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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庙下离巢幼雏,何日当飞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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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却说果儿才入破庙,藏于雕像供桌之下,便闻有人作歌而入,正惊疑探头张望间,显露出的乃是一苍髯老者,肩上背着一个包袱。此人作如何装扮?正是:

    短褐穿结踏布屐,

    蓬头拄杖貌希夷。

    或疑老朽输风雨,

    未料升腾岗振衣。

    这猴娃见老者进内,不知当作何语,似疑似惊,只在一旁乜呆呆看,不着一举。那游翁也视他作无睹,分明眼神扫过,只当没物,自顾蜷跼于草簟。他扬起手来,只将右掌一挥,那散在四处的枯枝碎叶便自行聚拢,合为一柴堆,这里将指一挑,呼地一声,吐出几道炽热的火舌。

    果儿在一旁看得惊异,昔日猴母虽有些戏法,亦不曾似他这般轻巧,观其形貌,不拘一格,非比常人举止有度,另存一番放浪形骸之趣。他肚内寻思:此必高人也。故而对异术便有了几分艳羡之情。

    是时,又瞧见蓑翁随手拈过几根细木枝,用掌削作尖头,再从包袱里取出些生肉,插于签上,以烈火炙烤。

    果儿隔着些距离,也能听得油滋滋的微响。闻其肉香,但觉九转波动,五内洪鸣,他先前一阵逃离,一阵惊悸,此刻饥饿汹涌,却又未晓这老汉底细,弓背踟蹰,勿敢轻易上前。

    那叟既是高人,又怎不知他那馋状?只把眼草草一瞥道:“便就同餐,又能如何?”

    孩童不大懂这文绉绉的话,但听得“同餐”二字,似有共食之意,便将身子前屈了些,试探意图。但视老者将签一甩,飞将出去,猴娃迅疾接住,横于齿间,咬下一块熟肉,便感味鲜难抑,鼻尖顿红,茫茫然落下清泪来。

    往日里随猴母游曳,多食野果荒蔬,此时啖嚼,不仅解了饥饿,又好似新得了一大妙处,于是接签未绝,连连吃了若干。那娃儿饭饱,挣了个油沾满面,渍封唇牙,只用臂膀一抹,便将签子随手一丢。

    他这里吃了半天肉食,再不出言怎好意思,便小心作揖:“多谢老父。”

    那翁竟闭口未语,只微微闭着双目,浅浅颔首,自行养神去了。

    少年瞧老者无意与他多说,猴母也常言人兽之别,人见禽畜,多哂之,又视此尊者有大能,故自惭形秽,更不敢多话。

    孰知此时老者淡然一笑,续曰:“便就此参习妙法,又能如何?”

    猴娃虽存慕道之心,却只怕唐突前拜,轻慢了强主,惹来不悦,谁料这光明者竟也出言相探,想必也是知其心意了。

    他自不肯放过这大好时机,便一咬牙齿,匍匐上前,做个五体投地,磕头如捣蒜:“小娃儿名叫果儿,无故遭人追杀,竟致母丧,藏身于此,幸逢仙尊,蒙赐吃食解了饥饿,实在感激不尽,感激不尽!”

    他此处还不敢就这么说出想学法术之意,便是唯恐犯了冒失之罪,竟是那蓑翁先开口:“我且问你,可知父母乡贯?”

    “果儿为庆峰国人士,自幼无父无母,被猴群养大,饮泉觅果十二载,似林涧野人蛮无教养,多有得罪,望尊者莫怪。”

    老者方动了心思,想到这一世修身于此,终未得羽化,只在散仙一处游离,若就此绝尘,纵能轮回,此生休矣。

    也罢,我三灾未过,咒火焚骨,已无几年活头。此子双目璀亮,黑睛如漆,尽管生的瘦弱些,好在根骨其佳,于此城外独庙相遇,何之缘分,但收为徒传其衣钵也好。

    如他学到功成,造福百姓,为我道之善。若自毁根基坠入邪道,祸害众生,届时,老夫也作古多年,转世重修,与之无关。

    那凶魔也好,真神也罢。曩昔成仙者多如蚍蜉。既分天地人鬼,旁门偏道三百五十数,条条可通,道道能行。便是他造化同天,真个神功大成,修成正果,也为我之功德。

    思绪顿毕。那老翁端肃身形,其目光炯灼,直直穿过空明星火,向眼前孩童,平淡张口道:

    “你我二人缘聚至此,皆是福分,可愿认老夫为师,得修成仙之道?”

    男儿听之浑身颤栗,纳头便拜,磕首不计其数,难忍若狂的欣喜,急忙唤着:“好恩公!先前非但救小的性命,如今还收果儿为徒,如此大善之举,我…我……”

    当是时,庙外兴起一道秋风的卷意,但有些除尘移枯之象,原先冷面的老者继而面有红光,心里泛起疼爱,看乖徒磕磕跘跘地堆叠着辞藻,轻笑摇头,双手摊开,轻声讲:

    “兴!莫再说什么恩公,你叫我何?”

    “师父!师父!”

    唤得这句“师父”,蓑翁鼻尖一酸,竟红了眼。

    三劫劈身不见哭,九刀穿膛莫现泪的狠人,两行碎珠滚烫滑落,佝偻身躯如劲松挺拔,浩然炁流破体而出,枯叶随之盘旋,焰火膨出三尺!

    那老者断去哀态,纵声长啸,宛若炸雷,势如飞虹,沧浪绝响,贯彻荒刹。庙外风声仍动,因势上扬,直达九天,这里尊师双掌游走,恰似芳草翕张,虫鸣聒噪,一静如三春满溢柔波水,映万顷繁华平如镜;一动若半夏全张烈火阳,灼千年销寂艳作霞。

    果儿被一股奇妙劲力拖住了身体,似是探查些什么。他有些应激般地哆嗦一下,转眼想到是师父手段,便也不再抵抗了。

    老翁一番窥探,愈发心惊,暗自想道:

    此子脉运虚隐,难以内视,连我都看透不得,恐不简单。又自幼于山中长大,食草饮涧,丹田已积元阳浩炁,流转十二正经之中,循环命门三焦之间,自发扩散,滋养身心。如此我以功法稍加扶正,成道之路,即可顺风顺水。

    “既然你无父无母,那可懂,为师如今便是你的再造父母?”

    “徒儿省得,徒儿愿不离不弃,一生侍奉恩师!”男孩天资聪慧,但闻其言,便知其意,直把脑袋向下一缩,匍匐于地,继续“碰碰”磕起响头来。

    “你即已这般年岁,自然不能没了姓名。闲人多嘴杂,于世行走,应守凡规。如此老夫便以身代父,赐尔姓名可好?”

    “愚徒谢过师尊洪恩!”虽揣着万般的喜悦,但果儿方又想起那过世未久的娘亲,眼角不由暗淡三分,几番吞吐,犹豫开口欲求:

    “师父,可否…将我这乳名留下,我……”

    老人明白其想,思索片刻,颔首答应:

    “为师姓孙,这般笔画。从今往后,你便随我。”

    “既然你不想失了这名,那老夫就将这果字一分为二,上由下木,一竖穿堂过,…便叫孙木由,你可许应?”

    “木由…孙木由!愿意!徒儿愿意!”

    那少年言尽,心里茫茫然涌出万般激动,只把双目一合,但见两行热泪滚烫而下,嚎啕大哭,那师父看着委实烦躁,嘴上痛骂:

    “你这小子,怎能如此脆弱。赶紧起来!”

    “尊师大恩大德于我,木由只恐今生今世都难以报答…”

    老者摆摆手臂,斥道:“我孙闯一生做事,但凭随心,无须回报。今日收你,即是缘分到了。汝且记下,修得万中法,方为人上人。你若有大神通、大能耐,于天下行走,便是富贵皇权、仙魔圣佛,也动你不得!”

    “此处世之道,立界之本!”

    “切记!切记!”

    言出末了,孙闯平稳生息,没再吭气。

    这真乃:

    曾经天地一刍狗,

    未了称名若迷麀。

    一念木由随孙氏,

    可能将法换离忧?

    木由连忙点头了解,他缘何不明白此等至理。倘若那日有天人之法,何愁救不下自己娘亲?便是进酒楼逛上一逛,什么人敢欺辱?将这些个驱魔众尽数打杀了,又能耐他何?

    “你可知,我派修得何等功法?”

    “但求师父赐教。”木由再拜之。

    孙闯朗然一笑,浑身气质一滞,沉声道:

    “大哉乾元诀!”

    “轰隆隆!!”

    但闻虚空雷公击鼓,霹雳惊鸿,顿如击碎浑夜之惊蛰,自昏暗穹苍间停驻刹那,遂消逝于半边天堑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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