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老严

    春天来了。

    龙泽地铁斜对面有个小公园，有大树也有小树，还有红花绿草，最大的好处是有长椅和一个篮球架。

    第一单之后，我又连开了两个小单，但之后一直没有开单。之前每个月赚几万的想法，已经成了一个笑话了。开单解除了被扫地出门的担心，但我的业绩一直是垫底的。在门店待着很碍何振宇的眼，我有时候就到这小公园里走走，困了就躺在长椅上睡一会儿。

    那天中午我刚睡着，就被一阵嘭嘭嘭的声音吵醒。睁眼一看，一个老头正在玩篮球。他六十来岁，寸头，长脸，跨栏背心，短裤，球鞋，身上的肉看着不松。他应该练过，左一下，右一下，有时还来个跨下运球，急停后单手扔出，“咣”地打板入筐。

    我不觉多看了几眼。老头扔了十几个球，居然十中七八，两分、三分都有。我有好些日子没有摸篮球了，手有点痒，就过去说：“大爷，我能玩会儿吗？”

    老头停了手：“你行吗？”

    “我上学时是学校篮球队的。”

    “哟嗬，真看不出来！”

    “玩会儿？”

    “来啊！”

    老头把球扔给我，我接过球拍了几下，冲着老头就过去了。老头也不含糊，挡在我面前，两手舞得像风车。我连做了几个假动作，居然都被老头识破，最后还是凭借速度优势，甩开老头，三步上篮进了。

    轮到老头了，他疾风一般向前冲，我挡住。老头背打我，但无法突破，就一点一点往篮筐下挤蹭，然后一转身，一个后撤步，扬手扔出，球在篮筐上跳了几下，最后还是进了。

    又对抗了七八次，老头居然不落下风。我觉得不能把老头累着：“大爷，我累了，歇会儿吧？”

    老头大喘了几口气，哈哈一笑：“你累了？好吧……”

    我们坐在长椅上聊天。老头说自己姓严，退休前在一家国企当工程师。他从小就喜欢篮球，以前是单位篮球队的。他就住附近的一个小区，那里也有篮球架子，但最近小区施工，篮球架子暂时不能用了，才转到这边玩的……

    这时我接到一个客户的电话。放下电话后，我站起身：“老严，我得走了，要带人看房……”

    老严挥了挥手：“去吧，去吧……明天接着来？”

    “好啊……”

    第二天中午，我们又玩了快一个小时。那天我有点心不在焉，勉强出了一身汗之后，我摇摇手：“老严，明天你还来吗？”

    “来啊！怎么了？”

    “我来不了啦！”

    “怎么了？”

    “这几个月，我只开了几单，再也混不下去了！明天去别的地方找工作！”

    老严点点头，有点遗憾：“你篮球打得不错，他们都太菜……看来以后要一个人玩了！”

    我笑笑：“没办法，我得吃饭，陪不了你了！”

    我抄起衣服要走，老严叫住：“要不，我的几套房子，交给你卖？”

    我不信：“你有房子要卖？”

    老严说，以前他们家在这里有个大院子，拆迁后他选择要了几套房子，之前一直是出租。今年儿子谈了个女朋友，不想住这种公寓楼，打算卖几套房子去买个别墅。

    “以前我也认识几个中介，把房子交给他们之前，他们比儿子还亲，交给他们之后，全他妈变了！让他别群租别群租，过几个月过去一看，三居室他们愣给隔成了八间房！电线拉得跟篮网一样！”他恨恨地说。

    我连忙说：“老严，你放心！我绝不会干这种事的。再说，您这是卖房子，卖掉了别人干什么，跟您没有关系啊！”

    老严点点头：“我还有一个条件！”

    “您说，您说！”

    “每天中午，陪我打一个小时的篮球！”

    “哈哈哈……打两个小时都行！”

    “得嘞！”

    六月初，我卖掉了老严的三套房子。

    六月底，我的账户上多了两万多块钱。我留了点零花，其他的都寄给了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