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取经
第二天早晨,杨定坐在路边的一块石头上歇息,仅仅走了一夜,那出发时的豪情壮志便被双腿的酸软和全身的疲惫消磨得所剩无几。一想到还有一个月的路程,还未必走的到,他的心里突然出现了一股强烈的想要放弃的欲望,此刻他又想到了雷正岳,又开始憧憬起那闯荡江湖的日子,于是甩了甩头,毅然地站了起来,再次上路。
现在的速度比昨夜刚上路时慢了不少,走在路上的杨定又担心起来能不能按时到达。就这样一边想一边走着,加上睡觉一天也就休息三个时辰左右。两天之后的下午,便又到了一处县城,看了一眼城门,才知此地唤作镜花城。
杨定走到一处饭馆,要了三个饼,就着茶水吃了一个,解了些饥渴,留了几文钱收起剩下的饼,便准备再次上路。
正当他走出饭馆门的一瞬间,腿上传来了一阵酸痛,差点使他站不稳。杨定用手扶着门框,另一只手撩起裤腿,他发现自己的两条小腿通红,粗了一圈,还在微微颤抖着。酸痛好像沿着小腿,大腿,胯部,一直蔓延到了背,脚底板感觉很烫,出发时穿的鞋子已经稍微张开了口子。
他叹了口气,心中突然又涌起了想要放弃的愿望,只是这次他不论怎样都提不起继续赶路的欲望,他的心中感到无比失落,一瘸一拐地走出了饭馆,低着头漫无目的地走着。
正当杨定经过一个巷子口的时候,从里面走出来一位僧人,杨定此时神游他处,避之不及,便撞向了那僧人胸前。
杨定只觉得好像撞入了一团棉花中,并无半点疼痛,一抬头,看到一张慈眉善目的脸,眼睛不大,胡子微有花白。
那僧人打个佛号,问道:“施主无恙否?”
杨定退后一步,回了一礼,低头道:“抱歉,大师,小子一时失神,冲撞了大师。”
“施主不必如此,行路小心些便好。”
“是,多谢大师。”说罢杨定向旁边让了一步,便欲走开。
“施主请留步。”那僧人突然叫住杨定,杨定回头。
那僧人又道:“我观施主面色愁苦,今日你我相逢于此,也是施主与我佛有缘,不妨将那烦恼说与贫僧,或可为施主开解一二。”
杨定虽奇怪为什么这僧人如此热情,但看那僧人慈眉善目,自己又没什么可被人图谋的,便说道:“多谢大师,只是此地嘈杂,不如我请大师喝碗茶水,容我慢慢讲与大师。”
两人来到一个茶摊,要了两碗粗茶,杨定将自己要拜师,师傅给自己的考验,和这几天行路的事都告诉了那僧人。但说完之后,想到本来一月的时间,自己只走了三天便不想继续,杨定突然感觉一阵羞愧。
那僧人笑而不语,杨定这时候想到自己还没与对方通名,顿觉失礼,便起身抱拳道:“大师,在下杨定,先前失魂落魄竟忘了告知大师姓名,万望恕罪。”
“阿弥陀佛,施主不必如此,名姓也不过身外之物,贫僧法号觉明,刚才听施主所言,贫僧想带施主去见一个人,或可解施主之愁苦,不知施主意下如何?”
杨定想道自己现在也不想接着赶路,又不想灰溜溜的回何为村,便点了点头。
杨定留下茶钱,便起身与那僧人同行,两人一路走到了城外。
两人又走了一段,杨定问道:“不知大师要我去见的人是谁?可还远吗?”
觉明微微一笑,指着前面道:“就在那里。”
杨定仔细看去,远处有条溪流,那溪边模模糊糊的好像有个人影。
不多时两人走近,那人影渐渐清晰起来,是一个少年,那少年正背对着他们扎着马步,便随着哗哗的流水声挥拳。
察觉到有人来,少年收了架势,转过身来,对觉明行了个礼,叫了声:“师父。”
杨定看那少年,十七八岁年纪,身形不算高大,体型偏瘦但十分壮实,古铜色的皮肤,头发高高的扎起来垂在背后,浓眉大眼,塌鼻子,宽嘴巴,整个人透着一股憨厚,略显木讷。
那少年看到觉明身边的杨定,问觉明道:“师父,这位施主是?”
觉明道:“过会儿再说与你,你先去将今日的修行完成。”
那少年道一声是,便又回到刚才的位置继续挥拳。
杨定看着那少年,又转过头看向觉明,不解道:“大师,这?”
“此乃小徒李渡,因为一些原因暂时不能剃度,所以暂时是个俗家弟子。”
“敢问大师也懂武功吗?”
觉明没有说话,走到河边,将右手伸入河水中,慢慢抬起手,只见一团拳头大小的水被他凌空托于掌中,仍在不断流动。阳光经过水球的折射透出分外美丽的光彩。
随后觉明缓缓放下手,那河水就像是顺着一根透明的管子一样流入河中。
杨定再次抱拳“大师神技,小子拜服”
觉明念个佛号,又道:“小徒自小便在寺内长大,随我修行已有两年,虽然他在佛法上有些见解,然武学方面天赋却不甚高,如此便只能在基本功方面多下些工夫。施主可知小徒每日要挥拳多少?”
杨定略一思索“几千?”
“五万拳。”
“五万?!”杨定震惊道。
“正是,这两年内每日五万拳,从无一天懈怠。”
杨定又看向了李渡,在他心中,这个面相憨厚的少年的身影一下子便变得高大起来,与他相比,自己走了三天便轻易放弃,此刻杨定心中羞愧更甚,又升起了继续走的愿望。
不知不觉时间已至黄昏,李渡也已打完了今日的五万拳,便向二人走来。
杨定见他过来,当即站直身体,正式的对他行了个礼,少年一脸错愕,回了个礼,说道:“我叫李渡,问这位施主好。”
“李渡兄弟客气了,在下杨定,有些问题想请教一二。”
“哎呀,哪里有什么请教,施主你问便是。”
“刚才听觉明大师所言,李兄弟每日挥拳五万,已有两年?”
“嗯。”
“五万拳再怎么也要六七个时辰,身体疲累不说,天气亦有风雷雨雪,李兄弟为何可以日日不辍?”
李渡略一思索,摸着脑袋笑笑说:“嗯,我没想过那些,我只想着,今日过完,便是明日,这拳打完,便是下一拳。”
杨定听完,顿时大感羞愧,是啊,本来简单的一件事情,走完今天,明天接着走不就好了,既想着能否完成,又想着腿疼鞋破,哪里能走完这许多路。
随即他长吸一口气,对李渡和觉明各自深深的鞠了一躬。
“谢二位解惑,在下感激不尽,告辞。”
觉明道:“阿弥陀佛,施主,自己的路,只在脚下而已。”
李渡也还了个礼,虽然他尚不明白发生了何事,仍是说道:“这就要走了吗?”
杨定转身,向路上走去。
看这杨定越走越远的身影,李渡疑惑地问道:“师父,这位杨施主是来做什么的?”
“这位施主特来向你取经。”
李渡脸上疑惑神色更甚:“我又不是佛祖,也没带经书,他想找经书,为什么不去藏经阁呢?”
觉明笑而不语。
第二日一大早,杨定便早早地收拾东西再一次上路了。本来若是一般人连日赶路,又在野外睡觉,难免会感冒着凉,一来杨定砍柴之时也经常在山上睡觉,二来天火炼体之下也有了强大的抵抗力,所以并不曾生病。
心走到第五日上午,杨定身上疲累更甚,但心里却异常平静,他回想着李渡的话,走完一步接着一步,心思渐渐变得澄明了起来,竟好像忘记了身上的感觉。
当杨定走到一座桥上时,看到桥上好像躺着一个人,他心下一惊,急忙跑了过去。
是一个农夫打扮的老者,靠着桥边的一块大石头,捂着左边的脚踝,痛苦地呻吟着。
杨定蹲下问道:“您的脚怎么了?”
那老者说道:“老汉在过桥时候不慎崴了脚,站不起来。”说着把裤腿撩起来,杨定看到他左边的脚踝已经粗了一大圈,红肿不堪。
“怎得如此严重,您可知这附近可有郎中,我背您去治伤。”
那老者哎呦哎呦地叫着,说道:“这附近荒郊野岭的,哪有郎中,倒是老汉家里有些治脚伤的草药,只是家里离这里甚远,唉。”
“那您家在哪个方向?”
老者指了指杨定身后,正是杨定来的方向。“从这走一天就到了。”
“这么远,那您来这做什么?”
老者顿了一下,“呃,走……走亲戚,对,走亲戚。”
杨定心下奇怪,但那老者有哎呦哎呦地叫起来,杨定想了想,算了,救人要紧,于是背起那老者便往他指的方向走去。
走到中午,杨定和那老者吃了些干粮,便继续赶路,路上老者问杨定:“你好像打算去哪,背我回家不耽误你事吗?”
“是的,我要去无忧城,而且我需要在一月内赶到,也不能骑马坐车。”
“那这样哪能按时到。”
“能不能到是一回事,走不走却又是另一回事了。”
闻言,杨定背上的老者点了点头,露出了赞许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