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二叔来了(二)
二叔本名叫李江国,一听名字也便知道出生在那个并不是太友好的年代。年轻时在县城一家事业单位工作,90年代停薪下海,和战友做建材生意,赚了大钱。
因为和前妻感情不和,在女儿小学时他就离了婚,自此开始独居。当过兵的脾气总是倔的让人难以忍受,常年军营生活锻炼出的韧性,有的时候却成为了一种麻烦,严于律己的作风,致使生活缺少很多情趣,单调无味。从早上睁眼便知道一天的生活的状态并不是所有人都感觉满足与幸福的。
50岁以后,二叔进入退休生活,手头有钱,每月还有一笔退休金。日常活动是看电视,或者做完家务再看电视。
二叔经历了那么多的大风大浪,晚年了只求个平安,度个平静的一生。便远离了城市,在县城修了个三层的自建楼,说不上气派,却住的相当舒适。
女儿出了国,在国外也相当的争气,全额的奖学金加保送名额,经过几年的努力与发展,已有了自我的一番成就。
当然,家底殷实,身体健康,没有不良嗜好,没有养儿女负担的二叔,在相亲市场是个香饽饽,不少人都为其牵过红线搭过桥,算下来,少说也有20几个相亲对象。但是二叔要么嫌弃人家年龄大,外形不行;要么觉得年龄小,性格不好。直到五年前在麻将馆看上了眼了个30多岁的离异少妇,带了个十六七岁的男孩。
那时候的二叔对这个新婚的妻子没少夸奖,两人婚后生活也很幸福。
回家有热饭热菜,腰酸背痛有人捶,周围的亲戚朋友也对新媳妇赞赏有加,说她漂亮又贤惠。
一切让二叔,都很受用。
一年之后,新婚的妻子便有了身孕,怀胎十月,生下来个白白胖胖的大男孩。这可把我二叔给高兴坏了,老来得子,对妻子更是关怀备至。
在路上看到好吃好玩的,他第一时间想到孩子;看到漂亮衣服,他第一时间想到在家的妻子。他主动揽下家务活,生怕妻子带孩子累着。
担心新儿子的降生,会让继子心里不快,二叔每个月给他的零花钱多了一倍。继子虽然闷,但除了在家打游戏,偶尔还会去县城公园打篮球,时间久了,也交到一些朋友。
看起来,一家皆大欢喜。
一转眼,三年也便过去了,而二叔瞅着自家的小儿子越看越不对劲,让他最起疑的是他和妻子都是单眼皮,而儿子却是个双眼皮。为此他专门给我打过电话,让我咨询下相关的专家,而咨询的结果,别人很委婉的告诉我,这种情况比较罕见,而听到这个结果的二叔连忙转口,说自己只是帮别人问的。
自开始我便未看好二叔的这段感情,不过每次见到二叔,确是真的沉浸在幸福中,让我也便释然,老夫少妻,或许人家也真的是随了缘分,遇到了真爱,让人感动一把,为此我总是喜欢拿这个给我那些不相信爱情的同事们讲事儿。
这一年,二叔没少往市里跑,头上的白发明显多了起来,可以说这一年可能是二叔最难捱的一年。重新操起了往日的技能,厚厚的一个本子上工整的罗列着其在这一年所收集的信息。以至于当我同学孙伟看到厚厚的一沓摞的资料时,不禁感慨道,“这个受理人是做文书编辑的吧?”
二叔未做过文书编辑,以前是个侦察兵,这些我是不可能讲给其他人的。
这一次二叔来明显有种解脱的感觉,订了个饭店,痛饮了几杯后,又拉着我诉了番苦水,终是算了解了此事。
原来这结婚的新媳妇名叫王芳,二叔没有别的爱好,为图个热闹,他每天会花一个下午泡进楼下的麻将馆,或者吆喝着街坊邻居到家里玩几圈。年纪越大越喜欢有个人能唠唠嗑,解解乏,人这个生物真的很奇怪,年轻的时候总喜欢一个人独处,拥有自我的个人空间,老了,却又嫌一个人寂寞难耐,爱往那热闹的地方跑,跳个广场舞或打上几圈麻将,成为了他们一天的期盼。
二叔年轻的时候便是个爱热闹的人,这年龄大了,有了空闲,便更闲不下来。
五年前的夏天,二叔照例来麻将馆搓牌,发现屋子里多了两张生面孔:一个30来岁的女人,和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两人
在给客人端茶送水,擦桌拖地。
女人眉眼漂亮,又会来事。时间一久,麻友们和女人相熟,发现她是单身,打趣说要给她介绍对象。
女人说自己孩子都那么大了,没人肯要。麻友们叼着烟起哄,找个老婆送个儿子,这才叫“一箭双雕”。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独居的二叔对女人留意起来。
他挑了一天,磨蹭到麻友都走了,便拉住麻将馆老板,低声问女人是谁。
女人叫王芬,是老板的远房亲戚,在乡下老家被丈夫打了十几年,如今领着孩子跑到这里。
麻将馆每天都有三四十个客人,然而自从二叔和老板打听了王芬的情况,周志国发现,自己的茶杯总是第一个被续满。
他偶尔生病,宋芬会非常关心,主动给他买药,还贴上服药说明的纸条。
二叔离婚十余年,和前妻生的女儿又在外国工作,一年只回家一趟。孤单的生活里了,他终于遇到了贴心到王芬。
二叔,很受用。
有一天,二叔没有按时去麻将馆“报到”,在家躺到晚上。
天刚黑,电话响了,来电显示是楼下麻将馆。
二叔一接,话筒里传来王芬的声音。
“今天怎么没来。”
二叔说感染了风寒,有点咳嗽。电话挂了10分钟,门铃响了。王芬站在门口,手里拎着感冒药和止咳糖浆。
二叔赶紧把王芬让进屋子。
王芬环视了一圈,马上问厨房在哪。二叔指了方向,王芬进去煮面,烧热水,嘱咐二叔饭后吃药。
二叔吃完药,眼看王芬要走,终于鼓起勇气,问她有没有再找一个的想法。
王芬是个聪明人,红着脸沉默了半晌,未言先泪。
她31岁,老家在本省西部的山区,16岁时被父母强迫结婚。因为丈夫嗜赌,她待不下去,只好抱着刚出生的孩子跑回娘家。
第二任丈夫有强烈的暴力倾向,只要喝醉就打她,基本每周都会打得母子俩遍体鳞伤。最近的一次,她和儿子被打得起不来床,丈夫以为她装病,又踢了几脚。
几天后,伤口刚愈合,王芬趁男人睡觉,只揣了几百块钱,连夜领着儿子逃跑。
她怕男人找到自己,没敢回娘家,直接买了车票,投奔远亲。
王芬一边哭诉,一边把袖子和裤脚挽起来,露出满身的伤疤。
看着这身伤疤,二叔说不出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