的一剑，被那虎贲以巧妙的身法避开，她也不管不顾，自顾自的一剑自下往上斜斩过去。
以剑法而论，直刺过后接横斩本是寻常之技。然常人使剑，横斩都是平平的斩去，可寒烟这一剑却是自腰间斜着往脖颈处斩去。
如此怪异的剑招，着实是让人意想不到，那虎贲被这一剑所杀，也确实不算冤枉。
这三招，便是芷曦教授的“绝命三招”。这三招剑法总体算不上精妙，却都是剑法中最直接，最有效的杀招。
如此简单的杀招，若是和对手正面相拼，无异于自寻死路，只能是主打一个出其不意。
寒烟那细小的手臂，娇弱的身躯，本就容易让人放松警惕。谁也不会第一眼，就对这个弱女子充满敌对之心。
也正因如此，那名虎贲才会选择她作为攻击的对象，却不想在此丢了性命。
世事也正是如此，谁也不知道，那看似柔弱的小虫，会不会一瞬之间， 就取了路过之人的性命。
这一剑，震惊了在场的所有人。
震惊的不是所用的剑法，而是有人竟敢斗杀了虎贲。
虎贲军在朝廷地位超然，比之南衙禁府军犹有过之。
作为曾经神武皇帝的贴身卫队，全军上下对虎贲军都给予了极高的礼遇。
神武皇帝平定天下后，令虎贲军戍守西川，压制蛮族，以御边陲。
虎贲军上下忠心耿耿，即便那西陵王倒行逆施，惹得天怒人怨，虎贲军也未曾偏离半步。
朝廷感其忠义，将其称为国之壁垒，风头一时甚至盖过禁府军。任何个人或团体，若杀虎贲罪同谋反。
身为南阳郡主的寒烟岂能不知？
只是她初学乍练，不似芷曦那般收放自如。再加上和她交手的乃是闻名天下的虎贲，心中万分紧张。能将这三招剑招尽数使出，都已是尽了平生之力，哪里还顾得了什么朝廷禁令？
方才那一剑若是芷曦使用，必能绝佳的控制力道，只伤人不杀人。
这名虎贲一倒下，引得在场的数十虎贲群情激奋。当下兵分两路，一路十余人死死拖住芷曦，另一路十余人将寒烟团团围住。
如此情形，惹得芷曦心下焦急万分，再也顾不上手下留情。凝聚剑气于纯钧剑剑身，一剑挥出，只此一击便将那十数名虎贲尽数击退。
“当”，“当”，只听得两声清脆的金属碰撞之声。芷曦以极快的身法，闪到寒烟面前，替她挡去一左一右的攻击。
芷曦抬眼望去，寒烟那双眼睛已然呆滞，双眼中本来应有的灵动早已荡然无存，只是不明所以的看着前方，握剑的右手也不自觉的颤抖不已。
这份感觉，芷曦心里再明白不过了，这时的她心中定然如同翻江倒海一般。
并不只是害怕，还夹杂着对杀人这件事，没做好心理准备。
想来本也正常，芷曦当年初入江湖，初次动剑，初次动手杀了为非作歹的府衙捕快。那时刻，她望着手里鲜红佩剑脸上虽是镇定自若，内心却也是矛盾到了极点。
可她毕竟出身武学世家，心理素质比之此时的寒烟强上百倍。饶是如此，她也花费了数日的时光，在叔父的开导下这才逐渐开朗。
作为从小娇生惯养的南阳郡主，没有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只怕很难走的出来。
芷曦和她四目相对，那坚定的眼神，倒是让寒烟那跌入深渊的心，短时间内获得一丝淡淡的光明。
“虎贲军，朝廷壁垒，居然在此为非作歹，助纣为虐。尔等所为，有损朝廷形象，论罪当诛。”芷曦一番话端的是义正辞严，说的在场的一众虎贲自惭形秽。
虽说军人以命令为天职，可因此就做些令人不齿之事，也的确不是他们心中所愿。
芷曦话未落地，挥剑杀去。此刻的她已是毫不留手，利剑舞动之间，便有数人丧命。
一众虎贲，眼看芷曦剑法凌厉无比，又杀意纵横，自知不是对手。
只听得人群之中，一位衣着与众不同的虎贲，只说了一个“退”字，二十余名虎贲卒， 竟是整整齐齐的往后撤去。
那天下闻名的虎贲，竟也做出了临阵逃亡，这让人大跌眼镜的事来。
芷曦此刻也顾不得照顾寒烟的情绪，一把抓起她的右手，紧追着虎贲撤退的脚步而去。
不大一会， 芷曦终于看到了一抹光晕，像是一瞬间就照亮这隐在黑夜中的昏暗房间。
她也顾不上多想，三步并作两步，向着那抹光亮而去。
片刻之后，芷曦拉着寒烟的手，跑出了那昏暗的暗间。举目望去，二人竟然已经身处在竹下楼空旷的后院里。
到得这般空旷的地方，那二十余名虎贲，立刻整理成一字长蛇阵型。
手中钢刀明明晃晃，阵型队列齐齐整整，朝廷壁垒，确实名不虚传。
芷曦眼见如此阵仗，手中长剑一抖，直指前方，她以江湖之礼，单擂众虎贲出战。
“想不到竹下楼里，还有这么一位高手。”一个声音从一众虎贲身后传来。
芷曦定睛看去，只见一人缓步从一众虎贲身后走出。他身着蓝色长衫，身长七尺有余，左手一柄唐刀轻轻的捻在手中。步伐轻盈却十分稳健，仅此判断，此人武艺也绝非泛泛。
“在下李规，给两位高手见礼了。”那男子说着，便抱拳拱手鞠躬施礼。
这施礼的一瞬间，他那刀柄上闪过的阵阵光晕，倒是让芷曦认出了眼前之人。
此人正是，几天前出手阻止了那几名闹事倭国人的高手。当时芷曦站在三楼，虽没看清他的长相，但那刀柄上，镶嵌着的一颗蓝色的宝石所生出的光晕，却是让她牢牢的记在心里。
只是她当时听的清楚，此人名叫吕规，如今却如何变成了李规？
“少来这套，竹下楼，如何变成了今天这副模样？你们枉费了，竹下楼这一百年来积累的清誉。”芷曦怒目而视，丝毫没有回礼的意思。
“清誉？这百年来，竹下楼真如传言中一般，是一方净土？”李规满不在乎的说道。
“我来问你，七十年前，扬州境内总有三朝未满的孩童无缘无故的丢失，而竹下楼用来招待朝廷大员的名菜里，却为何多了一道人参汤？”
“当年名动天下歌姬杨环，又为何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你说竹下楼清誉？那刚才你所走过的暗道，又是何人，为何所修？”
李规一连三问，端的是让芷曦哑口无言。可她细细想来，他口中所说之事，又无半点虚假。
那孩童一案，至今还悬而未决。若他所言非虚，那真相简直是不敢想象。
“世间哪有非黑即白之事，江湖剑道三大家，蜚声天下，难道就真的那么干净吗？”李规此问明摆着是意有所指，作为三大世家之一的公孙家子弟，怎能允许旁人的流言蜚语。
“你敢诽谤当世剑道三大家？”芷曦长剑直挺，怒目而视。
“诽谤？”李规冷笑道。
“雍凉马氏一族，为何消失？扬州裴家，和各大势力之间勾连不清，暗通款曲。湖州水匪为患，公孙家已然出面，却为何愈演愈烈？一桩桩，一幕幕能解释的清楚吗？”李规说到此处，言语中所透露出的几分不屑，几分鄙夷，已是溢于言表。
“你口中所言之事，纯属无稽之谈。当世剑道三大家，造福一方，百姓无不爱戴，决不许你来诽谤。”芷曦言语之间，显然已是愤怒至极。
“你既是如此说，不妨来试试公孙家剑法！”芷曦厉声喝道，手中长剑已是摆开架势。
“哼，当年公孙剑舞名动天下，不知道传到后辈手里，还有几成功力？”李规一边说一边手中唐刀出鞘。
“就算只有一成的功力，我也绝不敢辱没了先祖的名声。”芷曦摆开架势，严阵以待。
李规手中唐刀，名曰“召虎”相传乃是召穆王手中宝刀，流传至今已有千年。
此刀在唐朝之时，为高祖李渊所得，在原有之上再寻名师，柔和五金重新锤炼，方有今天样貌。
一个是上古名剑纯钧，另一个是新生的名器召虎。
两般兵器无二，胜负之数，尚未可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