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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孤舟外玉龙现,囚人慌迷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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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诗曰:

    玉箸难持保,竹木终还好。

    故知磨剑利,轻薄或折早。

    哲王临万劫,一劫不可少。

    不必逞英雄,先做现世宝。

    是夜,黑云滚滚。

    雷鸣交错于穹顶。暴雨倾盆,卷着滔天飓风,呼啸怒号,势要将那半边天际,压塌三分!

    逐浪排空而起,掀起汹涌碧波。汪洋恣肆万千,整片交加夜雨中,孤舟一叶,摇摇摆摆,昏灯如萤火,忽亮忽媳。雷滋电闪间,歇斯底里,拼命抵御那灭世般的骇人风暴。

    渔船一片狼藉,舱底积满水渍。几条海浮扑腾着,伴随船体倾倒,摇曳在角落。只道是:

    射电破长空,洪雷彻地冲。

    轻舟搏巨浪,凡体斗灵凶。

    大化谁偏倚,平心我纵容。

    恢弘昔日有,此地岂遗踪?

    雪涛拍岸,层波碎银,那木由见这风浪滔天的气势,心中或思,若人于此吞噬,哪有痛苦?此生了寂,鬼也难知。故而古往今来,传闻颇多,凡英雄赴义,状多悲劲,也未晓谁看见了。又有那不知多少人,死得不声不息,倒真是鬼才知道。

    他不欲这般死去,倘非归得其所,清楚明白,哪里对得起来此一世呢?

    于是,少年转而哀告道:“仙家,如今有甚么大神通、大法术您就使出来吧!若风雨不歇,你我今日恐要葬身鱼腹了…”

    道士显得很平静,或者说,他从来如此。黑暗无法挤入他的眸中,绝望亦然。

    惊雷霹雳而下,宛若银蛇乱舞。寒芒飞射,雨点连珠,眼帘外的世界愈来愈可怖,轰鸣夹杂电闪,遮天蔽日。浪花携龙卷,如水龙探月,骤然旋转而起,将那天地衔接,恰似一尊定海神柱,直直横在船前!

    “智者无为,愚人自缚。修行本就难免逆天之行,汝师未曾教过否?”男人自顾禅坐,不顾头顶雨水倾盆,闭目开口。

    木由几个哆嗦,环抱于胸前,不止颤言:“你说的固有理,可我身负浩任,怎该命绝于此!老龙王发怒,兴风作浪,殃及池鱼,真不避一避?”说罢,偷看向道人,见其依旧紧闭双眼,面容却似笑非笑,只听他一声:

    “悟空,你且数到三。”

    不假思索,一片漆黑夜,烟霏朦胧,男孩压下心中郁闷,掰起了手指:

    “一…二…三!”

    “轰隆隆!!”

    滔滔雷滚霎时爆裂亮堂,宛若盘踞天际的青龙,俄而翻云覆雨中连绵作一丝银线,却又转瞬消逝,惊觉穹苍悠悠!

    那仓促疾电,铺天盖地,仿佛穿透云海星河、浑幽浓酽,直直炸醒了舱底之下,盘旋的巨影。

    黛夜里渺小的渔船边,海面突兀地高隆、声势浩勃,一泻千里。随那一节节海潮的飞速攀升,浪花翻搅,拔水而出,是越増越高、甚至触到那至顶!只是顷刻,万丈惊涛从中擢起,大有掀云吞月之势,直奔孤舟而来!

    木由瞪大铜铃眼,目望巨波震撼、浩海环绕,却是吓到腿软膝麻,跌在板上,舌头似打了结,忽闻周遭腥风连串,落雨滂沱,不觉间低下了头:

    但见海渊深邃处,游龙百丈,两角生辉,身躯如玉,金鳞护体,蹿转腾挪,摆尾蚴蟉,时而虚隐啸嗔,又唤风雷电雨,华雾喷涌,虹彩璀迷,犹如极乐仙境。

    白龙扶摇上,离海八九寻,探出个硕大龙首,须髯一抖,哗啦啦咸水浇了木船遍体、少年满身。

    他往日虽也听得龙虎之说,但虎迹易得,龙却不曾见过,便见得蜷角金鳞万里躯,奴云驭电慢唏嘘。凌空四面皆惊诧,恣意波涛尽束拘。一时也只剩下呆伫的愕然。

    自那玉龙显迹,便纵有万千风雨,震撼扁舟,道人只漫倚危栏,自若相顾,盖因水部有神力护持,海兽难侵。

    木由随见卫护,但因浪涛不止,心下犹不安宁,数呼道人,皆笑而不语,少年无法,只好垂手而立,怔怔地望着那龙上下翻飞。

    不一时,风暴顿歇,黑海消却,水清如璃,似隐隐远眺彼岸,此兽如同交付了差事,即要离去。少年断续听得那道人喃喃有词,对白龙说了些什么,随之望见其颅似乎点了点头。果真只是“似乎看到” ,只因白龙于海,姿态犹多,亦不知是真个点头,还是凑巧点头。

    他两个虽将靠岸,仍在颠簸,那小舟在躁浪中岂能自定?木由心中时时有隐忧,未知前路如何,终是不好。

    故而他视龙入水消隐,便喃喃作语:“观此间荒境,虽无见邪祟,却危机重重,能否了愿,终不可知,或有这海中魁首,时时庇护,也未必十分周全,如今怎么竟要连这卫护也要送走了?岂不更难前行?”

    道人沉吟半晌,淡淡道:“无妨,无妨,寒水三千,雁自留影;婵娟难圆,月中如愿,凡事人自行之,成败自有因缘,岂是强求能得?”

    男子说尽此语,自家脸色也微微有变,无似前番镇定安然,不知想到了些什么。却是那木由一时忘了心下忧愁,作笑容言:“这仙道无似天尊,倒像和尚,也不晓是何道理。”

    那烟斗真人听了此话,脸色更生变化,只是稍稍收敛,即又归为严肃。他停在一小洲之上,安坐不言。木由不知是何道理,自知问或不答,索性不出一言,自行张望。

    他见此处乃是海中一荒僻小岛,碧蓝交接,玉潮瀼瀼,虽存优美,实非终地。那远出不知多少里外,才是高山巍峨,峥嵘毕现,只是那里阴云密布,狂风乱兴,似生大不祥。莫非龙卷之处就是泰运之地?也为自己的归宿。

    少年怔怔地望向那未知之所,口中不自觉呼道:“仙长?”

    他旋即回头看道人,见他动了动鼻翼,表示已经听见,只是再无回应。

    猴娃视其似理非理,犹如吃了闭门羹,心中暗有些不悦,但还是收了些心性,但问:“我们这般用力,乃至性命也不要了,真是为了解救苍生?这些苍生会留意我等吗?”

    道人毫不犹豫言:“既有福德巨亿,缘何因缘不继?你为福祉而去,得福者皆你之徒从,怎会毫无留迹?”

    少年苦笑一声:“此间天涯海角,绝无人影,就是天雷滚滚,世民终不可闻,我等做了什么,又怎会有人知晓呢?”

    那男子缄默良久,直等得木由皱了眉,他才说:“天地之间,无处不见弥陀,但欲仁,斯仁忽至矣,又何须生疑?”

    木由愣了半晌,终是只听懂了三四分,心中寻思道:许是这个问题实在费解,那道长也没主意,又不肯在他面前露怯,便拿这话来搪塞他。罢了罢了,既然说是因慈悲故,又已定了决心,何必逡巡?反生离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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