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9章
玉牌如愿以偿地刺破了陶杨杨的手掌,汩汩黑血流出,润泽了玉牌上英招留下的干涸血迹。
滋滋冒烟。
霎时,天旋地转,陶杨杨头痛欲裂,体内沸腾的血液瞬间冷却。
失去的理智渐渐回笼。
方才的所作所为浮现在眼前,陶杨杨如坠冰窟。
她都做了什么……
又是一阵欢呼。
一个魁梧如山丘的虎妖迈上了擂台,双眼通红,肌肉虬结,身上仅保留了很少的人类特征,黑色纹理横亘于体表棕黄硬毛。
陶杨杨因心头巨大的恐慌身形摇晃,颤抖着后退几步。
她好像遗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可怎么也想不起来……
妖修见到陶杨杨畏缩的样子,兽面显出狞笑。
它是这些人和妖里实力最强的。
上擂台前,它心里完全没底,全靠面子死撑。毕竟,昨天这个白发女子展现的实力太过于可怕。
特别是它们这些妖兽,受到的冲击更为强烈。那煞气黑焰显露之时,它甚至想下地跪拜——源于血脉上的敬仰与畏惧。
“啧,行不行啊!”
“昨天不还很厉害吗!不打就快点滚下来!”
台下见着陶杨杨后退的动作,顿感无趣,纷纷失望地大声叫嚣。
这些声响顿时助长了虎妖的嚣张气焰,它不再有任何顾虑,像捏死一只蚂蚁,巨大的虎掌直接伸向陶杨杨头颅。
陶杨杨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
额间裂开了一道缝隙,赤红如滴血的诡眸猝然张开——饕餮身体两侧的眼睛。
一个困死了无数人和妖的隐形结界出现在了她的视线中。
沸腾的声音在诡眸冒出的一刹那止歇。无论人还是妖,都要被源于陶杨杨额间的煞气压得几欲窒息。
而离得最近的虎妖首当其冲,遭受了最为深重的灾难。
“啊啊啊——”震耳欲聋的哀嚎。
它的虎掌僵在半空,滴滴答答,一股一股鲜血顺着毛发流到了地上。
棕黄的毛发完完全全被雪覆盖,找不到任何原本的颜色。
陶杨杨看都没看它一眼,径直转身,跳出擂台。并在结界意图弹飞她的瞬间,一对黢黑的尖角冒出,势不可挡的黑焰随着她的一掌席卷了这片天地。
坚不可摧的结界被瞬间吞噬,台下的观众无一例外被掀飞了十米有余。
又是一片“尸横遍野”之景。
陶杨杨见到眼前熟悉的景象,脑里只剩下一个念头——
英招!
亶爰客栈诡异到了极点,竟能在不知不觉中混沌了她的思维,让她变得与毫无理智、不知思考的野兽一般无二。
所幸她机缘巧合之下触碰到了英招的血,虽不知为何,但加上饕餮本身的抗性,助她短时间内摆脱了邪异的控制。
但身受重伤,孤身一人留在客栈的英招……
她简直不敢细想,只能寄希望于英招体内深藏的恐怖实力能派上些许用场。
全速之下,本就不算远的路到了尽头,密密麻麻的客栈在短暂的白日中收敛了光芒,更显出了它本身喜庆至极的大红色。
只是,这些客栈却都长得极为相像。
陶杨杨焦急地来回望去,忽然意识到了什么,脊背止不住发凉,明明是光线正好的白天,她却被传遍全身的寒意逼得浑身发抖,手心也冒出了一层薄汗。
因为,每一家客栈的匾上都是那四个大字——
亶爰客栈。
霎时,天昏地暗。
一个时辰到了。
白昼与黑夜交错之时,所有“亶爰客栈”不一而同地亮起了令人安心的暖光,再次形成了一个环状光圈,为尚处于黑暗中的人和妖指路。
陶杨杨一时无法适应眼前快速交替的场景。
上一秒还沉浸在黑暗来临的惊慌,下一秒已被温馨的暖光笼罩。
视线模糊。
方才排列得密密麻麻的客栈只余正前方的一家,那些又变为了远处看不清晰的光点。
别无他法,陶杨杨默默在内心祈祷英招就在眼前的客栈中,一只手轻得不能再轻地推开了正前方亶爰客栈的大门。
悄无声息。
明亮的建筑内部没有任何光亮。
哪怕沟通内外的大门已经打开,建筑外的光线也像被一堵无形的墙壁彻彻底底阻挡。
内和外形成了两个泾渭分明的世界。
身处极度安静的黑暗环境之中,陶杨杨的呼吸都因紧张而急促起来,根本做不到屏息凝神。
熟悉的花香悄然出现,顺着剧烈喘息的口鼻潜入身体。
正全神贯注戒备着周遭事物,陶杨杨瞬间发现了这股诡异的香气,脑海中几乎是下意识地闪出了它的名字——
条草。
它的果似婴儿的舌头,食之使人不惑。
但它的花绯红似血,触之溃烂,嗅之蛊惑心魄,如行尸走肉,不知理智为何物。
陶杨杨当即覆住口鼻,召出煞气黑焰笼住全身,彻底明白了自己先前怪异变化的原因。
但是,这条草仅生于扶桑东域混沌的领地,存量小且极难获取。而且,条草只在死亡时才会开花,因此,赤花比之果实更为珍惜。
那这小小的亶爰客栈缘何日日大量焚香……
忽然,感受到背后窥探的阴森视线,她浑身一僵,猛地转头——
什么也没有。
陶杨杨整个人却依旧不敢放松下来。
摇了摇头,暂时把满脑子的疑惑封存,她缓缓转过身,准备继续探查这异常安静的诡异客栈——
一双琥珀色的妖瞳。
陶杨杨浑身一激灵,剧烈的呼吸也被封存在了体内,一瞬不瞬地与那黑暗中格外灼目的琥珀对视。
“喵。”
软绵绵的叫声打破了寂静。
厅堂瞬间光芒万丈。
琥珀显出了它的全貌——类。
“客官,怎么回得这么早?”猫脸一动未动,娇滴滴的声音却不知从哪传出,妩媚动听。
“我……”不等陶杨杨开口,类轻巧地移步到了她的身前,侧头观摩起她。
“呀,客官,身子上这黑焰是……”
猫脸忽地化为娇美的面庞,小嘴微张,一脸惊讶地问道。
“诶?我什么时候把打擂台时燃起的黑焰带回来了。”陶杨杨状似呆滞地一笑,“今天也不知是怎么了,事情都记不清楚了。”
说罢,她一下子收起了黑焰,左手却悄然攥住了沾着英招血迹的玉牌,神不知鬼不觉地阻止条草花香的致命蛊惑。
现在跟它撕破脸百害而无一利,先不提英招可能正处它的控制之下,就算二人侥幸逃脱,茫茫黑夜,他们又该何去何从。
类听了这一番话,略显迟疑地瞧了她一眼,细眉轻轻一挑,脸上又挂起了妩媚撩人的笑容。
“既然已经回来了,那客官就早点回屋歇息吧,明日……呵呵,还要去擂台呢。”
一边说着,一边款款走回了一堆丝缕之中,头抬也不抬地抚摸起了那些鲜艳的彩丝。
陶杨杨随意地瞥过了一件件锦衣绣袄,视线再度停留在了那件五彩斑斓的黑色半成品上。
乍一看,那黑衣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一抹鲜活生动的亮红。可待她凝神望去,那亮红中竟掺着几缕极不易察觉的白……
!
一个可怕的猜想逐渐形成,陶杨杨只希望是自己精疲力竭之后的胡思乱想。
她今早上好像见过一模一样的配色……
忽然,她又察觉到了与那黑暗中一模一样的阴森视线。
僵硬转头,类正笑吟吟地望着她,不知看了多久,琥珀色眸子不含丝毫笑意。
陶杨杨猛然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赶忙扮作被条草花香迷惑的模样:“哈哈,这件黑衣变得更加好看了,老板的手艺当真厉害。”
听见她的夸赞,类的头一晃变回了猫脸,满脸痴迷地抚上那件黑衣:“是吗?这个红是我见过最为特殊的,为了完整保留它,我可费了不少功夫呢。”
说完,类突然转头看向了她,“为了搭配这抹红,我想着寻一抹纯粹的软白,客官,你说,对吗?”
类那极具攻击性的视线让陶杨杨一动不敢动。
“嘭、嘭、嘭——”
厅堂处突然传来了一阵阵巨大的推门声,无数人和妖连滚带爬地冲进了客栈,个个都瘫在门口心有余悸地喘息。
类好似早已习惯了这个场景,略一挑眉,向着陶杨杨笑了笑,若无其事地回到了它的丝缕之中,仿佛方才它并没有问那个令人毛骨悚然的问题。
“各位客官莫要惊慌,任何——鬼魅都进不到亶爰客栈里。”
类语调拖得长长的,脸上不知何时变回了妖娆至极的人面,一番话说得简直能酥掉这些人和妖的骨头。
本来惊魂未定的一众人和妖,听完类这短短一句话,竟顿时生龙活虎起来,好似全然忘记了不久前被鬼魅追逐的惊惧。
厅堂一时喧闹得不行。
类在柜台后不动声色地皱了下眉,甜媚的声音夹杂了一丝冷意:“各位客官还是早点休息的好。”
或是狂笑、或是怒骂的人类与妖兽旋即收声,不见丝毫的怨忿,面上呆滞僵硬,听话地自成一列,四肢僵硬地走动起来。
陶杨杨见状赶忙跟着他们返回自己的房间,没有注意到背后有一双琥珀色的眼瞳如影随形。
类的脖子几乎要扭成麻花。
后方尚未进屋的人与妖,看见这诡异的一幕却丝毫不觉,只是僵硬地转过头,继续他们既定的路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