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曾让你心疼
在这世间，人与人交往基本靠着某种气息。
有人对你爱的不得了，可你偏偏爱搭不理；有人对你爱搭不理，可你偏偏爱的不得了。
文字也如此。
1
军训前一天的中午，陈若风等一众老师被学校装进小客车，送至一处温泉度假山庄，集休闲娱乐于一体，对外名义是“学前培训”。
校长说：“能吃能玩才能干！”
校长姓秦名授，头发油光锃亮，面色粉白不匀，衬衫总有领结。
一顿胡吃海塞推杯换盏的大餐模式之后，微醺或大醉的老师和领导们开启了洗温泉模式。
有人炫起泳技，仰泳蛙泳等。陈若风沾一下水就上来了，好像只为了“湿身”，以彰显参与度，然后到一旁休息区喝茶发呆，李雨婷在他心里激起的关于糖糖的涟漪还未散去。
水池里花花绿绿的泳装正在此起彼伏，嬉笑打闹中散发着山城独有的某款野性。
哈哈几声大笑之后，几道肥影钻入水底，一众年轻女老师顿时发出吱哇喊叫声，水底下一条条白腿上出现一双双胡抓乱摸的肥手，像猪八戒闯进蜘蛛阵。
几个刚毕业的小女老师吓得魂飞魄散，会功夫似的踩着水跑上来，很怕“湿身”的样子。
一个锃亮的油头顶着水花冒出来，吐着水泡说：“跑什么嘛？闹一闹嘛！”
陈若风突然想起自己在泡面汤里和美女们洗澡的画面，不自觉笑了笑；又想起当年和糖糖在游泳馆游泳时的场景，不免又叹起气来。
一阵吱哇喊叫之后，领导和老师们又开启了娱乐模式，三四一伙的拼起了扑克和麻将局。
陈若风只觉得眼前的热闹和自己无关，于是就随便找个房间，躺床休息。他能来，除了表现参与度，主要是想增加认可度。他认为，在这所学校里，在很多场合上，男老师只不过是临时陪衬而已。
他正躺着回想自己最近的离奇经历，尤其是突然出现的像极了糖糖的李雨婷……突然“哐”的一声，英语组的徐晓杰老师推门而入，随即又赶紧把门反锁上了。
门外闪过一阵脚步声，徐晓杰转头看见床上有人，便“呀”一声喊道：“你怎么在这？”
陈若风起身说：“我累了，你这是？”
徐晓杰眼神乱飘，不说话。
这时突然门被敲响：“跑什么嘛？闹一闹嘛！”
陈若风听到熟悉的声音，大脑开始迅速旋转，这般场景实属罕见，需要果断做出处理。
徐晓杰冲着门外喊：“你有完没完了！”
门外继续喊：“跑什么嘛？闹一闹嘛！”
陈若风有些会意地看了徐晓杰一眼，徐晓杰说：“这老东西！缠磨我好长时间了，烦死啦！”
又一阵敲门声响过之后，门外又喊：“再不开门就去找钥匙啦！”
徐晓杰几步上前，拉起陈若风的手，像似祈求地说：“快救救我吧！”
陈若风大脑迅速转出两个结果：一是抓住了某种把柄；二是被抓住了某种把柄……
正想间，徐晓杰突然一下扑到他怀里，可怜兮兮地说：“现在只能你救我了。”
陈若风想起糖糖每一次见面都会这样扑过来，那个曾让他心疼的姑娘，现在正在呼救。
陈若风问：“我怎么救你？”
徐晓杰说：“你抱我……不行！你亲我！”
陈若风“啊”了一声，瞬间开启为难模式，这时门口悉悉索索响起了开锁声。
徐晓杰闭上眼睛说：“快点吧，来不及了！”说着她就一把扳过了陈若风的头。
两个头开始调整角度，陈若风只觉得唇边飘起阵阵红酒的清甜和一种香腻……
门打开了，门里是一对正在热吻的青年男女，不对，是青年教师。
一个声音好像是张大嘴巴说的：“你们这是……？”
两个头还在调整角度，并不理会什么话以及惊讶之后的叹气。
一个声音说：“这闹什么吗？！好上了也不说一声！”
嘭的一声，门又被关上了。
徐晓杰还在闭着眼睛，然后微张一下，缩着肩膀跟陈若风说：“谢谢你帮我，那个老色魔太能缠磨人，谁愿意跟他！”
陈若风说：“老色魔……不是，那什么……校长……不是，那什么……他不能找我麻烦吧？”
徐晓杰说：“他怎么也得要点脸吧！”
陈若风肯定地点点头，又说：“你刚才好像认真了呢？”
徐晓杰挑眉：“没有呀！”
陈若风直男病发作：“那你怎么还伸舌头呢？”
徐晓杰瞬间脸红：“讨厌！讨厌！……哎哎，不过刚才好有感觉，要不咱俩假戏真做呀？！”
陈若风正吸一口凉气：“唉我去大姐，咱可别瞎闹了！”
……
山城燥热还未散去，野性正在四处游荡。
2
第二天军训正式开始。
李雨婷是住宿生，请假也不允许一个人在宿舍，学校要求必须在班主任视线范围之内。
李雨婷被陈若风安置在距离军训队伍不远处的一个凉亭，那里有石桌和石凳，她可以看书或者预习新课，顺便帮着整理班级备品。
开学住宿的第一个晚上，在满是对小妹的惦念中，李雨婷几乎一夜未睡。此刻困意袭来，在阵阵口哨和口号声中，她却趴在石桌上睡着了。
在梦里她见到了妈妈，妈妈对她说：“孩子，好好学习，别惦记家，没事的，别怕……”
凉凉的泪水积满石桌的缝隙。
……
陈若风正在军训队列里前后穿插，帮着教官盯齐排面。
此时的李雨婷对他来说，并不是糖糖的化身，或者什么影子，虽然二人长相气质极其相似，却像是宿命里早已安排好的某种惩罚，使他在无法忘记糖糖的痛苦中持续痛苦着。
他不敢也不想去看李雨婷，因为他发现她的眼神里，还有一种比糖糖更忧郁的气息，更能惹起他的心疼。何况她还是他的学生，长得好看，看多了也容易引起某种误解。
清晨的风有些凉。陈若风看见李雨婷缩成一团，趴在石桌上，像是睡着了。于是他就把丁苗叫出队列，脱下运动装上衣递给她，跟她说：“去给李雨婷披上吧。”
丁苗非常热衷于这种额外任务加成，拿起衣服便欢天喜地般的跑向凉亭。
……
后来这件运动装上衣被李雨婷整整齐齐叠好，放在了石桌上。
3
山城热浪翻滚，军训在热浪里持续进行。
两天后的中午，在食堂吃午饭时，李雨婷抱着一本日记本，来到陈若风餐桌旁，跟他说：“老师，校医让我下午一上班就去换药，我想请假。”
陈若风想了想宿舍楼和教学楼和训练场三者之间的距离，说：“行，好。”
李雨婷笑一下，走了。
陈若风却一下吃不下了。
他向来吃饭很慢，不是吃得多，而是他总愿在吃饭时想事情，比如此刻，他就想给糖糖发条信息说：“我有个学生和你长得太像了！是不是你家当年弄丢一个双胞胎？”
……
他有时想起糖糖时还会自责：“这地球上谁离开谁都能活！”之后他还会想一句：“可是总会觉得少了点什么。”然后他就不会再为想起糖糖而感到耻辱了。
他突然想记点什么，想把想起糖糖时的话都记下来，记住那个曾让他心疼的姑娘，以及他的遍体鳞伤。
他决定吃完饭就去超市买一个日记本。
这时食堂打扫卫生的女工从他身边闪过，随后举起一本日记本喊道：“谁落这的？”
陈若风远远看了看，走过去说：“我看看……”
只见扉页上写着：
奖励，xx镇xx小学三年二班李雨婷，期末考试年级第一名。
陈若风跟女工说：“我班的学生。”
4
陈若风拿着李雨婷的日记本，来到学校超市，准备买他的日记本。
超市老板逢上亲友婚事，两口子都出去随礼了，看店的是老板娘的娘。
老板娘的娘平日里总会无缘无故就瞪大眼睛，然后贼溜溜地盯着别人，就像便衣巡警在街上抓捕罪犯一样。据她自己说，这是她早年间参加乡下治安联防队时养成的习惯，一时半会儿也改不来了。大伙看她怪好玩的，于是就背地里给她起了个昵称，唤作“大眼娘”。
陈若风指着柜台里的日记本说：“大娘，拿几本这样的我看看。”
大眼娘瞪大眼睛，拿出几本日记本，说：“随便挑！”
陈若风翻看起本子样式，忽然之间，只见大眼娘一转身，又拿出几捆用皮套捆好的山楂卷，然后一把甩到柜台上，眼睛如同瞪裂似的问他：
“果丹皮你要不？”
“啥？！”陈若风顿时懵了。
笔记本和果丹皮应该是两类商品吧？不仅不属于同一种类，而且毫无关联呀！
大眼娘怎么会把二者联系在一起呢？难道她学了“捆绑推销学”？
陈若风懵着说：“这个……真不要！”
大眼娘有些生气了，眼圈扩大一圈之后，把果丹皮又甩回柜台里。
陈若风选中了一本日记本，看封面上贴着35元的价签，便拿出5元钱，递给正在向旁边学生推销果丹皮的大眼娘，说：“大娘，找钱。”
大眼娘递货、结账，外加推销，忙中出错，把5元当成了10元，找回来了65元。
陈若风又一时懵了，便说：“大娘，找错了吧！”
陈若风的意思是找多了。
却只见大眼娘一愣神，眼圈又扩大一圈，随后以极快的速度就从钱匣里抽出来四张10元票，回手甩到柜台上，翻起白眼，郑重地说：
“这回对了吧！”
陈若风说：“大娘，这回更错了！”
大眼娘急眼了：“错什么错！我是老算账的了！”
看来大眼娘瞬间就把10元票升级成了50元，陈若风怕她再甩出钱来，只好瞬间抓起钱，跑了。
一路上，他被大眼娘感动得要哭！
大眼娘大发慈心，知道他之前为了“心疼的姑娘”花钱花冒了，为了买一部新手机不得不节衣缩食。
陈若风突然间就想起了大学宿舍里的“老三”。
这二人颇有些异曲同工之妙。
想到老三有一阶段痴迷玄学，玄到产生幻觉的程度……
某一个周末，几个哥们儿正在宿舍里摔扑克。隔壁同学为了讹几根烟抽，就恶作剧式的在门外给门挂上了锁。
老三拎着一本“玄学大全”从洗漱间回来，推不开门，以为里面插上了，便使劲踢门。
有人喊：“门没插！”
一阵摘锁声响过之后，老三气势汹汹地拎着锁头进来，突然“妈的！”骂一声，然后飞起一脚踢翻扑克桌，怒道：“你们谁出去把门锁上了？”
哥几个先是面面相觑，接着便恍然大悟一般地把老三扑倒在地，薅着他头发问：“来，你说说，门都锁上了，我们咋出去？你能说出一个方法，我们就饶了你！”
老三说：“或许你们谁会乾坤大挪移？”
一阵拳脚相加之后，老三的“玄学大全”被扔到了窗外。
扔书的人就是陈若风，老三为此还恨过他一段时间，后来恨着恨着就爱上了，老三对陈若风说：“我知道你是为我好。”
陈若风说：“谢主隆恩，人间正道是沧桑！”
两人在相杀相爱之后就成了无话不说的……陈若风说叫“挚友”，老三说叫“道友”。
后来毕业老三也没找什么正式工作，学了个成功学，又参加了什么易学大会，据说目前正在满大街找人批八字。
陈若风想到这不禁笑了起来，拿出手机就跟老三煲起电话粥：
“哎我去，老三，我有个学生，跟糖糖长得真像！特像！贼像！极其像！非常非常十分像！简直像死了！”
“次！‘乌青体’运用得还算熟练，不过他妈的！像糖糖也不能当成糖糖！”
“老三，我还是忘不了糖糖。”
“那也不能跟学生乱来！”
“屁话！当成糖糖还不行？”
“当成糖糖看，行！当成糖糖交往，那你就是道德败坏！”
“还好，没说成是败类，谢主隆恩！”
“你最近犯桃花劫，打二百块钱过来，我帮你破破！”
“滚！”
……
5
曾梦想仗剑走天涯
看一看世界的繁华
年少的心总有些轻狂
如今你四海为家
曾让你心疼的姑娘
如今已悄然无踪影
爱情总让你渴望又感到烦恼
曾让你遍体鳞伤
……
——许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