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二十一
巴蜀风味位于文惠街，是一家主营川菜的餐馆，老板是重庆人。之所以选在这里吃饭，不仅是因为味道好，安小芸和陈瑜也吃辣，还有这里环境安静，位置刚好够得上四人。
张炎和陈瑜坐在一起，安小芸和贾谊坐在对面。
两个女人聊些衣服包包类的事情，张炎和贾谊则讨论文学课上老教授的趣事。
老教授说来不老，还能上班，估计快60岁，最近学校给外系的学生开了文化课这门课，喜欢听的可以自愿去听，和学分无关。
张炎自然是报了名，陈瑜对张炎抱怨说给自己安排的额外课太多，不愿来。
张炎只好在完成白天的课程后，独自去听文化课，文化课安排在8教学楼，502教室。
来听文化课的和预想的差不多，从点名的情况看，第一堂课才明白，文化课主要针对文学院的学生，文学院的学生大多不怎么读书，就像心理学院的学生不信心理学家的鬼话一样，盼着毕业是最大的期待，从这里可以看出中国的学生并不知道自己要擅长什么，以致阴差阳错的选错专业来到汉语言文学，文学院的学生大多不读书，出于不能让这帮人废了的目的，文学院组织了文化课，本学院的倒来得不多，外学院的不少。
这不是徒劳吗？张炎想，正餐都没人吃，加餐那帮人还会回来？
在人员复杂的组城中，在点名声中，张炎惊喜的看到贾谊。贾谊会来这种地方让张炎吃了一惊，贾谊戴着特定的笑容坐在张炎斜后方，大概7-8桌的距离，不一会，一个长发飘飘，化着淡妆的，上身工装修身上衣的女子坐在他旁边，两人不时交谈。
第一堂课，西方文学史。
果然，贾谊对此类课没有一点兴趣，和那长发女人不时小声交谈，像两只老鼠。
教授不理会两人，加大音量大声地讲课。
教授说：“我把这一类爱情叫作海底捞似的爱情”。
张炎很疑惑，后悔顾着听贾谊和那姑娘的聊天。
好在教授又强调了一遍。大意是说，教授听到自己的女学生在谈恋爱，女学生对男朋友说“你不是爱我吗？爱我就请我吃海底捞嘛”。
这时候教室里一边笑声，连贾谊也停了下来，伸出个头，跟着笑。
大家笑，笑的大部分是男生，不是因为这句话好笑，而是觉得一顿海底捞就见证了爱情觉得爱情狗屁不是太廉价，大家笑带着嘲讽的味道笑，嘲讽的是本校的女人大多不识货，本校男生被贬得一文不值之外，本校男生自尊心受伤，一有机会就挖苦本校女人，挖苦本校女人找了隔壁理工大学的男人，挖苦吃海底捞的廉价女人。
在这间安静的巴蜀风味餐厅里面，陈瑜和安小芸要了杯柠檬水，张炎和贾谊点了啤酒，等菜的过程中，两人就着笑话喝啤酒。
“女人哪有那么不堪，顶多是句玩笑话”安小芸不满的说，
“但不可否认这的确存在，比起爱情，吃实在的多”张炎回道。
“连你也这么说？”安小芸认真的道。
我是说某种现象有存在的可能，教授不是说了嘛
那疯子教授！
在这，张炎没有提到那位长发女人。
贾谊说：“得得得，改天一起去吃海底捞，又有爱情，又有海底捞”。
“要去你们两个去，我就爱吃川菜”安小芸气鼓鼓的说，仿佛将她比作廉价女人。
“我和陈瑜爱去哪儿吃就去哪儿吃”。
陈瑜点点头，说将安小芸的话重复了一遍。
张炎和贾谊笑着，贾谊用手搂过安小芸的腰，肢体语言再说，我道歉我道歉。安小芸挣扎着扭动腰肢安小芸脸色泛红，不好意思的说，人家两个在呢。
陈瑜笑着，张炎则说“你们继续”。
菜摆了上来，三菜一汤。
四人边吃边聊，很快话题又转移到爱情这话题上。安小芸已经大四，这个夏天将是最后的夏天，贾谊还是大三，还有两个夏天。
安小芸说，我的意思是我们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
涨红着脸，我们两个，毕业了
毕业就毕业呗
安小芸很讨厌贾谊这种无所谓的态度，这种无所谓就是对自己无所谓，进而对爱情也无所谓。
真是被你气死了，安小芸说。
张炎看出，安小芸只是需要一个态度而已，哪怕是骗女人的态度，态度良好，内心真诚，那就开心，听好话是女人的本性，贾谊本来可以用善意的谎话将这事过去，贾谊却说“毕业就毕业呗，顺其自然”。
虽然是大二，这个话题也引来陈瑜的兴致，毕业，这是个沉重的话题。
你没想过我？或者你规划你没有我？
我连自己都没规划，还规划你
安小芸彻底怒了，眼泪一瞬间就冒了出来。陈瑜赶紧将纸巾递过去。
张炎想，无法插入两人的话题，爱情是自私的。
你们听听，这是什么态度
张炎和陈瑜在想如何把话说回来。
贾谊接着说“对不起，我的确没有考虑过这件事，我们今晚回去好好考虑一下。”
缓兵之计在那儿都有用。
这顿饭吃得不怎样，照例，贾谊和安小芸会逛会街，然后错过回寝的时间，在外留宿。
张炎则送陈瑜回寝室，自己还有兼职，这是陈瑜不知道的事。
第二天，贾谊和安小芸又和好如初，两人有说有笑，想那棘手的问题已经入昨晚的晚饭，消化殆尽。
张炎却愁了，未知的未来令人恐惧。
无论怎样的充满风情和浪漫，人总要走向现实主义，毕竟文学不能当饭吃，自己觉得自己够辛苦，能勉强自己维持开支，偶尔和陈瑜吃顿饭，陈瑜心念念的旅行更是没有丝毫的着落，这以后该怎么走？
考公？考研？
自己更倾向于考研，毕竟自己喜欢读书，喜欢遨游在书中的世界，和古今文人对话，了解那些人的思想，体验伟大人物情怀，然而这似乎没有让人吃饱饭的可能，饭都吃不饱，能风情？就是风情也是贫穷的风情。
况且，陈瑜呢？放在一边
对于这位小姑娘，温婉可爱的小姑娘，能回那穷破的小山村？你让她跟着你种地，家里倒有好几亩地给她种，想到这，张炎笑出了声，让陈瑜去种地，哈哈哈。
参公吧，自己又讨厌那种氛围，究竟是怎样的氛围，自己也不清楚，单纯的讨厌吧。
然而另一件事坚定了考公的决心。
热辣的10月刚过，张炎父亲老张就过世了。
十月刚过，张炎接到家里的电话，老张高血压犯病，邻居李大叔用农用车拖到了县医院，老张媳妇赶紧给张炎打电话，接电话时候的张炎正在超生理货，张炎请了假，赶回来时，老张已经过世。张炎深知悲伤解决不了什么问题，两个弟弟分别上高中和初中，都是用钱的时候，老张在的时候，家里帮衬着喂养了2头猪，老张过世杀了一头，虽然张炎能自立，两个弟弟的开支依然是笔小数目，老张过世，家里没了主心骨，好在老张媳妇能干，又喂养了一头小猪。
贾村长了解情况，对老张的不信叹了口气，以村里的名义给教育局打报告，给弟弟张淼和张垚申请了助学贷款。
贷款是贷款，贷了款就要还。
贷款解决了自己上学和两弟弟的读书问题，生活费还得自己挣，也不知养猪，种地能支持多久。老张过世，地也只能暂时荒着。
晚上老张媳妇边流泪边给张炎说：“有个工作，端国家的碗，旱了涝了饿不着
文人最没用的地方就是解决不了实际问题，但是可以歌颂实际问题。
所有的最优美的诗歌，最深刻的思想，最豪迈的激情也排遣不了张炎的愁，连和陈瑜也心不在焉。
张炎找到贾谊，还想寻一份兼职。
贾谊了解了张炎的情况，也紧紧是理解，除了理解能怎样呢，两个学生。
贾谊说在兼职的话，你那学就别上了，本末倒置。
夜晚张炎梦见老张坐在家门口，还是抽着旱烟，烟斗一闪一闪的，似乎在下着雨，以前村里的路上满是泥泞，张炎在路上走着，说了去隔壁村背大米，沉重的大米压着肩膀，张炎一脚水一脚泥的踩在路上，陷在泥里，抽不出，迈不开！
张炎将自己的兼职钱存起来，也尽量避免和陈瑜外出吃饭，陈瑜倒也随意，当然陈瑜不知道张炎的情况，对她来说，怎样都好。
转年9月，张炎升入大三。
对陈瑜说，去旅行吧！
陈瑜贡献出自己的奖学金，张炎也拿出自己奖学金存的钱。他从来没想过陈瑜是怎样的家庭，只知道陈瑜对钱这事很随意，随意的意思就是几十块的路边摊不介意，几百的饭钱也随时拿的出来，最新款的手机也在用。种种感觉陈瑜应该来自富裕的家庭。
陈瑜也没有跟张炎提起自己的情况，父亲是成都某厅副职，母亲经商，家里住别墅，有汽车，陈瑜知道这些于自己的感情来说，没有必要。
决定旅行，陈瑜作了详细的规划，酒店，乘车路线，沿途要去的景点都做成了一份攻略，具体的花费也在预算之中。
完成这项工作的时候，张炎瞪大了眼睛，这个文静的女孩子，一路上怎样订酒店，怎样购买合适的票，吃哪些东西最划算，全都安排好，张炎要做的就是跟着陈瑜，听着陈瑜的安排，陈瑜怎么安排，张炎就怎么做，宛如一条听话的贵宾犬。
两人坐在梧桐客栈的棕色藤椅上，看着晚霞和落日，头依偎着头，享受爱情的美好。
陈瑜将头埋在怀里，张炎看向远方，一滴泪划过。
20
陈洁如在从酒销售到区域副经理，这里面的辛苦不足与外人道，洁茹事业稳定，时间就充足了起来，丈夫常驻贵州茅台，一年不回一次家，表面上还存在夫妻关系，暗地里各玩各的，丈夫找女人自己是知道的，知道又怎样，打过，闹过又怎样，该找的还是找，该玩儿的还是玩，只是你玩，我也玩，大家互相玩，只有孩子是联系的理由，现在孩子在长沙职业学院，丈夫基本忽略，时间多，钱多，生命中只剩下玩。
最大的集团派自己和另一个人去武汉考察项目，洁茹收拾好就走了，在当地住上酒店，随客户考察周边营商环境，接待的是某集团的销售经理，某秘书和某集团副总，两家都希望搭上酒类大集团这条线。实值八项规定还没实施，某集团的酒向着了犬病的狗，疯了，市值一路上涨，带动周边酒厂，销量居高不下。席上自然而然是喝酒，说些不着边的话，洁茹知道正主不是自己，拍板的在后面，自己前期来调研考察，后期总经理周洋过来，趁着时间，游玩而已。
席上洁茹客套的应对着，开局三杯酒，副总将琉璃般的5个酒杯顺势一排，接着拿出一瓶白瓶茅台，酒香挥发出来，散在空大的包房中。副总抬起酒瓶，顺势倒入酒杯，一杯不洒，琥珀色的酱酒拉着丝，滑入酒杯中。
副总举起酒杯，笑容呵呵的敬“这杯酒，我敬陈总，欢迎陈总来到武汉。”
洁茹微笑着，抬起微微发胖的身躯，和高耸的胸部，举着杯子还道。
“感谢谢总的热情招待”。
一饮而尽。
饮罢将空酒杯展示给对方看，以示喝完。
爽辣的感觉充斥着味蕾，这感觉太熟悉了，自己一辈子不知道喝了多少酒，便宜的，贵的，酱香的浓香的，红的白的，洋的，应付了多少这样的酒局，十几年的酒类训练，自己练出了铁打的胃，不错的酒量。
这第二杯嘛，来来，谢总盯着洁茹的身材一眼，祝陈总，年轻漂亮。
“哈哈哈哈，谢谢，也祝你青春永驻”
说着又一饮而尽。
这第三杯嘛
呀哟，谢总，不让人吃口菜嘛
哈哈哈，入乡随俗哦，我们这边的规矩，三杯过后，才能动筷哦，当然咯，陈总要是真饿了
哈哈哈哈，来来来，
好，谢总举起杯子，这第三杯，祝我们两家公司合作愉快。
众人一饮而尽
完后，洁茹将一口酱牛肉塞进口中。
席上聊些各地风物，公司的发展情况等无关话题。说到兴处，大家一顿猛喝。
谢总的酒量真的好，其余两个的酒量也差些，就过三巡，菜过五味之后，三人送洁茹上了车，奔酒店而去。
夜晚总是孤独的夜，不管是宁静的夜，嘈杂的夜，雨夜还是其他什么夜，洁茹招呼下属李燕先回去，自己在雄楚大道下了车，沿着街边走。
10几年前，自己也是这样一般的走，这里的街道变了样，城市换了颜，谢总不停的介绍当地特色，自己又怎会不知呢，太熟悉不过了，洁茹叹了口气，哪个陪自己走的人如今在何方。
沿着街边走，不断的回忆找寻以前旧街的模样，一段路端详许久，步子便慢了。街边的热干面的独特的味道弥漫开来，酒还在胃里，却抵不了肚饿，那家店还在。
人总会怀旧，怀旧那个自己。
张炎下了晚班，沿着大道也漫步走着，自己不习惯打车，更不习惯坐公交，除非陈瑜在一起，难免考虑她，一个人的时候，自己习惯走路，也不知走了多少这样的路，今天下班早，兼职也不提供晚饭，路的中间，热干面的味道铺面而来，张炎走来进去。
里面只有一个食客，淡白色正装，浅色面部裤，样子也不太老，一个大姐抬头望着他。
张炎找位置坐下，点了热干面。
洁茹盯着张炎的瞬间，瞪着眼睛简直说不出话来，如果不是听见张炎的声音，自己仿佛回到了十几年前，像，简直太像了，走路的方式，头发的样式，五官的位置，简直和十九年前的那个人一模一样。洁茹放下筷子，专心打量着着眼前的孩子，除了穿着不像，越看越是。洁茹的心紧绷着，跳动着，宛若被人逮住腿的野兔，自己的脸也在这过程中仲胀着，这是巧合吗，这是偶然吗？
张炎低头吃面，显然没注意到后桌妇女的异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