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章 楔子
1990年，深夜，北纬 54°14′东经 0°11′，英国北海某个不知名岛屿。
原本这个涨潮时大半沉没在海平面下，地图上都找不到名字的小岛只会一如既往地迎接每一个寻常的朝阳和落日，今夜却被一群不速之客打破了宁静。
黯淡的月光下，一个个黑影披着墨色的海浪沉默地踏上沙滩，影影绰绰约莫有二十多个。
岸边有两个身影更早地等候，看着从海潮里走来的黑影们站在面前一字排开，整齐地像是一列无声的墓碑。
“哧啦。”
其中一个较高的身影划亮防风火柴点燃一支烟，火光摇曳间照映了他那张典型的中年日耳曼男性面庞：黑色大檐军帽下硬朗的面部线条，高挺的鼻梁和内陷的眼窝，容貌可以说颇为英俊但是略微下垂的外眼睑增添了几分阴鸷气息。
“渔夫？”戴军帽男人吐出一口烟气，嘶哑的德语像是老式唱片机的唱针在砂纸上摩擦，与他看似壮年的外貌颇为不符。
另一个略微佝偻被称为“渔夫”的身影低声应道：“是。”。
“霍夫曼的失败令我失望。”军帽男人又吸了口烟淡淡地说，“你们在组织内算是竞争对手吧，有没有为此幸灾乐祸”
渔夫微微躬身：“请您相信我的忠诚，他的错误不会在我身上发生。”
军帽男人嘴角勾起一丝意味不明的弧度：“下属的忠诚在我看来一文不值，‘船长’看重的是结果。如果你们的命可以弥补那些愚蠢的过失，我现在很愿意摘下你的脑袋。”
男人的话语音调不高却透着令人胆寒的不容置疑，无声的压力仿佛一只手要把渔夫摁进脚下的沙滩里。气氛陷入了诡异的安静，初冬的冰冷海风在两人之间凝固成了胶体令人窒息。
一支烟抽完，军帽男人将烟蒂弹向了大海，看似轻飘飘的烟蒂如同被点燃底火的子弹远远地飞出去消失在夜色中：“因为霍夫曼的失败，原计划运往北极的‘行李’丢了，我答应赫尔佐格博士的第一个承诺没能完成，这让我的家族蒙羞。”
渔夫的脖子弯得更低了：“不知是否还有补救的方法。”
军帽男人摇了摇头：“这件事情已经来不及了，夺走‘行李’的人来历不明而且有些手段，我们损失了些人手也没能抓住他，而且这里是密党的地盘，组织不能闹出太大的动静。”
渔夫低声道：“正如您所说，密党最近在斯卡伯勒出现得愈加频繁了，时间久了，‘那件东西’可能会被他们的鹰犬找到。”
军帽男人的眼里散逸出淡淡的金色，语气变得更加森寒仿佛嘴里咬着冰块：“‘那件东西’是我答应博士的第二件事，这几十年我们投入无数的心血如果功亏一篑，你的每一根骨头都会被我拆下来让你吃下去。”
没有人会怀疑他这句话的可信度，上一个令他失望的下属已经永远失去了后悔的机会。
渔夫答道：“目前所有的情况还在掌握之中，随着我们对‘皇血’研究的逐渐深入，我们今年进行的几次试验已经可以基本控制住‘那件东西’，它的威力比预想的还要强大。”
这原本应该是个好消息。
军帽男人又点燃一支烟，眼睛里的金意缓缓褪去，藏在更深处的是更加狂热的情绪：“我们对‘皇血’的研究已经到达极限，原本借助博士的才能和那件‘行李’我们可以在‘进化’的道路上获得更加伟大的突破。”
渔夫立刻噤声，他明显能感受这位语气中蕴含的痛恨、失望和不甘。
因为下属霍夫曼的失败，近半个世纪的研究在即将有重大突破之时蒙受巨大打击，以至于没能完成与那位博士的承诺，此时的他更想变成脚边的寄居蟹钻进砂石里以免被这位大人给当成出气筒给埋了。
军帽男人回过神来看着谨小慎微的下属发出一声嗤笑：“‘行李’的丢失我自会和博士解释，你只需要做好自己该做的事情，你们想要的东西‘船长’不会忘记的。”
渔夫行了个军礼：“请您放心！”
军帽男人点了点头，随后又把视线转移到依旧站在面前沉默的二十余个黑影：“这些是组织最新的研究成果，原本都是些不错的‘材料’，虽然只能保留生前80左右的实力，但是好处在于他们不会恐惧不会疲劳，当然也不会犯错。”
渔夫听着这暗示性极强的话只觉得背后凉飕飕的，此时月光从乌云缝隙间洒落，照亮了眼前二十余不声不语的黑影面庞。
为首的一个肌肉虬结，面庞刚毅的巨汉让他的心脏感觉漏跳了一拍：“霍霍夫曼？”
军帽男人拍了拍渔夫的肩膀：“有些错误犯了可不是一死了之就能赎罪的。”
“渔夫”只觉得冷汗已经浸透了背后的衣服，看着面前这二十余个原本熟悉的面容已经失去了所有血色，肤色惨白嘴唇发紫，原本不同颜色的瞳孔现在都变成淡淡的金色，然而淡金色的瞳孔里没有愤怒，没有怜悯，没有悲伤什么都没有。
“他们不同于死侍，”军帽男人呼出一口烟气，“死侍的本质是龙类血统超越临界血限的混血种，不论通过什么途径变成了死侍，最终的结局只会是仅存强大的肉体素质和嗜血本能的杀戮傀儡。至于他们是什么，我还没想好名字，他们仍然可以使用原本的言灵，武器或者是格斗技巧，但是他们的存在就像是翻转后的沙漏，从被摁下开关的那一刻肉体会逐渐腐朽，实力也会逐渐下降，不过不用担心，我们有的是更多的材料可以做出这样的工具给你使用。”
渔夫有些僵硬地点了点头。
“当然如果你也让我失望的话，你会成为他们中的一员被下一个‘渔夫’丢进战场。”
军帽男人的声音渐渐远去，渔夫回过神来，海滩上已不见那令人胆战心惊的身影，仿佛他披着暗影而来，又裹着黑夜而去。
夜深，初冬的寒风裹挟着奔涌的海水撞击在暗礁上，被切碎的波浪在跳动和喷吐着数不尽的白沫，沉甸甸的暗云渐渐形成，试探性地触碰一下海面又急速地掠过黑色的波涛，滚向那在远处雨雾中隐隐约约的一线灰暗的海岸线那边。
新的一轮风暴要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