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尝试玩耍的第七天
傅命谨冷静了一些，但他的脸依旧埋在戚纵如的衣料里，这让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发闷：“任务不完成，会被惩罚，后来完成了，没有惩罚，但是关起来，黑黑的，再也没人来。”
戚纵如听完更加愤怒了，但他抑制住了自己更深入地询问这件事的欲望，而是尝试着把这件事和目前的状况关联起来：“所以你是觉得我让你自己解开衣服是一件任务，如果你完成得不好，我就会惩罚你？”
傅命谨沉默了一会儿，但最终开始开口说出了自己最深切的担忧：“惩罚，没关系，不惩罚，再也不会来。”
戚纵如明白了傅命谨的意思，他的声音有些低哑，鼻腔里涌起一股酸涩：“即使你从早到晚的修炼，还是没有办法达到他们的要求，青霄派的人每一次都会惩罚你，等你真正达到化神境的时候，你没有等到下一次惩罚，而是被关了起来？”
傅命谨发出了一声闷闷的鼻音，肯定了戚纵如的说法。
戚纵如咬紧了牙，他从不知道人可以恶劣成这种模样。
那个不知道隐藏在青霄派何处的真正的幕后黑手躲在暗处，将被伤害驯化，口不能言的傅命谨推到那个看似盛满荣耀的位置，然后将一切腌臜与罪恶丢在他的身上，让他不明不白地背负着这些本不属于他的污名。
他第一次庆幸起自己的寡断来，一直以来他痛恨着自己性格之中还残存的柔软，他成为了魔，却依旧无法像是一个真正的魔物一样随心杀伐，他厌恶着自己的怯懦，厌恶着自己对生命和善良的希冀。
如果他真的干净利落地在青霄派的主峰之下杀死傅命谨，这些真相就会随着傅命谨的尸体永远被埋藏在不见天日的地底，再也不会有人窥见半分。
戚纵如将傅命谨放在自己的手心上，他将手抬到与自己视线平齐的高度，目光直视着眼眶红红的傅命谨：“你听我说，傅命谨，你现在已经永远离开了那个会惩罚你，幽禁你的地方，人与人的关系不应该是这个样子的，一件事无论成功还是失败都是正常的，有可能的，那只是一个没有那么重要的结果而已。”
那个手指长的小人似乎还并不能理解这件事，他漫长的人生里充满了糟糕的过往，简短而又苍白的保证无法洗清那些沉淀在灵魂里的疼痛。
即使他已经努力去相信戚纵如的话，甚至强迫地想要让自己放松下来，可他的身体依旧紧绷着。透过他蜷起的手指和僵硬的脊背，戚纵如依旧能窥见他的焦虑和担忧。
“如果你还是不放心的话，那我就先给你一个小小的惩罚吧。”，戚纵如笑了一下，“从现在开始到明天结束，你要尽可能地多说话，一个词也好，一个短句也好，我希望能更多地听见你的声音。”
这个惩罚听起来一点儿也不疼，傅命谨第一次受到这样的惩罚，他刚想点头，就意识到这样是无法完成惩罚的，于是他小声地说了一个“好”字。
“就这样，你做得很好。”戚纵如伸手揉了揉傅命谨的头发，他们这样折腾了一遭，傅命谨的身上已经挂上了薄薄的汗水，混杂着一些沾染来的灰尘，看起来有点儿脏兮兮。
戚纵如本来想用清洁咒解决，但他想起他们现在是要远离修炼咒法，体验生活乐趣。
于是他找来一个盛茶水的瓷杯，在里面倒满温热的，带着香气的灵茶。他用手指拨掉傅命谨身上乱七八糟的碎布，将一小只光溜溜的小家伙放进了瓷杯里。
柔软的叶片在水中舒展开来，这个杯子对傅命谨来说大小正好，脚踩到底端的同时，可以露出头来。
他的身体被温热的感觉包裹，升腾的热气将他的身体染上一层浅浅的红色，他尝试着双手拨弄，水纹从指尖荡开，卷动着茶叶轻抚过他的身体。
“很舒服。”傅命谨抬起头看着戚纵如，十分认真地说出了自己的感受。
戚纵如坏心思地用手指沾着茶水掸到傅命谨的脸颊上，原本小巧的水珠挂在傅命谨的睫毛和鬓发上，就显得过于圆润巨大，他没有泼水反击回来，而是不太理解地看着戚纵如的手指，然后伸出手抱住了它。
温热的，人类皮肤的触感环绕着戚纵如的手指，他后知后觉地意识到瓷杯里的人虽然缩小了，但仍旧是一个正常的成年男性。
于是他有些窘迫地收回手指，欲盖弥彰地咳嗽了两声：“你好好泡一泡，很舒服的。”
然后就随手从乾坤袋里摸出了一本书，想要借此转移注意力，缓解之前发生的尴尬。
傅命谨失去了手指，略有些失落地戳了戳茶叶的叶片，他浸泡在水中，靠在杯壁上，身体不自禁地放松下来。
戚纵如郑重地翻开手中书册的第一页，打算借修炼功法平心静气，遗忘尴尬，然而当他抱着拜读经典，提升自我的想法看向书上的文字的时候，一句“公子，夫人已经被挂在树上三天啦”映入眼帘。
戚纵如身体一僵，他的目光看向书册的封皮，这压根儿就不是什么修炼典籍，而是冯鱼那个混蛋不知道什么时候放进来的凡间话本。
现在戚纵如感觉自己进入了全新的尴尬时刻，他深吸一口气，有点想殴打冯鱼一顿。
他深吸一口气，再次从乾坤袋里拿出一本书来，还没等他翻开，上面《霸道魔尊的病弱娇妻》九个大字就刺伤了戚纵如的双眼，他将这本书放到桌面上，不由得有点好奇话本里的魔尊是如何“霸道”的。
翻开第一页，这位魔尊就用魔气化成锁链，将他的病弱小娇妻捆着吊起来，嘴角还挂着三分邪魅两分凉薄的笑容：“再跑，我就打断你的腿，把你关起来。”
戚纵如自认想象力贫乏，实在是无法在人类或者魔物的脸上构建出一个这样的表情，他微笑着合上了书，发现自己的确和书里的魔尊有点共情。
现在他的确很想打断冯鱼的腿，然后把这精神不怎么正常的东西丢到天外天去。
戚纵如不信邪，他再一次去乾坤袋里摸书，实际上他在乾坤袋里放了不少有关功法的书，就在刚到落风城的时候还能随手抽出一本，按照概率这一回怎么也不该是奇怪话本了。
他深吸一口气，第一次感受到凡间随机抽取的紧张感。
乍一看到《插翅难飞：清冷道尊被困那些年》这个名字的时候，戚纵如的内心是万分崩溃的，他不死心地将灵识探入乾坤袋，在逡巡一圈以后十分窒息地发现他原本放进来的正经书册都不翼而飞，现在乾坤袋里满满当当全都是些怪东西。
戚纵如再次深吸一口气，实在无法理解冯鱼一天到晚都在想些什么东西，有这么个不让人省心的玩意儿跟在身边，戚纵如觉得自己吸入的空气都变多了。
他把目光重新放在那个话本上，说实在话，道尊和被困这两个关键词让他稍微有些在意。
戚纵如做好了心理准备，觉得自己现在已经变强了，至少他不会在看到邪魅笑容和打断腿的时候就被突破防御直接放弃。
他郑重地打开书，入眼的不是道尊为什么被困，也不是他悲惨的过去或者无望的将来，而是一张精致的画。
内容大概是穿着极其清凉的两个人类，一个身上冒黑气，另一个冒白气，以一种有些怪异的姿势保持着部分肢体重叠的状态。
他僵硬地移开目光，想要在文字部分找出造成画中局面的原因。
“就算你是道尊又如何，最后还不是要和鼎炉一样躺在这里？”魔尊收紧手中的铁链，露出一个森冷的笑容。
戚纵如麻木地合上书，觉得他笑得确实很森冷，现在自己遍体生寒，并且很不明白为什么哪儿都有魔尊的事，魔尊一天天都这么闲吗？
想到这里，他发现正在落风城的自己的确称不上忙碌。戚纵如甩甩脑袋，想赶紧把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丢出去，这时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
“道尊，被困，为什么？”
戚纵如缓慢地抬起头，发现傅命谨正双手抓着杯子的边缘，歪着头看这本书的标题，并且神情相当认真地提出疑问。
他看着傅命谨，傅命谨看着他。
戚纵如“啪”地合上书，并且将另外两本一起用魔气毁尸灭迹。
傅命谨不明所以地眨眨眼，水珠顺着他露出水面的锁骨滚下去，让戚纵如无端联想到了书中的描述。
还好现在对方只是个丁点大的小家伙。
戚纵如抿着唇，脑子里飞速运转着解释的话，他有些犹豫地张嘴，磕磕绊绊地试图将这件事彻底说明白：“这实际上，是一种虚构的创作，有些人会杜撰一些故事，来供看客消遣娱乐，所以你不太需要在意它们说了些什么，也不需要探究为什么道尊被困。”
“为什么，虚构，真实，你，分得清，为什么，它，不真，有些，真？”这个问题描述起来有些复杂，因此傅命谨用了许多词汇才将它勉强描述清楚。
这让戚纵如有些不知如何回答，真实和虚构的界限是一个太过复杂的议题，戚纵如没有把握能将它解释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