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十四 少年天武
老刘医师有五个子女，大儿子刘复生没工作，1979年国家恢复高考后，经过一年的准备，刘复生没有赶上高考，转眼成了代课教师，第一天走进教室，发现教的都是自家亲戚，表妹还用钢笔往自己身上洒墨水恶作剧，刘复生觉得自己教不了学生，这时候家也搬了，也没田地，最后成了自由职业者，但是自己不甘心，86年的时候恰逢城里铝厂招工，但是要考试，这时已经结婚已经晃荡了6年的复生重新拿起书籍，老刘医生也支持，于是参加考试，一句中第，复生和他爹高兴了一个月，但上天似乎在和复生开玩笑，去厂里报道那天，招工的人一看复生的档案上写的已婚，就以此为由，不得招入，从此复生死了心，继续晃荡。83年的时候老刘医师平反后分配到医院，成了卫生院的中医师，由于从小耳濡目染，复生也学会了中医，于是就等着顶替父亲老刘医师的位置。哪知老刘医师平时不和卫生院院长，局长处好关系，稍微受了气心里不舒服喝醉酒就指着院长局长骂，院长碍于自己的面子和老刘医师复国（已经转业到省里）只能忍气吞声。
这年老刘医生临近退休，单位只有1个顶替名额，老刘医生想顺理成章的让大儿子顶替，文件送上去，局长一看刘复生的家庭关系，和院长一通气。
说：“想顶替，门也没有？这些年老子被骂得还少？”
院长是老刘医师的直属领导，被骂得自然多些，但也不能被直接说骂得比局长多。
接着说：“对对对，顶替，顶个干球”。
于是大笔一挥，写上不同意，接着在另一个人的名字上写着同意，人事就下来了，顶替的是卫生院防疫打针老韩得女婿周长生。
老刘医生当晚便喝了酒，朝着院长得方向，骂了个通宵，骂得整条街的土狗汪汪叫。
那时刘复生27岁，就这样失业了。
当然上帝关上一扇门，总给你开一扇窗，人总是要活着的，至于活得好不好，那是后话，不管怎样，生活都会推着你向前，无论想与不想，人不是活在过去，而是活在未来，很明显，上帝给复生关上一扇窗的同时，另一扇窗也同时关掉了，而且关死掉了。
1987年，国家取消子女顶替和内部招工。
进入卫生院的门彻底关死了。
老刘医师一家恨透了卫生院支书院长。
27岁的刘复生彻底绝望了，他刚结婚，并且有了孩子，女孩，取名刘天骄。自己没有土地，也没有工作，未来生活在哪里？你单着时候，可以上顿没下顿，你有老婆了，老婆不吃？有孩子了，孩子能也不吃？
老刘医师对儿子说，不要怕，有困难就解决困难，跟着我学医，出诊。
刘复生于是每天就跟着自己父亲出诊，不仅学了中医，也学了西医。
改革开放的大潮最终也浸润到这偏远的小镇，镇上做生意的渐渐多了起来，大家一看，你卖东西，我也卖东西，于是出现了各种摊，三条不大的路，摆满了各种商贩，贩鸡贩鸭，贩蔬菜，卖吃卖穿卖生活用品，一下子如雨后春笋般冒了出来。
这天复生的媳妇对复生道：
“如今到处都是做生意的，我们也做生意吧，不能总靠咱爸爸”。
“做生意，做生意要有本钱，我们哪有本钱！爸每个月就100多块，还养活弟弟妹妹，再说，做啥生意”。
“你不是医生嘛，就做医啊，卖药，咱中药，西药都卖”
“没本钱啊，”
“贷款”
刘复生将贷款做医药生意的主意告诉父亲老刘医师。老刘医师也为复生没能顶替自己的工作而愧疚，常常觉得亏欠复生。当知道复生想自己做生意后，很是高兴。亲自出马，将镇信用社主任陶主任叫到自己家里，摆上一桌，桌上摆些啥，农村，有啥摆啥，四方木桌上，蒸腊肉一碗，炒公鸡一只，爆炒腊香肠一碟，凉拌皮蛋一碗，凉拌卤肉又一碗，青椒小炒肉一碟，酸菜逗米一钵，时令炒蔬菜又一钵，酒是啥酒，本地特产老窖酒两瓶。
那主任皮肤白净，个子不大，平日素爱饮酒，逢周日赶集，定会在酒食摊上就着豆腐来一碗，因此与老刘医生相识，恰逢主任他儿患有胆囊炎，疼得厉害，老刘医生一副药，药到病除，不在复发，因此相交得厚。
纵是如此，老刘医师也不敢怠慢，迎着主任，将主位让了出来，请主任坐正位，自己在左手作陪，又将手一摆，示意跟着来得年轻职员小龚坐在右侧，刘复生坐在下位作陪。
斟上老窖酒白酒，老刘医师看着主任客套道：“今天请主任和小龚今天来，一是叙叙旧，几家亲近亲近。二是为了儿子刘复生做生意的事。说罢端起酒杯，敬了主任。三杯过后，话说开来，老刘医生接着将如何得罪支书，如何未能顶替，如何生活困难，一五一十的道了出来。这个时候，酒过三巡，菜过五味，顺口将贷款一事说了出来。
主任这时已在兴头，听罢看了看小龚，抬起酒杯又看看了老刘医生，见老刘医生态度诚恳，眼神真挚，不免心中一热。心里转了几个念头，想我儿患病，去了多少医院弄不完根，老刘医生几副草药下去，至今未曾复发。又想刘复生这事我也耳闻，只是不知贷款何用，于是问道：“贷多少，贷来作甚？”
坐在下首的复生接过话来“不需多少，2000元便足够，说来不怕主任笑话，做些药材零售生意，维持生活就行”。
主任沉吟一下，抬起酒碗，对老刘医生笑着说道：“我道是多少，1万块批不下来，2000块还是简单。”对着小龚说道：“你来把这事办下”。小龚把筷子放下，一个劲的点头。
老刘医生没想到信贷主任会答应那么爽快，有些激动，抬着酒碗激动的道“不说啥了，喝，喝”随即抿了一大口。
那天，几人直喝到11点才散去。
有了信贷主任的口头很快，刘复生就从农村信用合作社拿到了2000块钱。
一个星期后，刘镇的镇中街上，复生搬着三块门板，复生媳妇背着两张条凳，一张摆布，六根竹竿组成的临时摊位就出现在街上。将两张条凳一摆，三张床板一搭，铺上摆布，就摆上了从县城批发的药材。药材都用小塑料袋装着，有哪些？雄黄、红花、党参、桂皮、枸杞、生地、熟地、朱砂、甘草、番细叶、当归、胖大海、陈皮、薏仁、山药、玫瑰花、小茴香、胡椒、桂皮、生姜、大枣、桂圆，同时还有一些常见的动物如龟甲、鳖甲、牡蛎、土鳖虫、蝉蜕，蝎子、白花蛇、蟾酥、蜈蚣、地龙，龟板等、大大小小动物的、植物的，矿物的，上百样。另还富有流行的西药、茶色玻璃瓶中的安乃近、去痛片、酵母片、甘草片、宝塔糖和山楂丸，纸包着的止血粉、头痛粉、感冒冲剂、板状的感冒通、瓶瓶罐罐的一推，加上自己从医院学的缝合，打针，自己探索的治烂疮、火疮的药。这一天回家一数收入，竟进账100多元，复生媳妇边捂嘴笑边收拾摊！一天100多元，一个月也有400多元收入，医院医生一个月才200多元。
照这样，那不比在医院当医生强？
“还顶替个鸡巴？”复生狠狠的骂道。
复生的日子在摆摊中慢慢度过，也成了有名的小刘医师，一直到二儿子出生，那是1989年。
复生媳妇叫建萍，当初怀上老二的时候，计生办来人拉住建萍，说：“这是超生，要拉去医院引产”。说着两个女人拉住建萍就要走，说这话的的正是镇上的计生办主任张傻子，张傻子是居委会主任周姨妈的儿子，周姨妈生张傻子时，一口气没缓过来，是老刘医师媳妇接的生，老刘医师开的药，生产后，由于都姓周，所以认了姊妹。
复生操着板凳骂道：“张傻子，你今天要是拉去，你看我这板凳上不上你头”。拉去医院，实际上就是拉去复生家对面，不过几步路，拉去引产，做手术的是一个大院吃饭打麻将的邻居。
计生站那两几位工作人员和医生，你瞧我，我瞧你了半天，都盼着张傻子拿主意！
张傻子退后一步道：“复生哥，这是政策，你看，我这也是执行政策不是”。
复生接着骂：“你拉去，你看哪个敢做引产手术”。
道理确是这个道理，老刘医师除了喝酒，除了和院长合不来，和其他邻居都合得来，大家都尊重这位老刘医师，更重要的是，复生家有台老电视。每一个下班后的夜晚，也不说下班后的夜晚，每一个上班的空隙，只要有空，一帮同事都齐聚在复生家，
更多的是吹牛，也不是吹牛，更多的是打麻将。
患者常常跑来“医生，该打针了”
医生说：“慌什么慌，等我胡了这一把”
诶，胡了，走打针。
建萍还很好客，每当大家玩累了，饿了，建萍就在煤火上煮着玉米，要么煮土豆，要么煮毛豆。一帮人都在复生家吃，玩，喝，有很多刚分来的卫校生，脸皮薄，都在复生家混熟了脸。
现在看来，复生说的是大实话，大家都沾有复生家的光，也都说熟悉，平时都得罪不得，小事都拉不下这个脸，更不要说引产这种大事。
这时候，周姨妈和复生妈，急匆匆的跑来。周姨妈指着张傻子骂：“你个崽子，你忘了你是谁接生的了，你个挨千刀的”。
随后从复生家捡起一锄头把，边打边骂，留下几个计生站的新面孔面面相觑。
复生狠狠的瞪着骂：“要请你们不是”。
7月，他奶抱着天武，逢人便给解开围兜来展示。她说：“你看，是个男孩！”
众人纷纷说：“是个男孩，嗯！”。
他爷亲自用毛笔给男孩取名，在红纸上中正写两个字“天武”。
为庆祝媳妇生老二，复生到城里买了台新电视机，这改变了流镇没有电视的历史。
这在当时，是个大事，轰动了全镇，全镇大大小小的村民都知道复生家有电视机，纷纷跑过来看！
复生媳妇招呼到：“进来坐、进来坐”。
随即打开电视，显出一片雪花来，众人抬小板凳坐好，发出“呼”一声。
新分来的张医生说，这个要由天线的，于是找来一根10来米长的白杨杆子立在屋外，杆子顶架着个王字，将线引入电视的接口，一转，电视渐渐显出画面！众人立起脖子，又发出“呼”的一声。
电视中，唐僧骑着白龙马，沙僧挑着担，悟空舞着棒，猪八戒扛着耙！
电视中，霍元甲打得东洋鬼子屁滚尿流。
电视中，地道战如火如荼。
观众纷纷叫好！
屋里屋外传出欢快的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