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名册
朝云殿里，此时一派通明。
“父亲，您今儿怎么将大殿的灯火照得如此透亮？” 少年一踏进朝云殿，瞧见这等一般只在春节才如此的景象，着实吃了一惊。
“麒麟，来，到父皇这儿来。”楚皇坐在床榻边，旁边只站了一个颇为年轻的小太监，但听此时楚皇的声音，比之前强劲了不少。少年走到楚皇面前，轻轻地坐在楚皇身边，楚皇拉起少年的手，开口道：“萨老的事，孤已知晓。这几天孤也想明白很多事情，自上次中毒后，也看透了很多。孤这几天好好想了想，觉得尽快将皇位传于你才为妥当。上次迷离之际，也口头同你讲过，如今孤已醒来，想就趁这几天将这事给办了。” 少年看着眼前容颜依然威严，但双眼略显疲惫的父亲，发现他满头白发这几日在疯狂生长，低下了头，默默地点了点头——他深知，是时候该由自己挑起这份重担了。倘若又如之前那般，父子两人都是被人暗算，那古楚国危矣！而此刻劫后余生，若能立即明确新任君主继位，楚皇亲自出席盛典为其加冕，一来可以安抚天下民心，堵了民间那些祸国流言四起，二来可以打击打击那暗处涌动的势力的自信。
“那父亲可有意向？定于哪日？”少年开口问道。
“就定于五日后。孤亲自为吾儿加冕。”楚皇看着眼前的少年，言语中流露出无比的自豪。
少年听到后，料想楚皇的意图正如自己揣测的基本一致，于是，立马起身跪下，“儿臣谢父皇！” 楚皇一把将少年扶起，拍了拍他的手，又继续说道：“此次危机你我父子能安然渡过，多亏了云巅太子的助力，若非他，恐怕孤现在早已魂归九天了。所以。此次登基大典，孤欲请云巅太子一行，并且有件事，想听听你的意见。”楚皇说到最后一句时，故意将声音放缓，“云巅太子于古楚国有恩，且孤听闻，太子是云巅国皇帝唯一亲儿，是未来的储君，且此次他亲自前来交涉商贸一事，可见他对我古楚是善意，如若在这合作基础上，能亲上加亲，倒是一件美事。此次陪同太子前来的净燚公主，上次在家宴上你我也见过，确有一国主母的风范，倘若你与其联姻，倒也能成全了孤的一片担忧。”楚皇边说着，边朝少年看了看。
此时少年低垂了头，双眼看着地板，情绪未见任何起伏。“对了，上回你不是还让画师画了一幅你心中的女子的图像嘛，孤也知晓那是一位红衣女子，正巧净燚平素也是一袭红衣。或许这就是天意呐。”楚皇依旧不依不饶，有意撮合。
少年依然双眼盯着地板，未作一言，楚皇见他半天都没有任何表示，便未再多说，转移了话题：“那云巅太子倒是活泼得很，与你沉稳的性子正好相反。你平素喜爱医术，云巅国又盛产各种药物，你可与这云巅太子多加走动走动。” 楚皇似乎想着让自己的儿子同那云巅未来的储君处成兄弟，如此一来，也有利于两国往后邦交。
“是。儿臣谨遵皇命。”楚皇被少年这瞬间就应下的举动一惊，刚刚说了一大堆半天都没吭一声，这会儿答得倒是利落干脆。
“孤这儿也没其他什么事儿了，今儿这登基大典之事，孤已着内务府去办理了。但请云巅太子一行出席大典此事，还需你亲自前往邀约才行，毕竟人云巅太子对咱父子有大恩。”楚皇接着又嘱咐了几句。
“是！儿臣明白！刚刚儿臣正是从别苑过来。已当面谢过云巅太子。”少年一边说着，脑子里突然显现出那日薄纱后的一幕幕，双脸不禁泛起了红晕，但此时理性一直在压制，故而未被楚皇瞧出任何端倪。
“嗯，切莫怠慢了他们。时辰也不早了，你也早些歇息去吧。”楚皇看着少年，慈爱地说道。少年作了个揖，便往殿外走去。正准备踏过殿门，楚皇缓缓地说了一句：“萨老那边，将其安葬，就此罢了。” 说完，便和衣躺下。少年知楚皇心里早已清楚了些许，只不过既然不捅破，那就也没什么摆上台面的必要了。想到这里，少年突然联想起皮元——不知皮元最近是否有新进展。走出朝云殿，看看了夜空，见还未过子时，正好这时间可以回趟府。
“殿下，这么晚您怎么回来了？”守门的小厮瞧见少年从宫里的马车上下来，赶忙上前搀扶。
“皮大人可回府了？让他速来本王书房。”少年一刻不停，拔腿走进府邸。
“皮大人今儿一天都在府内的别苑，并未外出。奴这就去请他过来。”小厮飞跑着过去。少年径直去到自己的书房。
推开门，书房里一切布置和陈设如往日一样，少年命人点起烛火，自己坐在案几前，拿出怀里揣着的神筒，发了一会儿呆；这时，一阵敲门声将少年的思绪拉了回来，少年迅速将其收回了怀里。
“殿下，是微臣。”皮元在门外恭敬地说道。
“进来。” 少年掸了掸身上的灰尘。见皮元几日不见，头上白发显增了不少，刹是惊异，“几日不见，怎么皮大人如此憔悴？”
“微臣这些时日听闻宫里发生种种，又不能入宫探个究竟，只能听丰宴透露些许，内心实在焦虑不堪，如今见到殿下无恙，微臣终是安心了。而且这些日子，微臣一直在盯着五石堂的一举一动，在挖掘其内线这事上，也确有些进展。”
“皮大人详细说来。”少年一听五石堂相关情况有了些许进展，顿时心里舒展了一把。
“微臣这几日在五石堂于京城所经营的铺子门口都安排了眼线，发现这五石堂着实不简单。而且如今五石堂的堂主与楚皇年岁相差无几，听说曾经在陛下还是潜龙之时，曾经在最后关键一役中助过陛下，而且陛下还曾许过这五石堂堂主要给与其国公之位，可后来不知为何这堂主却选择隐匿江湖，而且如今已将生意做得越来越大，涉及到民生各个方面，甚至将这营生的手都伸到宫里了。微臣顺着经营的线路，发现宫里内务府、御膳司、包括后宫一些宫女、太监里都有五石堂的眼线。根据探子们的搜罗和发现，微臣已将目前宫内所有与五石堂有关联的人员姓名及家庭情况，均已一一列入此函中。呈殿下过目。”皮元双手捧着函文，给少年递过去。
少年直接打开，第一眼映入眼帘的便是萨老的名字，“皮大人何时开始记录这些姓名的？”少年挑眉问道。
“正是宫内发生异端那日。虽然臣不能进宫清楚情况，但臣所安排的探子均将各自所负责部分的情况一一及时汇报给了微臣，故而微臣以防万一，迅速将这名册函拟了出来，就想着给殿下您送去。”皮元一五一十地说道。
“很好！既然皮大人已将这群人都搜罗了出来，想必还有后招，您说说，接下来您准备怎么做？”少年问道。
“微臣听说萨老已死，但还不想打草惊蛇，想必宫内除了这些名册上的人，还有隐藏得更深的，包括前朝的，所以，微臣想着慢慢地以一些正当明分的事由神不知鬼不觉地将这些人一一替换成殿下您自己的人。如此，就算前朝有人发难，也不能多说什么。您觉得呢？” 皮元小心谨慎地说着每一句话。
“皮大人果然深得本王之心。就按皮大人说得做！” 少年带着赞许回道。
“那接下来，微臣就着手此事了。对了，殿下，那之后微臣若想向您汇报，可您在宫中，微臣如何同您传递消息呢？”皮元问道。
少年刚也在思索此事，于是从腰间拿下一块腰牌，递予皮元，“这是本王的贴身腰牌，见此腰牌，如见本王。你持此腰牌，可随时进出皇宫。”
“谢殿下如此信任，皮元定不负殿下期望。”皮元跪下双手接过了腰牌。
“五日后，本王即将登基，在这之前，这些事，请皮大人务必处理好。本王不希望登基后，宫内再有这些乌烟瘴气的事发生。”少年平静地讲着，但骨子里的威严却让人心生惧意。
“微臣明白！”皮元知道少年这是在给自己下定期限。
“此事若办得好，皮大人往后就同本王一同在朝堂上对着众人一道议事。这傅宰府年事已高，很多事也确实力不从心了。”说着，看了皮元一眼。皮元当即心领神会，什么也没说，只跪下连连叩了三个响头，便恭敬地退出了书房。
少年看着皮元离开的背影，颇为赞赏地笑着喃喃自语道：“果然城府不在傅宰府之下。”
片刻，少年坐在案几前，细细地看起名册，发现名册里不仅有萨老的名字、那天那四位宫人的名字更有傅宰府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