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陈依依

    若论汜阳城中最知名的风月场所，唯有醉烟落香楼。

    这里并非寻常艳俗之地可比，醉烟落香楼以拥有天下三分香气自傲，虽仅是分楼，自落成以来却已风靡了整个汜阳城的烟花界。

    而醉烟落香楼目前的当家花魁，名为红韵。她的魅力无边，令无数男子为之神魂颠倒，但能得其青睐者寥寥无几。

    步摇床上，一个中年男人面露狂热之色，然而其下方不过是几许被褥。而红韵，却慵懒地半倚在软榻之上，目光迷离，对男人的自我陶醉视若无睹。

    一名黑衣人跪伏在她面前，详尽地汇报着情报：

    “也就是说，那个叫陈长安的，有一套相当高妙的剑诀，却从未在人前展露过？”

    红韵的声音带着懒洋洋的猫咪醒来般的魅惑，听来让人心醉神迷。

    黑衣人恭敬地回答：

    “确是如此。属下无能，未能查出他的剑诀来历。”

    红韵沉吟片刻，挥手示意他退下。黑衣人便以额头触地，以一种奇特的手势在胸前画了个三角，低声念出：

    “赤月泉底，茫茫九幽。天神归世，月照人间。”

    接着他的身体就如同融入水中一般，渗透进了地板之下。

    红韵的目光迷离，自语：

    “一套未曾在汜阳城道院出现过的剑诀？是哪位试剑天下的大能传授的？或者……”

    她的思绪飘向了更遥远的地方。

    她模仿黑衣人的手势，轻声念出那句咒语。而那中年男子，仍然沉浸在自己的幻想之中，仿佛能永远沉沦在那美妙的梦境。

    ……

    此时，在燕国的一个村落内，一个光头凶悍的男子正在啃食着某种东西，鲜血沾满了他的嘴角和双手。他啃食得正酣畅，突然一道流光划破天际，直直向他撞来。

    这并非什么神兵利器，而是一种传递消息的术法。光头男子伸手一抓，便将那道流光捉住，化为一柄古朴的长剑。

    他不悦地嘟囔着：“该死！这都什么年代了，还用飞剑传书！”

    一边抱怨，一边用沾满鲜血的手解开剑上的信件。如今墨门的千里传声匣已广为流传，方便快捷。但总有人坚持传统，不愿使用这些新奇的玩意，生怕墨门中的机关师在其中留下了暗手。

    他嘲讽地想，就算墨门的人天天发誓，但那些心魔誓约的解法不是早就被研究透了吗？那些发誓还有何用？

    他边啃着手中的食物，边一字一顿地念着信中的内容：

    “秦国，陇右郡，金山城？”

    语气中满是不屑：

    “真是个鸟不拉屎的地方！”

    那柄长剑仿佛有所不满，轻轻摇晃着。光头男子更加烦躁，但显然，信中之人是他目前不敢忤逆的存在。他不情不愿地在信纸上粗略地涂鸦了几笔，勉强画出一匹马的图案，意为“马上行动”。

    随手将信件重新固定在剑身上，那柄剑便像是有生命一般，飞快地消失在空中。直到飞剑彻底消失，光头男子才突然想起：

    “老大会不会看不懂我的画？”

    片刻的疑虑后，他摇摇头，将这点小烦恼抛诸脑后，“要是连这都看不懂，还当什么老大！”

    在他自言自语，又继续投入到手中的美食之中。

    陈长安走到宿舍门口，就听到了里面传来的谈话声。

    晋升内门后，他与郭华、秦奉安仍旧同住一室，这样方便他们随时交流切磋修行之事。

    偶尔，成南君也会过来小住一晚，但不会常留。房间条件较之前有所改善，这多亏了成南君一番精心布置。

    随着陈长安的步伐声响起，郭华快步迎了出来，有些急切地说：

    “你终于回来了，你家人已经等了你半天！”

    “家人……”

    陈长安心中一紧，急忙推门进入房间。在那套黄花梨木桌椅旁边的窗户边，他看到了一位风韵犹存的妇人正坐在那里。那套家具，自然是成南君费尽心思搬来的。

    秦奉安在妇人旁边坐得笔直，一脸的老实，跟随着妇人的提问，一问一答，像个在外人面前收敛了天性的熊孩子。但这个“孩子”之胡子过于浓密，面容似乎也过于成熟，与旁边那位保养得宜的妇人相比，反倒显得有些苍老。

    妇人见陈长安走近，立刻惊喜地站起身来，眼中闪着激动的光芒：

    “小安，好久不见！你长高了，也壮实了！”

    陈长安点头致意：“郭姨娘好。”

    他的生母早逝，眼前这位妇人是他父亲的继室，他一直习惯叫她姨娘。

    郭姨娘并不是坏人，也从未亏待过他。只是陈长安在父亲续弦后不久，便考入了道院外门，修行路上艰辛，除了特别的节日，几乎不曾回家。因此，他们之间虽无矛盾，感情却也谈不上深厚。

    郭姨娘一边与陈长安寒暄，一边拉出了躲在她身后的小女孩：

    “快，叫哥哥。”

    小女孩显得有些害羞，受了母亲的鼓励后，才轻声细语地喊了一声：“哥。”

    郭姨娘身上的衣裳华丽，平添了几分风情。小女孩的打扮也不逊色，五官精致，让人一见难忘。可惜小女孩刚喊了一声，就又躲回了母亲的身后，只露出半个小脑袋，好奇地打量着这个久未见面的兄长。

    陈长安对这个妹妹自是充满了深情，血脉之亲，这份感情不需多言。但因为一心修行，每次回家都是仓促一瞥。时隔久远，再听到这个称呼，他的心里不由自主地涌出了温暖。

    这一声“哥”，虽然轻柔，却如同珍珠落玉盘，清脆悦耳，让久历杀伐，常见血腥的陈长安，那颗硬得像石头的心，突然感受到了一丝暖流。

    从柳月镇归来之后，陈长安很少有机会展露真心的笑容，但此刻，在看到妹妹的那一瞬间，他的脸上自然而然地浮现出了温馨的笑意：

    “依依，好久不见了。”

    郭姨娘微微一笑，将小女孩再次轻轻推向陈长安，眼神中流露出期待，希望他们兄妹两人能多些亲近。

    陈长安弯下腰，轻轻地抱起了妹妹，那一刻，他平日的严肃和冷漠都被放下，只剩下一个哥哥对妹妹深深的爱护与宠溺。

    依依在他的怀里，久违的亲情让这个小小的宿舍充满了家的温暖和安宁。对于陈长安来说，这样简单的家庭团聚，比任何剑法秘籍都要珍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