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他心里燃起灯（17）

    他们进了当铺，千兆将首饰悉数取出——

    掌柜完全愣在当场。

    进门时，这两个人身上连个包袱都没有背，谁能想到他们竟然掏出了几乎可以装一小麻袋的珍宝首饰。

    掌柜傻眼了一会，他默默掏出放大镜，待仔细考究一番之后，掌柜给他们结算了两万银。

    二人携巨款走出当铺，他们在街边随意买了些吃食与礼盒，就朝着春生家的地址行进而去，准备面见春生的父母。

    敲门五声——

    门开了——

    开门的是位妇人，看起来约莫三十出头，两鬓斑白了不少青丝，脸色也很憔悴。这就是春生的母亲。在赵乐伊说明自己的来意后，她将二人请进屋。她说她姓梁，叫梁锁。

    春生的父亲在院子里磨枪，见他们进来，抬头看了一眼后，便继续磨枪。春生父亲的脸色也很不好，整个人的状态都很阴沉。千兆还是第一次见到身上的杀气这么重的猎户，他印象中的猎户都是丛林里最悠闲的人，吃饱喝足，整天傻乐。哪里会像这个人一样，身上已经沾染了重到连他这个不懂看人命数的散仙，都能看得出来的孽缘。

    真是个压抑的家。

    只是刚进门，赵乐伊就觉得这个地方很压抑。说不清为什么，就是感觉有一种十分压抑的感觉，环绕在这个不大的家里。

    春生的父亲是个不苟言笑的人，一直在边上默默地磨枪，他看起来很疲惫，眼下有很重的乌青，明显休息不足，却根本不肯停下手里的活。

    春生家的院子很简单，没有养花，却摆了很多桌子，桌子和墙上都挂满了新剥的兽皮，还有许多大小不等的兽牙，那些兽牙均匀地摊放在桌子上，阳光一照，它们被照耀得闪闪发光，十分好看。

    而春生的母亲，看起来好像是个动不动就要掉眼泪的女子，也许是鲁晓鹰的病情给她的打击太大了，所以她的模样看起来真的是十分憔悴。但还好，一切都会好起来。赵乐伊特意来此，便是为了让一切都变得好起来。既然已经明白了他人心里燃起明灯的意义，那么春生心里燃起的那盏明灯，赵乐伊便收下了。

    赵乐伊告诉春生的母亲，说她也是宫里的宫女，是春生在宫里新交的朋友，而那些大包小包的东西，也都是春生让她送过来的。梁锁一听，不仅很感激她对春生的友好相助，也增加了对赵乐伊的好感度。

    “奥，原来是秀儿的朋友，我们秀儿在宫里表现得怎么样，没有给大家添麻烦吧？”梁锁关心地道，她的发丝有些凌乱，脸色也颇显疲惫，像是刚刚哭过。

    “秀儿？”赵乐伊疑惑。

    跟梁锁聊了几句后，赵乐伊才知道春生的原名是鲁秀儿。春生这个名字，是进宫之后被某个贵人赐的名。春生的家境原本不错，家里其实能够养活她，就算一直养到她安心出嫁也没问题。而她虽然不是什么贵家小姐，却原本也是不用出去做工的，但由于弟弟的病一直不好，所用的药也越来越名贵。终于，那些不断上涨、却又不能断量的药，逐渐拖垮了一家人的生计。时至今日，春生的弟弟基本已经只能靠着那些名贵药材，而勉强维持着他的性命，如果一旦断了药，这家人恐怕就要立马张罗白事……

    有时候，退一步是很轻松，但是鲁晓鹰的父母和春生，又如何能忍受得了对鲁晓鹰的放弃救治。鲁晓鹰是家里最小的孩子，让春生姐姐送弟弟，让二老白人发送黑发人……终究，是一件太过残忍的事情了。

    起初，春生就像个无头苍蝇一样，在城里找了很多活计。却是杯水车薪。她赚来的工钱用来补贴家用如九牛一毛，远远不够。几番辗转后，她进了宫，因为宫女的月银十分丰厚。若是讨得主子开心，还会另外有赏钱。

    日子久了，春生在宫里便混成了一个老油条。拿钱从不手软，偷懒从不看天。

    直到，遇见了赵乐伊。

    她将心里的渴望明明白白的呈现在赵乐伊的面前，而赵乐伊透过她命运的金丝，了解了她愁苦的过往。

    “我曾听春生说起过一些她家里的往事，知道她有个久病不醒的弟弟，也知道为了救治弟弟，每月必须支出的昂贵药费几乎拖垮了你们所有人，所以我这次来看你们，还顺便带来了一个会医术的朋友。”说着，赵乐伊连忙推荐化形成红思的千兆，道：“阿姨，虽然不知此举是否给你添了麻烦，但作为秀儿的朋友，我也很关心秀儿家里的情况，我希望能尽我所能地尽些绵薄之力，希望可以帮到你们一点。”

    “在下红思，医术不精，望海涵。”千兆道。

    “哪里，我们秀儿能结交到像你这样的朋友，是我们一家人的福气。”说着，梁锁又快哭了，她托起袖子，几下便沾干了眼眶边上的泪水。

    春生的弟弟叫做鲁晓鹰，只比春生小两岁。鲁晓鹰从小便是个姐控，不管发生什么都要护着姐姐，所以他们姐弟俩关系非常好。

    听梁锁说，鲁晓鹰是跟父亲上山打猎时，不小心被高处落下来的石头砸到了肩膀，导致左胳膊半年都用不了。渐渐养好伤后，伤口是好了，但四肢却逐渐失去了知觉，近乎瘫痪。再后来，便一病不起，甚至还发展到持续高烧不退的程度。为此，家里请了不少大夫来看鲁晓鹰的病，但最终的结果都是大夫束手无策，劝家里人早做准备。唯有纪世堂的少当家，千盛小姐愿意给他们抓药，继续替鲁晓鹰续命。但鲁晓鹰的父母怕再这样继续下去，好好的儿子就彻底烧傻了。情急之下，便隐瞒了儿子的病情，向包家下聘求亲，想让包家的女儿嫁过来替儿子冲冲喜。

    二老做出如此昏头的事情，完全也是无路可走、束手无策，只能死马当活马医，半点都没得选了。

    那包家的女儿包小吟和鲁晓鹰是青梅竹马，他们从小一起长大，所以很熟悉彼此的性情与喜好。恰逢包小吟和鲁晓鹰两个人男未婚、女未嫁，又都到了适婚的年纪。所以当春生的父亲鲁吉托带着丰厚的聘礼单子去包家提亲时，包父包母就立马应下了这门亲事。他们从小也是看着鲁晓鹰长大的，知悉晓鹰的性格与品性，对这门婚事很是喜闻乐见。

    虽然婚嫁之事谈成了，聘礼也收下了。但包小吟的父母并不知道自己的女儿要嫁的，是个半只脚已经踏进鬼门关里的人。

    “这孩子的病生得奇怪，每个大夫来看晓鹰的时候，诊断出的病症和结论都不太一样，但最后劝我们准备后事的结果却又都是一样的……唉……”说着，梁锁脸上的神情已是愁苦的不行，旷日持久的焦躁与不安就快要把眼前的这个妇人给压垮了，她距离精神崩溃可能就只有一步之遥。

    “阿姨，你先别急，一切都会好起来的。”赵乐伊安抚道“让红思先给晓鹰看看吧，没准晓鹰命大，能够绝处逢生呢？”

    “真的？”梁锁原本涣散、疲惫的眼睛里，忽然就有了光。如同雨后春笋一般，燃起了些许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