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旧梦不觉相思地
（50）等到何晓东接完电话，会议继续。
严博秋说，也不知道区里是怎么考虑的，正常来说，我们应该是9个委员。
黄俊波被派去扶贫，老冯转非领导职务等着到点退休，于洋接他的位置，现在还缺一个差额。
这两年对官塘来说十分重要，我们要趁着市里大力对澳头周边投入的契机，趁着这股春风，把整个澳头打造成一张名片。错过了这个机会，耽误了发展，我们就是罪人。
眼下又发生叶春平这档子事，政府不能代替企业做决定，所以我们要赶紧选出一位新董事长。
我看了这份名单，符合条件的一共五人，三人姓叶，两人姓邓。
姓叶基本都是一个家族的人，很难说没有与此事有关联。
我提议人选就在姓邓的里面找。
大家看看吧！
何晓东说，现在不是封建社会，一人犯罪全家受牵连。难道叶春平涉嫌犯罪，整个姓叶的都要避嫌吗？
严博秋不再搭理何晓东，认真研究这两人的履历、职务。
何晓东把名单撇在一边，说，我认为应该在姓叶和姓邓的里面各选一个，然后投票。
这五人我都不熟悉，对我来说选谁都一样。但是我觉得严博秋说的有道理，关键时刻要十分谨慎，不能闹出笑话来。
一直没开口的纪委书记程琳说，谁不知道你老婆也姓叶
你……
何晓东一下子涨红了脸，变成了猪肝色，愠怒的看着程琳，说不出话来。
严博秋摆了摆手说，不要吵了。
这两个姓邓的履历、学历、年龄、职务都差不多，我看这样，刚才晓东说的对，我们投票吧！
很快就出了结果，邓志强。
（51）下午严博秋把我叫到了他的办公室。
坐下后甩给我一包烟，说，我和何晓东商量了一下，喊你过来是想把你的分工调一调。
我狐疑的看着严博秋，等着他揭开谜底。
晓东同志要抓整个街道的具体行政工作，两边兼顾的话，有点分不开身。
所以澳头改造办公室主任由你来当。
澳头整体改造是块大蛋糕，垂涎这块蛋糕想分一杯羹的还不知道有多少人
我不相信何晓东此时会放手。
如果我此时接下这个摊子等于是在火上烤。
见我有点犹豫，
严博秋说，你年轻，又有学历，年轻人就要勇敢挑起担子来。
见我依旧不吭声，严博秋亮出了底牌。
区里现在对整体进度不满意，
严博秋停顿了一下，吸了口烟，接着说，
另外，叶春平是何晓东的内弟，他此时再抓这项工作就不太合适了！
听到这里我终于明白何晓东主动把这项工作交出来的原因。
回到办公室，我关上门，打通了林霄夙的电话。
我说，你们和澳头股份公司的合同签了没？
林霄夙说，已经签了！
我说，以谁的名义签的
林霄夙说，目前以我个人的名义签订的合同。
我说，费用交了吗？
林霄夙说，交了五百万的保证金。
我说，是按照市场价吗？
林霄夙说，是市场价
我想了想又说，有没有违规的地方？
林霄夙说，那栋楼目前一大半空置租不出去。
我们整个承包下来，澳头股份公司开心还来不及呢！
我说，有没有给叶春平个人好处？
林霄夙斩钉截铁的说，于主任，你放心吧！我知道轻重！
放下电话，我心里稍微安定了些。
此时林霄夙和林丽实在不宜去投资澳头商业大厦，但是现在让他们退出来已经不可能。如果哪天我和林丽的关系曝光，而我又在主持这项工作，再干净也会让人觉得屁股上有屎。
好在合同是林霄夙出面签订，虽然他只是个推上台前的人，但是至少可以挡一挡。
（52）晚上回到家，王雪已经煮好饭，在教女儿画画。
丫头见到我回来给我拿了拖鞋，然后抱着我腿说，爸爸，妈妈做了白灼虾，我最爱吃虾了！
我抱起她，说，一会爸爸给你剥虾壳。
吃饭的时候，王雪说，另外一个人退出了援疆。名单已经报上去了，现在想不去都不行了！
我说，你这一走就是差不多一年，女儿常年放老妈那边总不是事。
王雪说，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
吃完饭林丽在洗碗，我突然想起了什么，问道，你周六早上广州机场送谁？
睡觉的时候，王雪枕在我胳膊上，说，老公，我这样不管不顾的你会不会怪我
我说，你也是为了工作，为什么要怪你？
王雪说，一定不要怪我。
早上王雪坐我的车顺路去医院。
她好像心事不宁一样。
我说，你不想去援疆可以不去，没必要委屈自己。
当初你争这个这个名额，是为了混个资历回来接你们主任的班。以你的能力即使没有这个资历，最多四五年，做个主任是没有问题的。
你的师兄也比你大不了几岁，现在不是市一院普外科主任，外科第一把刀了吗？
王雪脸上肌肉抖动了一下，看了看我，没再说话。
（53）刚到办公室何晓东来电话让我过去一趟。
他亲自动手给我冲了杯茶。然后说道，喊你来是想把有些事情和你交代一下。
我放下茶杯坐直了身体。
街道今年各项指标排名在区里都靠后，已经给区里批评了几次。
我现在主要精力就是抓好街道的行政工作，澳头那边的事情就交给你了！
具体统筹协调方面是林霄筠在负责，到时她直接向你汇报。
我说，何主任，你可不能撒手不管啊！你不帮着把脉我没有方向啊！
何晓东说道，年轻人要胆子大一点，前怕狼后怕虎是做不成事的。
临出门时，他丢给我两条烟，说，我不抽烟，留着也是送人。你拿去抽吧！
在走廊遇到了武装部长薛成海，他看我咯吱窝夹着烟，说道，何主任送你的
我点了点头。
他不抽烟，别人给他的烟都送给我们这帮烟民了！
坐下没一会，一个陌生电话打了进来。
于主任，我是澳头股份公司的邓志强啊！您现在方便吗？想耽误你几分钟，过来汇报工作！
没两分钟就响起来敲门声。
他应该是早就过来，不知道哪个办公室猫着，看见我回来才打电话过来！
邓志强四十出头的年纪，身板壮实，头发推成板寸。
坐下后，腰杆挺得笔直！
我说道，董事长的坐姿一看就知道是当过兵的人。
邓志强笑道，当了几期士官，三十多岁才退伍。已经习惯了！
我说道，我也是退伍转业，部队的一些习惯一时半会儿还改不了。
两个人闲话了几句，感觉关系拉近了不少。
人与人之间有时很奇怪，直接谈正事会很拘谨，扯几句闲话就活跃了气氛。但是扯闲话也要看人，有的人就不合适，比如严博秋。
我问道，董事长在公司几年啦？
邓志强说，我退伍回来之后就在公司，从最底层一直做到现在。
我说，那对公司和整个澳头的情况很清楚了？
邓志强说，我是澳头长大的，这一片我都了解。
我说，那你就讲讲吧！
邓志强愣了一下，不知道让他具体讲哪些
我说，你就说说澳头村近些年的发展，以及还有哪些提高的地方！
邓志强说的很详尽，从改开后澳头村从一个小渔村一直说到村里利用地理优势，利用村集体土地，集资兴建办公楼，公寓，门面房，工厂厂房等等。
然后又说了前任几位董事长当时为了筹资变卖了不少村集体土地，以及村民自建房没有很好的规划，导致现在巷道狭窄，很多握手楼。影响了村整体的形象和后续发展。
我说，这些都是发展和历史遗留下来的问题，说说如何才能整体改观这种局面。
邓志强说，如果想整体改观这种局面，把整个澳头当做一个整体，重新规划，推倒重建。
我自己做了一份简单的规划，哪些可以保留，哪些可以拆除。
说着递给我一张图纸。
只见图纸上已经拿红笔和蓝笔做了标注。
我看了一会，说道，看来董事长已经有这个想法很久了！
邓志强叹了口气说道，这张图纸公司开会的时候，我也给大家看过，叶春平不同意。
他说，这样规划一大片村民房屋将要拆除。到时麻烦事太多了！
我说，有麻烦不要紧，我们不能为了怕麻烦而裹足不前。对临海这样的一线城市，土地是紧缺的资源，这个就是你们握在手里的金窝窝。
有时金窝窝要懂得与人分享，这么大一块蛋糕，你们澳头股份公司是吞不下去的，可以寻求合作。
我说，这份图纸我先留下，让我仔细看一看。
你回去之后可以详细的统计一下，如果按照这个方案来实施，需要拆迁多少房屋？多少面积？涉及多少人口愿意拆迁的有多少户、多少人，不愿意的有多少户、多少人
你要把工作做扎实，一个人也不能漏掉。
我们不能拍脑袋做决定，一定要事先做好功课，心中有底，遇事才不慌。
邓志强走后，我又仔细看了看图纸，发现澳头商业大厦那几栋楼不在这个范围。
拆迁对任何一个地方来说都是大难题，也是个艰巨的挑战。
想了想我又打了邓志强电话，让他找设计院的专业的人士来做个详细的规划。
邓志强说，这个就是设计院的人做的，他妹妹就在临海设计院。
我笑了起来。
（54）四点钟的时候，雪儿打来电话，让我晚上去银湖山庄。
我问道，有什么事吗？
雪儿说，没什么事就不能喊你过来吗？官不大架子还不小啊！
我笑了起来，说，谨遵大小姐吩咐！
雪儿说，今天是冯书记生日，伯伯约着大家一起吃顿饭，陈司令也会过来！
说完好像想起什么一样，补了句，我伯伯说让你一定要来。
放下手机，心里一时五味杂陈。自从那天银湖山庄出来，我就害怕面对夏衍。但是他好像已经看透了我的心思。
和严书记报告了一声，拎着包准备出门。
初来街道的时候觉得这条规定有点不近人情，
成年人还玩小学生和老师报告那一套。但是时间长了，才觉得报告制度的合理性。一个单位一个集体要是没有制度，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就会是一盘散沙。
走到大门口，我想了想，又回头把那份图纸带上。
上次冯晨来调研的时候表达出对澳头整体规划进度不满，这份图纸可以先拿给他看看，如果他也觉得这个方案可行，后面工作就好做多了！
回到家，在书柜里翻出一幅画。
这是知名画家陈伯钧早年画的贺岁图。那时我刚到文化馆，他刚刚小有名气。
到了的时候，陈团长和夏衍在下棋，冯晨在宣纸上用狼毫临摹（沁园春雪）。
冯晨的字体势劲媚、骨力道健。笔法劲练、稳而不俗、险而不怪、老而不枯。提现了柳体字的精髓。
我说道，冯书记的柳体字比当代书法家也不遑多让。
冯晨笑道，随便写几笔罢了，和书法家们没的比。
我说，我虽然不懂书法，但是也知道柳体的横画大都方起圆收、骨力劲健、起止清楚、短横粗壮、长横格外瘦长。
冯晨道，柳体字的特点给你说的一点不错。
陈团长手里提着一枚黑子，说道，他从小就爱书法，练了几十年已经炉火纯青了！
夏衍说，书法也是靠悟性和天赋，有的人练一辈子最多是个匠人，称不上大家。
我说，冯书记的字绝对有大家风范。
雪儿这时走了进来，说，冯叔叔是你领导你就一个劲的夸，怎么不见你夸我菜做的好啊！
大家一起笑了起来！
饭桌上冯晨说，到了我这个年纪最害怕过生日了！每过一次就老一岁。
夏衍说，这是自然规律，谁也无法改变的。
陈团长说，人生几十年，当做点有意义的事情，不枉来这世上一遭。
雪儿说，能说点开心的话题吗？那么沉重！
吃完饭我拿出郑志强的那份规划图。
冯晨看完之后，点燃一支烟，思考片刻说，
这份规划没有问题，也很有前瞻性。但是只提现了澳头村，没有将整个葵涌和澳头纳入一体。你的眼光更加要着眼整个官塘，而不仅仅是那一片区域。只有跳出澳头看澳头才能看的更清。
临走的时候，冯晨说，难得你能欣赏柳体，这幅字就送给你吧！
我高兴的接了过来。
然后他又说，澳头的整体改造势在必行，你们前期太慢，太保守，跟不上整体的进度。回去之后你们党委班子要形成共识，然后有区规划局来综合协调。
改造最大的难题是动迁，你要把这点工作牢牢抓住。只要拆迁问题解决了，其它都不是难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