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大道无情
玉台之上，灰黑色的钵盂好似一只无情的罩子，将吴风死死困在原地，厚重的土黄色光芒仿佛运转着数千斤的力量，压弯少年的脊梁。
“八十七息，八十八息，八十九息……”
全场围观之人各个神情紧张，原本一些看热闹的众人，此时也被台上少年的坚韧的意志所折服，纷纷都希望吴风可以坚持下去，被仙人选中。
“九十三息……”
台上的吴风咬紧牙关，鲜血不停从嘴角流下，滴在地上，那是触目惊心的红。
他只感觉胸口处微微发凉，很快这种凉意充斥到四肢百骸中，刺激着他的神经，正是这种身体奇异的变化让他的大脑时刻保持着清醒，促使他能够坚持更久的时间。
“九十四息，九十五息，九十六息……”
众人的呼吸间又是三息过去，吴风只感觉这是他这一生中最难熬的三息，他隐隐可以听见身体之中骨骼咯吱作响，胸口悬挂的古玉小牌散发无形之力，飞快流入到他的身体中。
吴风在这种力量的刺激下，虽大脑清醒，但他的肉体早已达到了这个年龄的极限。
“要结束了么……”
吴风惨笑一声，视线渐渐模糊，随时都有可能会闭上，一旁的玉清子眼神凝重，右手掐诀，随时准备着在对方倒下的瞬间卸去重力钵盂。
吴杰眼神中隐隐有泪花闪出，他打心眼里佩服起了这位堂兄，与测试结果无关，扪心自问，若是换成是他自己，估计早在二十息身体不适期间就已经退出了。
一旁的吴双皱起眉头，看向中间的吴风眼中轻蔑之色消失，反而多了一抹慎重之色。
“仙门招收弟子竟把一个孩子折磨这样。”
“可怜的娃，他父母看到可多心疼啊！”
“狗屁修仙，要我说这仙人不当也罢。”
下方围观之人中已经有不少窃窃私语起来，绝大多都是为吴风打抱不平，或是吐槽这测试有问题，根本糊弄他们凡人的。
玉清子眉头微皱，目光渐冷，他是何等修为，下方议论的声音虽然不大，但却被其听得一清二楚。
下一刻，原本掐诀欲准备撤去重力钵盂的右手竟悄悄放下，作为仙门长老，面对没有天资的凡人，始终存在一缕高傲。此刻的他已然打定主意，若是对方坚持不到一百息，绝不会收其进入宗门。
“九十七息……”
“咔嚓！”
一声清脆的声音响起，吴风双膝在剧烈的疼痛下，渐渐得改站为蹲了。
“九十八息……”
吴风再次喷出一口鲜血，神情有些恍惚，即使有古玉小牌不断清醒自己神智，此刻的他也再也承受不住了。
“爹，娘，二蛋尽力了……”吴风只感觉眼睛一花，看见了自己的爹娘正一脸慈爱地看向自己，周围一切都静止了，他感受不到任何声音。
“九十九息。”吴风趴在地上有如死狗一般，喘息其间，鼻腔口腔依然有鲜血不受控制的涌出。
下一刻，吴风只感觉自己浑身轻松，他不知道自己是否合格，早在第九十七息时，他已经丧失了意识，靠着本能强撑了两息。
撤去重力钵盂的玉清子，看向趴在那里被鲜血浸染的吴风，口中悠悠传出一声叹息：“稚子心坚，奈何大道无情……”
此话一出，场下的众多观众当时就不干了，看着血泊中的少年，各种对于仙门的辱骂层出不穷。
“什么狗屁仙门，没有人情，这都不让过！”
“这测试根本就是骗人的，仙人不顾凡人死活，害死测试弟子咯！”
“造孽，造孽啊！”
场上那些被选中的仙门弟子和那些测试的弟子们闻言面色也是纷纷难看起来，吴杰紧握拳头，此刻他也在思考，若是吴风因此遭遇不测，这个仙不修也罢。
玉清子面色阴沉，只见他袖袍一挥，玉台之上瞬间出现一层气罩，下一刻下方的叫骂声竟一丝也听不见，即便如此，依然可见外面群众的那骂骂咧咧的表情，可见他们一个个也是愤怒到了极点。
隔绝叫骂声后，玉清子面色恢复如常，只见他从腰间口袋中取出一枚白色的蜡丸，略一沉吟，丢给了在吴风身边的吴杰，说道： “此物给他服下。”
吴杰一把接过白色蜡丸，看了看昏迷不醒的吴风，此时也是顾不上思考，赶忙将其塞到了吴风的嘴里。
“咳～”
白色蜡丸的药效出奇的快，数息时间吴风的身体就有了反应，面色也变得红润了起来，体内的伤势以极快的速度恢复着。
吴杰此时也面露喜色，他可以感受到对方握住自己的手在缓缓用力。
“我通过测试了么？”眼睛尚未睁开的吴风，关心的不是自己的伤势，而是自己是否通过测试。
“既然没事了，此次选拔便到此为止！”玉清子见吴风恢复了七七八八，于是便撤去气罩，面色变得一如既往的平静。
围观的群众见吴风相安无事，内心的愤怒也是消散了大半，就这样这次盘城的仙门招生也是彻底落下了帷幕。
散场时，所有通过选拔的弟子均是被玉清子在眉心打下一道印记，告知七日后统一招生进入仙门，打下印记也是保险起见，得之每一人的位置，以免到时候遗漏。
三天后。
吴风生活的山村内，一架架运载酒肉的马车有序的驶进了村子，各家各户屋头挂起了高高的红灯笼，村口最显眼的位置拉了一条长长的横幅“欢迎吴家仙人回村！”
有关吴风被仙人选中的消息是吴双带回，自从盘城的招生结束，他便跟随所行的佣人立刻回到自己家中，将事情的原委原原本本的和自己的父亲说了出来。
没想到其父吴长水大喜，连夜赶路将假消息带给了吴风爹娘，老吴家的大喜事，三个孩子被选中，说什么也要张罗个大宴席，举族欢庆。工钱费用他一人负责，但说什么都得在吴风村子办。
起初吴风父母还略有不放心，说等孩子回村再行决定，可最终在一个刚从盘城回来道喜的亲戚口中得知此事为真，这才没有拒绝，踏实的举办了这次盛大的宴会。
“恭喜恭喜啊！”一个个相熟或是不相熟的亲戚朋友纷至沓来，每个人所来之人手中均提有礼品。
“老吴家祖上冒青烟啊，居然出了三名仙苗，咳，咳～”一个杵着拐杖的驼背老者缓缓走了过来。
“三叔公，您老一把年纪了怎么也来了。”吴风父亲赶忙迎接，这是如今吴家谱上最德高望重的老人。
“不来不行啊，长水这小子还专请人接我，说什么也想让过来主持大局。”驼背老者说罢还不忘用拐杖指了指一旁的吴长水，摇头苦笑道。
吴长水连忙将老者拐杖扶住，一脸假仁假义笑道：“三叔公，你老可是我们老吴家的天啊，孩子们被被仙人选中这么大的事，怎么少的了您呢。”
“慢点慢点，老四扶住三叔公点，先去里屋坐。”
“得呢，二哥，三叔公您这边来。”吴风四叔一脸笑意，将那日酒桌上埋怨自己二哥的话忘得是一干二净。
“呦，大嫂啊，这种小事你还干着干啥，儿子都成仙人了，做娘的也得学会享受！”那日说要结亲家的妇人一把夺过吴风母亲的手上活，笑吟吟道。
吴风母亲尴尬一笑，手上的污渍不由往身上围兜擦了擦，说道：“咱就是劳碌命，干点活心里踏实。”
“大嫂啊，还记得那天给你说的那事不，我家女儿今天可是到场了啊，一听要嫁给二蛋啊，兴奋地昨晚就要来看看呢，你看现在还在帮忙迎客人呢，多能干啊。”
吴风母亲也是摇头叹息，不由顺着面容姣好的妇人手指看去，却有一少女正忙前忙后张罗宴席呢，只是这颜值与对方口中所说的如花似玉倒是有点差距。
“二丫，还不快过来。”妇人连忙将自己女儿唤了过来，“快，叫大娘！”
吴风母亲一见来人，顿时有些不知所措，孩子的事她可不能随意做主，连连摆手就要去干活。
“大娘！”那名为二丫的小姑娘嘴巴像是抹了蜜似的，连忙右是给吴风母亲右手捶背，又是捏腿，像极了没过门的小媳妇似的，吴风母亲脸皮薄，那欲说出口推脱之词，也是被对方一口一个大娘叫得生生咽下。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酒席菜肴便准备了七七八八，吴风三叔从人群中走来，冲着为首的吴风父亲与二伯吴长水小声说道：“大哥，二哥，到时候了，老五还没把孩子带来，你看我们要不要先开席啊。”
吴风父亲一脸担忧之色，他是一个稳当的人，若不听见自己儿子亲口说出被仙人选中的话，他是如何也不会举办这庆功宴，只见他刚欲说话，一旁的吴长水赶忙开口。
“开席吧，让普通的亲戚和村民们在外面先吃，咱自己人这几桌迟会在上菜。”
吴风父亲也是点了点头，抬头环顾一个个满脸喜庆之人，不知怎么的，此刻他的心里居然惶恐不安起来。
于此同时，一架马车缓缓从乡间的田埂处驶来，驾驶车辆的正是吴风的五叔，他面色可以说是喜忧参半，自己儿子虽然被仙人选中，但侄子却是在测试中受了伤，虽然有仙药的治疗，还是在自己那修养了两天身子才有所好转。
有关于吴风一家遭遇的舆论风波，他并不知晓，此时的他还在思考怎么与自己的大哥大嫂解释，毕竟那日他没法进城，全程都是城外等待，不然说什么也不会让吴风遭受这等事情。
马车里的吴风呆呆地看向窗外，此时的天空犹如他的心情一样，灰蒙蒙的，看着从小到大生活的一片风景，耳边隐隐约约可以听到敲锣打鼓，欢腾热闹的声音，一时之间颇为感慨。
他万万都不曾想到，接下来所要面对的事情，是一个连成年人都远远不能承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