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第32章 决策

    鄯州战事虽然大捷, 打到西狄只能带着少数的残部败军逃亡。

    但战事之后还有好多事情要处理，要安顿照料好伤兵，抚恤亡兵及其家属, 处理之前趁机捣乱的城内人，还要适当的施粥安抚城内因战事而心慌的百姓。

    伊祁细细看着下人收罗来的各类事务和资料, 一点都没有心情再去处理阿次的婚事了呢。

    她喊来亓谨和亓则，对他们道：“关于那些因战事残障而无法再作战的兵卒，以及亡故战士家中老小，你们去安排一下, 但凡过不下去的，只要对方愿意，咱们亓家全都接收, 给他们安排好余生。”

    这两个孩子一个细心周全一个聪慧机灵, 最适合处理这些后续事宜。而亓次带着另外几个仍然坚守在城墙处防卫。

    亓谨有些犹豫地问道：“若是收留一部分还好，全部收留会不会引来弹劾。”收留一部分，人家只会认为亓家心善、重情重义，但全部收留就有收买人心的嫌疑了。

    伊祁只道：“只是给他们找一份能养活自己的活计，并不是白养。”再说都朝代末期了, 就算有人弹劾朝廷还能拿他们怎么样么。

    地方节度使势力的增强本就是因为中央掌控力不断被削弱导致的。

    亓则拱手领命后, 忽然想起什么又问道：“近日总有人来问之前炸伤大半敌军的□□，军曹司兵处已经试探咱们兄弟几回了。”

    伊祁摇摇头：“这东西不能给他们, 他们根本不明白这其中的重要性。”

    她安排人制作的□□在这个时代属于最强杀伤力的武器，在亓鸿大军回来前, 只能由她掌握，决不能交给旁人。

    亓则表示明白，反正接着糊弄对方就是了。幸而因为这场战事，他们兄弟几个已经树立足够的威信, 暂且还能糊弄得住那些。

    待这两兄弟离开，伊祁便吩咐紫苑，让她去庄子上安排一下，把这些时日调来安抚救济的钱粮统计一下，另外再重新调整了一番各庄子的生产方向，恰好即将会收拢一批人进来，该扩充的扩充，该缩减的缩减，该着重培养的进行安排。

    如此休整两日后，伊祁又着人在最热闹繁华的街道上搭建戏台，让人连着演了三天战场杀敌的英雄故事。

    且这三日又安排庄户们沿街摆摊，把一些庄子里的存货低价售卖，又着人在街道两旁挂满灯笼，硬是造出通宵达旦的盛世场面。

    众人看了戏，骂一骂可恶的西狄人，在将士演员奋勇杀敌时大声叫好，再买些廉价但实用的小东西，如此似乎抚平了之前战事时的惊慌和忧伤，也渐渐淡忘了亓鸿带着大军还未回来，鄯州其实仍处于危险状况中的事。

    如此，在百姓们安居乐业，亓家小辈和鄯州将士们的警惕、戒备和担忧中，鄯州度过了安稳的一段时日。

    虽然中途西狄有集结人马再来，但每次到城外便因为战马踩中陷阱和提前埋好的□□，便又慌忙退去，慢慢地就不了了之了。

    待到半年后，亓鸿终于携带大军回归。

    只是去的时候二十万大军，回来的时候只剩下不到十万，这是一队明显士气低落的队伍。

    因此，亓鸿的回来并没有让亓家振奋，反而令整个亓家都笼罩在沉郁灰暗的气氛之中。

    伊祁拉着归来的亓晙好奇地问道：“被埋伏了还是被算计了？谁干的？”

    亓晙摇头道：“谈不上算计，是真有外敌，突厥、回鹘、契丹、靺鞨、室韦以及鲜卑各部联盟围攻北境，差点就被破城了。”

    还好他们亓家赶过去得快。

    只是北地郡守太不是人，见他们亓家过去，就把压力全都推给他们，而从东面调过来的那一队援军人马又很精明，踩着时间线才抵达边境，他们亓家人都杀得差不多了，那些人出来捡功劳了。

    所以一场战事下来，亓家兵马损失最多。

    不过没办法，一旦北境破城，其不说生灵涂炭，紧接着受到牵连的便是鄯州，他们亓家还真不能不管。

    伊祁听闻后就有点感慨：“你爹这政斗的技术呀！”真是菜。

    亓鸿的技能，有三分点在领兵作战上，就有七分点在生子养子上了。

    他有容人之量，性格开阔，很能接纳别人的意见，也不因权势随意欺压百姓，不爱记仇，总体来说是个不错的大家长，就是过于直白，很容易让人看透。

    也就是生了好年头，恰好本朝从几十年前开始就动荡，亓鸿一步步抓住了机会。

    但显然他最近的好运气用得差不多了，所以才会被人这么轻易地就消磨了大半兵马势力。

    不过这些也不是伊祁需要烦恼的，亓晙回来后，她便把之前思量的种种拿出来跟他商议：“我想扩大工坊生产线，再增加几条商路。”

    亓晙问：“你想做什么？”这个时候突然增加商路，能是只有商路的事嘛。

    伊祁道：“也没什么，就是经过这么些年的培养，咱们庄子里已经有挺多人才了，总要给他们寻个前程出路，到时候在外地看到了合适的商铺呀庄子呀可不得买下来经营，既扩大资产，又给了他们更好的就业机会。”

    这几年来，她一直坚持不断的收人、买人，凡是被贩卖或被流放来此地的罪人、奴仆，或是军中遗孤，以及其他各种各样原因没有活路的，但凡是个人，她都尽量收下了。

    亓晙看向伊祁：“你决心要改变了？”伊祁明明知道未来即将发生什么，仍然做出了这样的安排，显然是有介入未来战局的打算。

    伊祁微微点头。

    此前她对于即将发生的战乱以及二十年后的新朝没什么所谓，但既然知道亓晋将会是未来的帝皇，就说明迟早会迎来天下大乱江山易主的事，即便对于谁当家做主没所谓，伊祁还是很早就开始做准备了。

    那些庄子上积攒的大量物资，粮食、衣物、兵器、药草等，和专门培养出来的匠人、医者、武士，都是她为了在乱世中生存而提前备好的力量和措施。

    伊祁也从来没在亓晙面前掩饰过自己所做的这些准备。

    只是之前这些准备都是为了自保，但经过这一次亲自参与的战事后，她懒得再等了，这场战事拖得时间越长中间变故越多，而死亡的人也会越多。

    既然她有能力改变战局，就没必要把战争线拉那么长。

    亓晙并不在意未来，只是问：“不怕有负担？”改变未来就意味着改变无数人的命运。

    伊祁很坦然地摇头，表示：“没有任何负担。”未来本就没有定数，人的命运也不是一成不变的。

    改变未来没负担，改变过去比较有负担。

    亓晙认真地看了看伊祁，确定她当真坚定不移没有丝毫的犹豫和疑虑，便道：“可以，你想做什么就去做吧。”

    得到亓晙的支持后，伊祁霎时间便喜笑颜开了。

    另一厢，亓鸿回来半个月后终于收起了损失十万兵马的伤痛和灰心，整个亓家也因家主的意愿从这种阴沉的氛围里解脱了。

    亓家齐聚的时候，亓鸿先勉励了留下来守城的亓旭、亓玮父子，和亓次几个兄弟，道：“你们此次退敌有功，我已为你们向朝廷领命了。”不久后朝廷封将的旨意就会下来，

    说着亓鸿的目光放在亓次几个孩子身上，他已经知道此次战事这几个孩子功劳最大，这些孩子们自被收养后，被培养得极为出色，小五夫妻在他们身上花了心血的，只是之前一直小打小闹的，没有机会挣个前程，这一次也算因祸得福。

    亓鸿叹息着，只可惜他们到底只是养子，跟顶级勋贵联姻的话，身份上就有些不够了。

    然后亓鸿作出了一个重大的决定，他从小辈里选定了几个优秀子弟，同现今最名门的世家裴氏、范氏、卢氏、陆氏以及当朝最显赫的外戚卫氏进行联姻。

    因为这一次的损失，亓鸿显然把自己被算计的缘由归咎于亓家根基薄弱，朝中无人帮衬和传递一手消息，所以他决定通过联姻为家族获得更多的道路。

    伊祁不知道亓鸿为此付出了多少代价，但之后从京城陆陆续续收到的几封信来看，他成功了。

    她不由得暗叹，只可怜了那些被用于联姻的年轻人，男子还好，不喜欢老婆可以讨小妾，和姻亲不对付了可以死老婆再娶，女子命运就凄凉许多。

    接下来的日子会是天下安定前最混乱的一段时光，注定了这些家族会为利益、生存而分分合合，或许前脚他们才合作下一秒就会毫不犹豫的撕毁盟约，相互算计、出卖、陷害、落井下石，而这些家族根本不会在意那些联姻外嫁的女子日后的生活，甚至可能会为了自家利益主动逼迫那些女孩们。

    但伊祁无可奈何且无能为力，她既不能阻止亓鸿，也无法阻止那些答应联姻的家族，唯一能做的就是尽快结束马上到来的乱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