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尝试玩耍的十一天
“你说的是真的吗?这东西真的靠谱?”戚纵如装作有些心动的样子,想要询问出更多信息。
“当然了,现在落风城谁不知道神院这幢善事,这可是神女亲自允诺的东西,许多人都会贷一贷来讨神女的赐福呢。”,伙计笑着拿出一个法器,那是一个金色的圆球,上面带着一根锐利的长刺,看起来是用来取血和储存的,“您现在留下血,灵石马上就会播下来。”
血液对于一个修士而言是十分重要的东西,如果血液不慎落入了比自己修为更高的修士手中,就有可能受到各种各样的诅咒,或者被动芥蒂什么不平等契约。
好在绝大多数术法对于血液的保存程度要求十分严苛,所以平日在打斗之中受伤才不用狼狈地一边跑路一边清理血迹。
但目前的状况就十分糟糕了,作为“抵押物”被保存在法器里的血液状态相当晚好,当它们被运送到修士看不见的地方,其用途就不得而知了。
戚纵如的脸色沉了下来,即使对方的话术将这贷包装得再精美,也掩饰不了其歹毒的居心。
他明白现在还不能打草惊蛇,于是只能暂时按下思绪略有防备的后退一步:“我还是等我朋友过来吧,他住的不远,不会太慢的。”
伙计瞬间垮下脸,他低下头继续看着桌上摊开的书册,刻薄且尖锐地笑了一声:“希望你没有说谎。可别打什么趁机逃跑的主意,不然下场可是会很悲惨的。”
戚纵如听见两道脚步声响起,很快两个金丹期修士就从暗处走了出来,一左一右威胁意味浓重地按住了戚纵如的肩膀。
戚纵如略微皱了皱眉,他不动声色地扯了扯衣襟,将怀里的傅命谨盖得更严实些,他从乾坤袋里摸出一个通讯用的纸鹤,这玩意儿不用灵力催动,是个十分好用的便宜法宝,他写下一句话,让它去找冯鱼。
虽然这个手下大多数时候都不怎么靠谱,但是遇到正事的时候还从来没掉过链子。
因此戚纵如没有半点儿慌张,他转身给自己找了一把椅子坐下,垂下眼睛闭目养神。
得知有热闹看的冯鱼果真来的很快,他特意换了一身带着金色暗纹的白衣服,看起来像是品味很差的纨绔。
他手里摇着一把黑面的洒金折扇,挂在底端的玉白菜坠子随着动作一晃一晃,摇得戚纵如脑袋连带着眼睛一起疼。
“戚公子,你现在出门怎么连三万灵石都不带啊?你该不会要破产了,联合别人打算诓我一笔然后转身跑路吧?”冯鱼一步三晃地走进来,步伐十分有体虚人傻的地主儿子做派。
戚纵如一点儿也不想陪他演戏,他被冯鱼的模样蠢到,略有嫌弃的扶住太阳穴按了按:“你快给他们吧,回去我就把灵石还你。”
“啧啧啧,戚公子架子真大,发迹以后都不愿意正眼看我们这些老朋友喽——”冯鱼摘下自己身上的乾坤袋,拉开袋口对着地面使劲抖了抖。
大把的灵石掉在地上,变回正常的大小,三万多灵石数目不小,这些亮晶晶的石头很快就变成一片浅蓝色的海洋,淹没了观凤楼的前厅。
伙计的脸色肉眼可见地绿了起来,显然没想到会是这样一个局面,放在乾坤袋里的灵石尚可以用神识直接确认数量,把它们全部泼散下来,除了挨个数过就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了。
冯鱼抓了抓头发,对目前的状况没有半点愧疚:“戚公子,你欠了多少来着,三万一百一哈爱是三万一百四?诶呀,我记性不好,反正这些灵石三万总是有的。”
冯鱼摇着他的玉白菜扇子,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翘着二郎腿坐在了戚纵如身边:“这位负责收钱的兄弟,辛苦您帮我数一数了,如果灵石有多那就送给你当辛苦费了。”
那伙计咬牙切齿地从座位上站起来,用灵气把地上的灵石一个个地数着送到店铺内的乾坤袋里。
事情的发展已经完全超出戚纵如的想象,他的目光在地上的灵石和冯鱼的脸上转了一圈,觉得自己这个属下在恶心人的层面上的确已经出神入化,不过他现在没有心情继续看戏。
戚纵如想赶紧找到那个带他来到这里的干瘦男人,对方劝他不要来,想来他自己或是身边人也曾经被某种相似的路数坑害过。
“灵石和这位公子都在这儿了,你们慢慢数,我还有急事就先走了,不够再问他要。”戚纵如站起身,毫不犹豫地把冯鱼当做新的抵押物,带着傅命谨淌着灵石河离开了。
冯鱼摇着扇子的手顿了一下,他瘪了瘪嘴,看着戚纵如的背影叹了口气,演戏的心情都没了不少:“戚公子还真是一如既往地无趣啊。”
在偌大的城池里寻找一个人对于凡人而言无异于大海捞针,但是戚纵如的神识可以游离的范围十分广阔,他以观凤楼为中心,将神识铺散开来,迅速地筛选每一个在城中活动的人类。
饶是以戚纵如的修为也花费了近一炷香的时间才搜寻到了他的身影。
干瘦的男人远离了喧嚣的人群,他坐在一处灰颓的墙壁下,神情低落地看着地面上浮动的灰尘。
一团漆黑的魔气在他身边涌动着化为人形,男人有些麻木地抬起头,看向戚纵如垂下的眼睛。
“你……”,他的嗓音有些干涩,想要询问些什么,但到最后却又觉得失去了意义,“你出来了。”
戚纵如蹲下来,他看着男人憔悴的脸,尽量将声音放得轻柔:“为什么告诉我不要去?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这句温和不带戾气的话像是一根长针,瞬间刺破了男人强撑起来的冷静,泪水顺着他的眼眶滚落,大颗大颗地砸在地面上,他言语混乱地道着歉,抬起胳膊擦去了涌出的泪水。
“我知道这样做不对,可我没有别的办法了。”
男人断断续续地讲述了一个故事,它并不算十分特别,可却足够沉痛。
他曾有一个活泼可爱的女儿,一个不算富裕但十分幸福的家庭,一切苦难都是从观凤楼开始的。
当年他的女儿和同伴一起来参加酬神祭典,他们第一次参与这样的庆典,一时之间有些手足无措,他们像戚纵如一样遇见了观凤楼的活计,那人笑着吹捧着观凤楼的种种好处,末了他一拍巴掌,说起他女儿的幸运来。
“客官真是太幸运了,您身上有神女赐福的痕迹,今天酬神大典,像您这种身带赐福的客官只需要花五分之一的价格就可以购买我们的菜品,算下来十分合算,您真的不来吗?”,干瘦男人语气毫无波动地说出这段话,他略有些讽刺地扯起嘴角,“这是观凤楼教我们的,遇见那些年轻修士就这样和他们说。”
他的女儿没有设防,十分欣喜地进入了观凤楼,便宜的菜品,没有任何告知的高额座位费,顺势提出的贷,以及包围上来的修士。
不是所有人都有着很高的修为,在这种情形下,几个无依无凭,能力低微的年轻人毫无办法,他们只能留下自己的血液,莫名其妙地背负上一比高昂的负债。
苦难却没有到此结束,得到了血液的观凤楼果然变了一副嘴脸,他们有恃无恐地随心抬高利息,骚扰和威胁接踵而至,只要一天还不清欠款,就无法继续安心地生活下去。
三万灵石,这对于一个普通家庭来说无异于一串无意义的数字,他们穷尽一生也不可能赚到这样多的钱。
于是观凤楼用血液诅咒了他的女儿,将她强行带离了他们身边。他们走投无路,那些金丹修士守着观凤楼,将它变成了一个无可击破的怪物,贪婪而疯狂在暗地里吞噬着钱财和生命。
男人来到这里,是为了尽早救出他的女儿。
观凤楼曾将他女儿狼狈痛苦的样子展示给他,并且告诉他,只有帮观凤楼拉到足够多的客人他女儿才有可能被放走,不然这样痛苦的日子就要继续,那些折磨会变本加厉地落在他女儿身上。
男人别无他法,只能成为这罪恶之中的一员。
被迫成为寻找目标的人以后,男人才明白观凤楼这样一个庞大的怪物为什么可以存活这么久,他们会筛选足够年轻,足够势单力薄的猎物,用甜言蜜语将他们引入深渊之中。
只有被观凤楼放出的这些“钩子”钓进来的人才会进入这场骗局,而其余正常出入的人则有着另外一套正常的应对体系。
于是它就这样悄无声息地吞噬掉了许多生命与家庭。
“你知道你女儿被关在哪儿吗?其余的我还没有什么想法,但是至少我可以先把他们救出来。”戚纵如摊开手心,里面跃动着一团魔气,它们暴戾而充满杀气,和它们的主人拥有着截然不同的两种气质。
男人跪倒在戚纵如的面前,压抑不住的泪水终于决堤而出:“我知道,我知道她在哪!”
他对着戚纵如叩拜下去,他全身颤抖着,可再抬起头的时候眼睛里却燃起了些带着希望的光,它们脆弱,单薄,并没有承载太多渴望。
男人不知道这是不是另外一场骗局,但是已经没有另外一种情况能比现在更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