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色动芳心
麻木的洗完澡,穿着中衣正被侍女打扮的陈之玲灵魂出窍般静坐在窗边的凉席上,看着窗外花谢花飞。对面的祝庭莱看了好久的书,见她什么话也不说,估计她知道三年后要嫁给贺家的事了,祝庭莱打算转移一下陈之玲的视线,让她轻松一些。
“你救的那个人醒了,安大夫妙手回春,把人从阴曹地府给捞回来了。”
陈之玲这才回了神,“那就把他送回去吧,不必当面言谢了。”
祝庭莱像想到好笑的事情一般,带着嘲讽道,“他很想见你呢,为了这事儿还偷偷给我塞了银子,我没收,毕竟沾染过粪水,我是不乐意碰的。”
陈之玲不解祝庭莱嘲讽的意味,以为人家想当面表达感谢,为这事儿还给自己的家臣塞银子打点,顿时不开心道,“我救他一命,人家想见我一面,然后给我的家臣送点好处,到你这儿反倒是嫌脏,我都不敢说我高贵呢。”
祝庭莱一愣,顿时不敢再吭声了。晚风徐徐吹过,祝庭莱额边的散发随风飘动,高挺的鼻梁在脸上投下阴翳,“你会不会后悔,那时你没选择我。”
陈之玲一愣,“什么?”
祝庭莱鼓起勇气,抬头直视她道,“小姐,假如当时你选择了我,现在会不会好受些?”
陈之玲想起,轻咳一声,脸上有些绯红,“我不会强迫你们做这种事的。”
祝庭莱移开目光,看向窗外,“小姐你是个很干净的人。”
陈之玲也看向窗外,淡淡道,“等我走了,不再需要家臣了,我会给你们银子,妥善安排你们的自由。”
祝庭莱眼眶静默的红起,陈之玲语气怅然,“真好,你们有自由。”
出于礼貌,她站起身,看着一时无言的祝庭莱,轻声细语道,“陪我去看看那个贿赂你的人吧,既然他想见我。”
祝庭莱面有不悦,似乎很不想让陈之玲去,但又不得不顺着她的意思来,只能磨磨蹭蹭的起身。
雨后的庭院有清新泥土的味道,老式房间的门哑声而开,和刚出房门的安大夫打过招呼,祝庭莱打前阵,先进入房间,随后恭敬地立在屋内门口一旁,看着陈之玲进入房间。错过屏风,陈之玲先是低头注意自己脚下,再一抬头,目光竟再也无法移开。
这一刻,风停止了吹拂。有人静静地坐在榻边,背对着窗外月光,只穿中衣,大片凝白的胸膛裸露,墨黑的碎发随风每晃一下,陈之玲的心就乱一分。清辉沿着他的侧脸描绘,面无波眼含笑,这份美貌,增一分太长减一分太短,只一眼,天荒地老也难磨灭这份初见的惊艳。
陈之玲生生愣住了。他们俩一站一坐,谁也不先说话,只是互相凝视。还是祝庭莱在陈之玲身后解了围,“深夜造访,实在打扰了,听说楚公子想当面道谢?”
楚释拱手,微垂头回礼。陈之玲才反应过来自己的失态,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转移视线道,“深夜造访,是我们俩唐突了,我听说楚公子寻我有事?”
楚释淡然一笑,声音清冽如甘泉,“当日得见救命恩人,已是三生有幸了,不知···小姐想要什么回报呢?”
陈之玲愣在原地,楚释一动,仿佛神仙妃子亲临世间一般晃人心神。看着陈之玲眼含惊艳的模样,楚释的眼里拂过一丝了然,他的眼中没有情绪,但依旧微笑着站起身,冲陈之玲伸出手。
陈之玲的身体比她自己的思维反应更快,她向后退了一大步,把身后的祝庭莱吓了一跳。楚释的手僵硬的顿在半空,陈之玲反应一会儿才摆手道,“没有关系啊,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你家里人呢,你可以随时回去了,我们会尽力帮忙的。”
这个发展楚释从未遇见过,他眼里一丝不解在徘徊,便犹豫的问道,“你会安安静静的放我走么?”
陈之玲更为不解,只能开玩笑道,“不放你走,你想过年在我们这儿吃猪肉么?”
祝庭莱在她身后目睹了一切,他嘲讽道,“陈家就没有强留人这一说,是你想多了,楚哥。”
楚释一愣,随后悲哀一笑,“可是,我哪里还有家人呐。”
那份可怜在他的脸上铺展的如此得当,忧愁凝在他的眉宇间,就连光线给予他的阴霾也能衬托出他的魅力,他的睫毛根根分明,优雅地掩住藏着许多秘密的幽黑瞳孔,那双桃花眼不经意的扫到面前再度愣住的女孩,他在赌,拿他一如既往的美貌去赌这个女孩的心软。
“方便说说之前的经历么?家人怎么了,你之前在哪儿生活。”陈之玲淡淡道,这个男生的一切太过晃眼,就她习武的经历而言,越绚烂的东西往往越致命。像竹林君子放出的幻蝶,世上再无其他可比拟其灿烂,但触到幻蝶,就再无生还的可能。
这是一个令人看着就上瘾的男生,他背对着无数秘密,脸上绽放出完美的情绪,偏偏底色还好。人间绝色大抵如此,动则令人遐想无限,山川河流因此失去壮美之色,天上人间的美貌独一份。
心动不足以令陈之玲慌张了,因为她确定谁都会因为这份美貌而慌张,如此一想,她反而气定神闲了许多。楚释微一垂首,再抬头时,一颦一笑仿若画中仙人,幽暗的烛火又将他的气质拉扯的如同暗处的鬼魅,“仙魔大战,父母族人被杀,我成了孤儿,被人类家庭抚养长大,成年后来到修仙界,我也是被人陷害至此。”
陈之玲点头道,“那你都在哪里生活呢?”
祝庭莱在陈之玲的身后翻了个白眼,一脸不屑的看着楚释,楚释默然,陈之玲找了个位置坐下,“你得说,不然大家族之间,你是会拖累我的。”
这份美貌,陈之玲敢肯定除了她之外的女孩,没人不会痴念,所以他绝对是哪个权贵的家臣或者小妾。
修仙界的很多事和人界一样,就连人性中的黑暗都完全继承了,所谓的仙人,就是一群道貌岸然的“得道高人”,背后的肮脏只有自己人知道。
“图雅将军,是他的小妾把我扔到茅厕的。”
陈之玲手中的茶水不受控制的掉落在地,楚释站在一旁看她,目光平静无波。
祝庭莱轻咳一声,陈之玲这才呵呵道,“想来应该是一桩风流韵事啊。”
三人静默良久,陈之玲打定主意道,“那你现在还有去处吗?”
楚释看着她,眼含星辰,“没有了。”
祝庭莱轻咳一声,正打算说些什么,陈之玲一抬手,阻止了他,回道,“那你暂且住在这儿吧,对外我称你为我的四大家臣之一,对内,你何时想走随你。”
楚释微微一笑,垂眸的那一瞬间,整个世界为他这一刻的开心而黯然。陈之玲却再也坐不住了,这份美貌简直就是慢性毒药,会慢慢腐蚀掉她的心智,她站起身,冲祝庭莱道,“时间已晚,我们俩回去吧,就不多叨扰了。”
楚释在身后愣住,陈之玲绕过屏风想离开的那一刹那,鬼使神差的,她向后望了一眼,眼睛再一次跟随了本能,望向会令人忘却时间的存在。
楚释面冲着她的背影站在原地,眼含笑意,微一颔首,陈之玲便耳根微红,瞬间转回头并皱紧眉头,毫不犹豫地跨门而出。
庭院有泥土的气息,祝庭莱打前阵,陈之玲在身后像木头人一样跟着他,脑海里挥之不去的美貌实在是太有存在感了,陈之玲有些恍惚和眩晕,就像出了梦境,清醒时也无知无觉地回味余味一样。她站住脚步,走到庭院里蹲下,手撑着地面,闭眼闻大自然的气息,心里也默念了静心的口诀。
以往使用内力时都会默念一下这个口诀的,这还是第一次,为了一个男人念起口诀。
祝庭莱飞到樱花树上,折了花枝才飞下,他身上沾染了落花,一手执花一手仗剑地站在她身后,看着她竭力找回自我的样子,幽幽道,“我知道你会留下他的,你骗得了所有人,骗不过从小看着你长大的人。”
陈之玲恼羞成怒道,“可以别说了么?”
祝庭莱头一次不管不顾后果,继续道,“这也没什么,他的美貌位高权重的图雅都躲不过,你只是一个大家小姐,想睡的话就睡呗?”
“我替你问过安大夫,他身体没病,嫁给贺家之前,可就只能疯这几年了。”
“他不会拒绝你的,这种人我见过很多次,靠着身体就能钓到贵族千金的真心,以后平步青云岂不指日可待?”
一连串的话陈之玲根本招架不住,她使劲儿捶了一下地上的落花,恨恨地问道,“在你眼里我就是这种人?那你呢,你也做过相同的事吧,你也想平步青云?我这就和我父亲说去,让他在帝君面前美言,也给你谋个一官半职?”
“我打小就是你的家臣,也就爬过你的床吧,我什么意思你不懂?你觉得我是什么样的人?”祝庭莱眼有泪水,质问道。
陈之玲一脸不解的看着祝庭莱。
祝庭莱一抹眼睛,委屈道,“是臣下逾越了,愿受责罚。”
祝庭莱一闹,陈之玲心里也不好受,她站起身,用手环住祝庭莱的腰,轻抚他的后背道,“在我眼里,你,徐春,阿大,连年,都是我从小的朋友,我讨厌任何一种约束,你们有什么话都可以放心的当着我面说,我什么时候罚过你们啊,哪次不是你们闯了祸,我帮着背。”
相传陈家二小姐陈之玲自小好战,像个男人一样天天打架,其实也就是帮着她的四个家臣背锅罢了,还是孩子的时候,她的四个家臣和她一直是玩伴,男孩们从小就喜欢闯祸,陈之玲还护短,不允许别的大人欺负自己的家臣,所以恶名才这么流传的。
长大后,徐春被调离陈之玲身边,辅佐郭新伟将军镇守修仙边境的北疆,阿大成了辅佐大哥陈立恒的家臣,连年在主宅负责大小事务,陈之玲随身带着祝庭莱,几人再难聚齐,尽管陈之玲自问自己,懂事以来从未想过地位差别,但是五人之间的关系还是因此有了隔阂。
祝庭莱的胸膛因为哭泣一挺一挺的,陈之玲安慰道,“其实我留着楚释是有私心的。”
“因为他长的好,是吧?”祝庭莱气愤道。
陈之玲认栽了。四个人里属祝庭莱爱哭,小时候打架输了哭,好吃的被人抢了哭,喜欢的武器被人抢走也哭,遇到点事就哭,陈之玲横下心说道,“因为留着他,就意味着我有图雅的把柄了。”
她嗫嚅道,“我今天在雪华庭,被图雅好一通教训,就算赢了也胜之不武,图雅要去边境了,以后很难再打回来,我想留个他的把柄,找找平衡。”
这个理由很有陈之玲的特点,倒也不稀奇。祝庭莱的声音没那么脆弱了,但是依旧嘴硬道,“你不觉得很牵强吗?”
“随你好吧!”陈之玲懒得再哄他了,于是松手再不管他,往自己屋的方向走去,她背对着他摆摆手,“小爷累了,要睡了,滚去睡觉听见没?”
“真不去找天姿国色陪睡啊?”祝庭莱在她身后问道,语气很是欠揍但还带着哭音。
陈之玲猛地转头,佯装气愤地抄起一捧落花,略微用了些真气扔向祝庭莱面门,祝庭莱也不躲,瞬间满头都是落花。
“我这是花美男,对吧?”祝庭莱眨了眨眼,略微俏皮的问道。
陈之玲真服了他了,“不管你了,再气我,我就真生气了。”
“那行吧,做个好梦。”祝庭莱眼眶依旧微红,但整个人的精神已经振奋起来了,陈之玲打量了他许久,才放下心回了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