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14
期中考试在老师们课上耳提面命、学生唉声载道中紧锣密鼓的到来了,班上到处弥漫着紧张的学习氛围。
魏壹虽然常年占据着年纪第一的宝座,但是现实的学习生活哪能像小说动漫里一样,主人公随随便便就永远位居第一。二中是全g市最好的高中。能聚集在这里的,都是初中学习生活中的佼佼者,虽然也有一些进来之后浑浑噩噩如萧景然一般的存在,但大部分人,都带着天之骄子的自信与朝气,级部前几的厮杀更是激烈无比。
即使是魏壹,在每次考完也不敢说自己这次就能确定考第一。
这次算是她心里最有底的一次。因为时间倒流前她就是本次的级部第一。这次她大致对原题有点印象,又重学了这样一段时间。虽然从小到大魏琛对她在学习上近乎严苛的要求让她对学习根本算不上热爱,有时学累了甚至厌恶到似乎捏鼻才能看下去的地步,对于重新走过这段时间也感到十分厌烦。但是也不算全无意义,时间按照另一个方式行走,她也发现和收获了很多。
萧景然,是她从时间浪潮里挖掘出来的朋友,她衷心希望萧景然能够好好生活,拥有完整的未来。
因为她知道,她根本不想死,所以她不会让她走到那一步。
第一天的期中考试结束了。
从走廊回到教室,一进门就听见有人说:“完了完了,这次好难!”
又听见有人说:“我这次考的好差……”
马上就有一个声音接上:“得了,你每次都这么说!”
不时夹杂着:
“这道题不选b我倒立洗头!”
“我本来想选a来着,结果最后选了c,我好后悔啊啊啊啊,全选错了。”
“完了完了,我又没做完题。”
魏壹无动于衷地听着每次考完的固定节目,走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刚放下书包,就被人一把搂住脖子,“魏壹,你考的怎么样?”
“挺好的。”
她的话音刚落,好像打开了某种开关,徐奂雨搂住她的肩疯狂摇晃,“呜呜呜呜呜,可是我考的很差!考的很差!很差!”
顾柠在旁边看好戏的添了一句:“你就不应该问她,平白找虐。”
魏壹拍开徐奂雨作乱的手,“行了,你每次都这么说。”
“就是,结果成绩还挺稳定。”顾柠附和。
“不是啊!”徐奂雨大声喊冤,“我每次也是真觉得自己考的不好。但是没想到别人总是比我更差。”徐奂雨在班里成绩算是中上游,她学习属于阶段性努力,每次考完心里都没底,觉得自己这次肯定完了,但是成绩出来后,也从来没掉出过前十五,波动起伏并不大,顾柠魏壹都习惯她这样了。
“我明白。”顾柠理解地拍拍萧景然的肩,所以她自己不管心里觉得怎么样都不会说出来,免得结果打脸。
她知道徐奂雨真不是故意每次说自己考的差,这家伙就是这样的性子,有什么说什么。
“考的怎么样?”魏壹拍了拍前面人的肩。
萧景然分给她一个自行体会的眼神,神色满是经过大灾大难般的疲惫。
魏壹看她这个样子,噗嗤一声笑了,“放平心态啦,考的不好也没关系,毕竟刚努力没多久。”
她之所以这样说,是因为萧景然最近的状态。
不光人精神了很多,甚至开始努力学习了起来。她原来的作业很多都是抄的,这段时间却开始自己费力晚上熬夜写。上课的也不再像以前一样老是走神望向窗外,魏壹在听课不自觉的间隙,时常能看到她挺直认真听课的样子,虽然课后问她,她经常说自己只是因为听的云里雾里的完全懵住了,但这也是极大的进步了。
萧景然听了魏壹的话,抿了抿嘴,闷闷地点了点头,今天上午的生物真的把她考傻了。好像什么都没学会,她昨天熬夜把笔记从头到尾背了一遍,却发现和自己以往裸考的水平差不多——背了,完全不会用。
简直白费劲。她抓了一把头发。
三天的考试很快就结束了,有人惶恐不安,有人势在必行,有人完全持无所谓的态度……级部前几更是在激烈的厮杀过后,无不期待着这次的结果。
结果很快出来了。
级部第一名,是祁煊。
魏壹盯着手中的名次表,她的名字位于班级的最顶部,然而在级部排名那一栏,却例着一个小小的阿拉伯数字,“2”。
她比祁煊整整低了25分。
魏壹努力平复心态,拿起各科课代表发下的期中考试的卷子,开始认真分析,重来一次却不如上次的憋闷感郁积在她心头。
细细地查看每一张卷子,其他科倒没什么问题,只有语文——魏壹盯着阅读理解题,视线驻足在其中久久没有离开。
这次做的阅读理解题完全失了她往日的水准,有一道题甚至对原文的理解出现了点偏差。
魏壹皱着眉头,回忆自己做题时的状态。
太浮躁了,其实不止这次的考试,这段时间一直都是。
因为早已经知道文章的大致内容,对于抱有如此熟悉感的题目,她根本没有像原来第一次那样专心致志。其实,倒不如说她的所有考试的准备工作都带有极强的目的性,太知道该复习什么该漏掉什么的结果是运筹而握的感觉有点腐蚀掉她的冷静……
她正抱着下巴沉思,祁煊这时候正好飞奔着跑来。
祁煊拿到成绩的第一个反应就是跑到隔壁七班去——他一定要好好的炫耀一番。
“魏壹!魏壹!”祁煊挥舞着成绩单啪地一声放到魏壹面前,用十分欠揍的语气得意地说:“哎这次我是第一。
魏壹抬头,淡淡地冷哼一声算作回应。
“哈哈哈终于比你高了一次。”祁煊手撑在魏壹桌子边沿,没有魏壹的接话也可以一个人噼里啪啦的说个没玩。
四周的人说是在学习,可眼睛都一个个的止不住往这边瞟,八卦之心熊熊燃烧。
祁煊长得好看,此时手放在魏壹的卓沿,挺拔的身影微微倾斜,像席卷了风的竹,带着少年的朝气与活力,说话间眉眼弯弯,目光澄澈,似乎走到哪里阳光就挥洒到哪里。再加上坐在旁边光芒四射的魏壹,看上去真是一对俊男靓女。
班上磕他们一对的人不少,毕竟祁煊时常来找魏壹问问题,情况大概和她们班差不多——魏壹祁煊不会的题估计班上其他人也没辙。
但那不是还有老师呢嘛。
“说起来,还要感谢你。”祁煊敲了敲桌面,“我昨天问你的那个知识点,还真考了,老师不是说不会考那么难了吗。”
魏壹这才想到,位次改变,除了自己答卷时的原因,恐怕还与昨天祁煊问她的题有关——上一次祁煊根本没问她这道题,该说是自己一些细微举动的改变所带来的蝴蝶效应么……
魏壹抬头。入夜,披着夜色的居民楼似乎变成了吞人的怪物,她在原地驻足良久,最终还是进入。
钥匙插入门锁发出清脆的咔嚓声,在寂静的楼道里显得越发明显。
魏壹推开门,客厅的灯光下,魏琛正坐在沙发上,偏头看向她这边的动静。
魏壹神色淡淡,看起来没什么意外。
“小壹啊,这次考的怎么样?还是级部第一吧?”魏琛身子向她所处的方向微倾,脸上带着早已了如指掌、胜券在握的笑意,“我看老师在班级群里说出成绩了。”
魏壹神色不变,眼睛里却带点微不可见的嘲讽:“不是,这次是第二。”
她的话音刚落,就绕有兴味的看着对方的神色全变了。
那张失去养料支撑的笑脸消失,露出了震怒的表情,“第二?”
也许是魏壹母亲的离去,加重了这个男人的偏激和不自信,他一直以一种高度的完美主义来要求魏壹的学习和生活。仿佛女儿的优秀可以为他自己挣得什么似的,从小学没有级部第一要求班级第一,到初高中的级部第一,只要魏壹没有获得他心中的那个最完美的名次,辱骂、不给魏壹饭吃、罚跪……各种惩罚措施将轮番上阵。
小时候母亲还在时,魏琛还算正常,两人对她都比较溺爱,对她没什么严格要求,魏壹本人在学习态度上也比较懒散。后来魏琛发疯越来越严重,她也逐渐成了现在这幅样子。只不过一开始,魏壹只是因为无法摆脱魏琛被迫式地去做,自己并没有什么目标,后来才是为了自己选择主动去做。
“你居然只考了第二?”魏琛坐不住了,快步走到魏壹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我和你说过很多次吧,必须每次都拿第一、拿第一!你全当成耳边风了吗?”
巴掌的响声随着他话音的落下而升起。
魏壹偏回被这一掌扇的侧起的脸,捋了捋拂到脸上乱了的发丝。然后直视着他慢慢说:“不好意思,从来没记住。”
说完她就后悔了,何必逞口舌之快,他犯病了也不过是给自己找事。
空气一时陷入安静,魏琛大概没想到魏壹会这样突然反驳她,被气笑了,他用手指着魏壹,“好好,很好。”然后手指放下,又快速而不甘地抬起,“那今天我就打到你记住!”
长长的头发被拽起,他拖着魏壹往浴室走去。
这全是他多年的经验,比起拽衣服拽手臂什么的,只有这样才能最轻松容易地拽住她,浴室空间狭小,打人也最方便省力。
天旋地转,头发被蓦地松开,痛意钝钝地在头皮停留,她还没来得及站稳,接下来的鞋底的声响又密集地落下,灰色的鞋底印停留在她的脸上、身上,带来火辣辣的痛意。
到处都是旋转的白,头晕目眩,四面的墙壁上,牙刷、毛巾等拖出各色的残影,而她屈辱地趴在地上,被打的站不起身。
一切都消失了,所有努力构筑的阶梯,在一瞬间支离破碎,在耳边如流水般哗哗作响,全部白费。她好像又变成了十几年前雨夜里那个绝望地扒着栏杆的小女孩。
这么多年了,却好像是原地踏步。
魏琛甩了甩手,他打的手指发酸,眼睛带着怒意的看着面前的魏壹,打她她不哭也不求饶,就只是目光冷冷,让魏琛气急败坏又感觉无力,不自觉用多了力气。
面前的魏壹身上、脸上全是鞋底印,头发散乱,鞋也在拖拽中掉了半只,哪里还有进门前整洁漂亮的样子?
看到这里,他又不自觉在心里叹了口气,嘴唇动动,想说些什么却最终什么也没说,起身离开了浴室。
魏壹倒在瓷砖上,冷意从地上一阵阵爬上她的头皮,她却没有力气起身,四周陷入了一片可怕的安静中,看来魏琛似乎回到了卧室。魏壹费力地抬起眼,冷白的灯光沉默地倾泻,天花板上空空如也,一如她此刻。
痛意牵动着身体的每一处零件,提醒她眼前的一切不是虚幻的梦境。她缓缓站起了身。
洗过热水澡后,总算舒服一些,魏壹站在镜子前,镜中的女孩瞳孔幽深,像黝黑的深潭不带半丝波动,眼角却是一点洇开的泪痕。她不想哭,也没有在魏琛面前掉半分眼泪,谁知刚才洗澡时却还是没忍住。她抬手摸摸右边的脸,苍白的脸上半边的红肿愈发明显了。
一会要好好擦点消肿药膏了……她暗自想,收回放在镜面上的目光。
接下来还有很多事情要做,今天作业回家后还没有动过一笔,却已经浪费太多时间了,实在没有时间在这里伤春悲秋。
她向来擅长用理智压制情感,做眼下自己认为最正确的事情。即使今天发生了太多阻碍的事情,即使现在她的大脑和身体在疯狂叫嚣着休息。她也绝不会允许自己用心情差不想做的理由来放纵自己。
折叠门“啪嗒”一声打开,阵阵热气从浴室内冒出来,魏壹最后看了一眼镜中的自己,固执地擦去了眼角的最后一点印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