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那可能是北京最好的夜晚吧
忘了是谁给介绍的，说可以找进击资本的陈大进试试。电话打过去，他挺客气的，问我什么时候有时间聊聊。
我说：“我随时有时间。”
他说：“明天晚上七点到柳茵健身太阳宫店来找我吧。”
第二天我赶到时，健身房里是一片热火朝天的景象。
我穿过器械区去见他，见两边的跑步机上，身着超短运动衣裤的年轻女子插着耳机咣咣咣咣跑步；也有肌肉猛男半躺着练力量，不时发出嗯嗯哈哈的怒吼。
陈大进一袭紧身衣裤，正在跟一个杠铃较劲。他两腿分开，弯腰屈膝，双手握紧杠把，两眼直视前方，深吸一口气，轻哼一声，把杠铃提到肩膀处放好，蕴酿了几秒后，双手一托，两腿一小跳，一只在前，一只放后，把杠铃举过头顶，坚持几秒后，一撒手，杠铃落下，在地上跳了几下后停住了。
我远远地看着，觉得陈大进有点专业运动员的范儿，心里很佩服。我不敢上前打扰，就一直看着他举了七八次。终于，他停了手，用脚推了一下杠铃，走向不远处的长沙发。
我正要上前，一个身着运动短裤背心的女人抢在前面，跑过去递给他一个白毛巾：“进总，今天状态不错啊！”
陈大进接过毛巾捂住脸，停了十几秒才拿下来：“一般吧，十次才是我的水平！”
那女人说：“这副杠铃，也只有您这样水平的人来，才算物尽其用。您比年轻人还厉害呢！”
陈大进斜眼看她：“您这意思，我不是年轻人？”
女人笑得花枝乱颤：“抱歉，我失言了！您是年轻人！谁不知道您今年才二十五岁呢？”
陈大进擦了擦脖子上的汗：“这话我爱听。对了，你这儿现在的情况怎么样？”
女人说：“还可以。这个店目前基本上能打平，估计明年就能赢利了！目前运营方面问题不大，就是店太少，今年年底才能开到五家店。店太少，运营也费力，品牌立起来也难，所以，还希望进总多多支持啊！”
陈大进板着脸说：“又要扩张啊？五家店不够吗？我现在一听说谁要扩张就头疼！也不道谁带起来的风气，啥事都要搞个连锁。把每个店经营好，都赢利不好吗？店开了不少，没有一家赢利的，这不是烧钱玩吗？”
女人笑着说：“我们想歇着，可是竞争对手在跑啊！现在很多白领希望办一张健身卡能在多个点消费，公司附近得有吧？家附近也得有吧……”
陈大进摇摇头：“我算是被你拖下水了！”
女人笑着说：“您已经下了水，就别想上岸了！……”
看看他们聊得差不多了，我上前喊：“进总！”
陈大进抬了抬眼皮：“你来啦！这么着急忙慌地跑过来，有什么事？”
我看了看女人。
陈大进摆摆手：“说吧，小柳不是外人。”
我说：“我想跟您谈谈融资的事情。”
“你们融到第几轮了？”
“才第一轮？”
“是老严给你们拿的钱？”
“是的。”
“这才几天，又缺钱了？”
“市场竞争很激烈，必须加大投入，不然很快就被友商超过了。”
“市场竞争哪天不激烈？是你们没有安排好。”
“您说的对……”
陈大进把毛巾扔给那女人。女人接过毛巾，说了句“你们聊”，冲我点点头，微微一笑，走了。
“今天我临时有些事情，马上要出发，没法跟你聊了。”
看我有点失望，他笑了笑：“这样吧，你后天到我家里去一趟，我们再细谈。”
我喜出望外。
陈大进的家在怀柔一个别墅区。有几十户，一家一户的错落有致。别墅区的入口有几个站得笔直的保安。值班室黑红相间，窗户很小，看起来像个炮楼。我摇下车窗。一个保安跑过来敬了个礼：“您好！”我说明了来意。保安跑回值班室，很快又跑回来：“请直行500米，左传，第二幢就是！”说完一挥手，挡杆抬起。
陈大进的房子在半山坡上，从远处看，是一幢三层乳白色的小楼。车到跟前，两扇棕色大门挡住去路。两人正在犹豫要不要打个电话，门突然开了。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走了出来。
我摇下车玻璃，那男人笑着说：“是相先生吗？进总在里面等着你们呢！”
我和李欣然点头，问：“车要停到哪儿？”
中年男人说：“车就停在这里吧，我帮您停到车库。你们往前走几十米，就能看到进总了。”
我们谢过中年男人，下车往前走了十几米，绕过一小片竹林，前面是一个池塘，水波轻柔；池塘边边有几株桃树，含苞欲放；还有个亭子，里面有五六个男女，正在高声谈笑。
我们没有看到陈大进，有点不知所措。这时，亭子里有人高声喊：“嗨！这边，看这里！”
正是陈大进。他从一张黄朗朗的大长桌边站起，冲我们挥手。我们快步走过去，陈大进白衣白裤，过来跟我们握手。
桌子两边的人纷纷起身。一个扎着马尾辫的男人过来，冲陈大进一拱手：“您有客人，我们就不打扰了，告辞！”
说完冲我我们点一点头，自顾自地走开了。其他几个人也跟着鱼贯而走。
看我们愣神，陈大进笑道：“几个搞艺术的朋友，他们比较有个性，你们不用在意……你们别站着啊！”
我们有点拘谨地坐下。
聊了会儿项目后，陈大进突然问：“你们想要多少？”
我和李欣然对视了一下，小心地说：“2000万……”
李欣然补充说：“我们出让20的股份，估值一个亿……”
陈大进咧了一下嘴：“要是这个数的话，我就没法投了！”
我凉了半截。
陈大进突然笑了：“你们没有懂我的意思，我是说，这点儿钱不值得忙一回的，投进去连个泡儿都不会起，要投就多投些！”
这进总，也太那什么了，搞得我这心情忽上忽下的，心脏有点受不了。
我小心地问：“您觉得多少能起泡儿？”
“我先给你们五千万吧。”他说。
这个数字实在太出乎我们的意外，我都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了。李欣然懂我，问进总：“五千万？”
“对啊……”进总轻描淡写地说。
出了陈大进家，我心情大好，把车开得飞快。郊区路窄，转弯处还多，结果还没有看到怀柔县城的灯光，车就撞到一处山石上，熄了火。
李欣然埋怨了几句，下了车打电话找救援。信号不太好，花了好长时间才打通。放下电话，她说：“救援至少还有一个小时才能到。”
我爬上车顶，站起来四望：“我看看有没有狼！”
李欣然提醒：“别把车顶踩个窟窿！”
“我有那么重吗？”我说。
一伸手，我把她也拉上去了。
我们坐在车顶等救援。
郊区的风微凉，天空也非常干净，星星不多，还有点远，月亮倒是清晰。
“原来北京是有月亮的。”我感叹。
“北京不仅有月亮，还有太阳，也有满天的星星。春夏秋冬雷电风霜雨雪，也一样不少。”她嘲笑我。
“以前还真没有注意……”
“以后你也不可能有时间注意了……”
“不可能！等我们公司上市了，我就退休，天天看月亮！”
“那得到猴年马月了！”
“那就等到猴年马月！”
后来我想，那可能是北京最好的夜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