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他人即地狱（42）
站在门口的赵乐伊静静地凝视着那个坐在地上又无助又崩溃、还嚎啕大哭得像个孩子一样的戚从锦，她知道眼前正发生的景象是很久以前发生的事情。而且发生的地方距离她还很遥远，是远在沧国的国都槐明。
如果不是误入了这场梦境，从小就出生在广国的赵乐伊是根本不会知道这些早就被时光淹没进尘埃里的过往的。可不知为何……她就是见不得戚从锦这副心碎的模样！可能是打出生起就从未见过母亲的她，自从在梦里遇见戚从锦后，看见戚从锦那副温柔却坚毅、还有宠爱与呵护女儿的样子……
戚从锦这个人的真实存在，以及她的种种好坏，使得赵乐伊也渐渐开始能在心底悄悄勾勒出她母亲的轮廓了。
赵乐伊自小就十分渴望母爱，因为红思一直告诉她，她母亲是这天下顶好的人，亦是这世上最爱她的人。所以赵乐伊之前躲去燕川山的皇陵时，虽然日子过得艰苦，眼睛也看不见，整日都活在无边无际的黑暗里，但只要想到她的生母就沉睡在皇陵里，她便觉得心安。
赵乐伊以前最大的心愿就是带着适当的荣耀并合情合理的死去，这样的话，根据祖制，只要她在离世前留下遗言，死后便能名正言顺的跟母亲合葬。
她生时不曾见过那个红思所说的世上最爱她的人，那么死后总可以躺在这世上最爱她之人的身旁吧。这样简单粗暴、直白阴暗却追求母爱的想法，曾一直是撑起赵乐伊活着的全部动力。
遇到戚从锦后，赵乐伊才知道，母亲……原来是这个样子的。戚从锦对待周蓉蓉的一点一滴，那朴素简单的日常小事，甚至是晚餐小桌上的四菜一汤，是以前从未经历过母爱的她，根本想象不出来的模样……
赵乐伊第一次认识到，她常年被困于漆黑的想象力竟是那么的贫瘠。
而今，有人把戚从锦的心打碎了一地，虽然那是很久很久以前发生的事情了，但是看见这一切的赵乐伊还是感到很生气！
她藏在袖子里的手攥着紧紧的拳头，甚至还微微有些颤抖。
赵乐伊从未因素昧蒙面的人而感到如此强烈的情绪波动，但此时……她的心脏强烈地跳动着，她的呼吸因剧烈的情绪起伏而变得不再平稳……
当千兆的目光也被如此破碎的戚从锦吸引而去的时候，益灵拍了拍他的屁股，然后拽着他的衣服往后退了很远。远到什么程度呢？也就是从赵乐伊的身旁一直退一直退……退出小院、退出人来人往的街道、退出敲锣打鼓的婚事、退退退退退！甚至退出了城里、退到了荒郊野外、退到了高山的后面……直到退到了梦境的边缘！
千兆不明白益灵为什么要拉着他退到这么远，所以他凝视着益灵。此刻，千兆从头到脚，从内到外，从眼睛到心灵，从鼻翼到唇角……全部！长满了问号！
就在千兆正要开口询问益灵在做什么的时候——
益灵及时打断了他——
“嘘。”益灵举起它那根本不像手的手，立在根本不像嘴的嘴前，非常哲学地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然后由于怕被千兆暴打，所以它装作十分神秘地道：“你且先不要问我，你静静地感受！对～感受！！！”
“？”
“？？？？？”
“？？？？？？？？？？”
千兆的头顶和身上长出来的问号更多了。
感受？
感受……什么？
另一边，站在厨房门口的赵乐伊脚下忽然就生出了一大片的黑影。不知从何时开始，她的额头上多了一个金色的标记，此刻正闪烁着光芒。
那个标记很简单，横看像个没有点的问号，竖看像一摊弧度大小不一的曲线。它在赵乐伊的额前占据着很小的位置，随着赵乐伊脚下的黑影逐渐扩大，它所散发的光芒也变得越来越刺眼。
？：“你想帮助她吗？”
黑影里，有一个声音响起。
“我如何帮助她，这已是过去所发生的事情。我离她……”赵乐伊伸手扶住门框，清醒却绝望地道：“很遥远。”
虽然从未在现实世界中见到周蓉蓉，但她见过宫里假扮周蓉蓉的杨筝，杨筝大她很多。与杨筝相比，她这个有名无实的十一公主，也不过就是个尚未及笄、乳臭未干的孩子罢了。
在调查魏十三的时候，赵乐伊听过关于周蓉蓉的传闻，据说她以前是成王妃，不仅成过亲还跟成王有过孩子。
而这场梦里的周蓉蓉，明显还只是个四五岁的小孩子。她如今所见到的戚从锦“正在”遭遇的事情，已经是离她非常遥远的事情了。
不仅异国他乡的槐明遥远，就连出现在眼前的戚从锦也遥远。唯一真实的，只是赵乐伊此时此刻的义愤填膺与忿忿不平罢了。
？：“我只问你，想帮助她吗？”
赵乐伊苦笑，半晌道：“想。”
就在她说想的同时——
那枚好似刻在她额头上的标识光芒大作——
赵乐伊脚下的黑影瞬间扩散了领域——
就在退至梦境边缘的千兆还在懵懵懂懂不知道自己需要感受什么的时候……
他们已经从平地上掉下去了。
益灵一边下落，一边自言自语地说着：“没想到领域竟能一直扩散到边缘……”
千兆望向益灵眼睛里有求助也有问号“？”
益灵摊摊它那根本不像手的手“我就说让你感受了嘛。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