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拜师四
这时，江申的呼唤声在远处响起。“嘉禾！嘉禾！”嘉禾依然不敢动弹。他听到身后摩擦草丛的声音越来越近。他紧盯着眼前充满敌意却不知何物的东西，心中担心着接下来的事情。忽然，远处传来一声嘹亮的狼嚎，像是从山顶也像是从旷野传来。这几团浓雾发出的低吼随之停下，好像听到了召唤，继而就那样直接在嘉禾眼前消失了，或者说散去。草丛里的那双眼睛最后闪了闪，然后消失不见。嘉禾有一个瞬间几乎以为那就是阿金藏在草丛中的恶作剧，但不是，不可能是她。阿金的眼神不是这样。就在那双眼睛熄灭消失的同时，空气中的那种凝重的压迫感也消失了。
嘉禾的双腿一软，坐在了溪边的草地上，肩上传来一下轻拍，他猛地回头，是江申。江申看着脸色惨白的嘉禾，语气有些急切地追问，“你怎么了？刚刚看见了什么吗？”江申顺手伸出手来扶他。嘉禾艰难地支撑着自己站起身。
站起来后，他问江申，“你为什么在我过来之前提醒我注意周边？”
“喂喂喂，朋友，别用这种眼神看我啊。师父嘱咐过你必须自己来溪边打水，自己挑回去，所以我才没有过来帮你。”
“这个我知道，我问的不是这个。你别装傻。”
嘉禾黑着脸瞪着眼前这个刚认识的朋友，但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怀疑江申，又在怀疑他什么。
“你是问我为什么提醒你？老兄，拜托，你看看着附近的草，这么高，现在又是夏天，草丛中各种有毒的蛇多得很！它们就等着要你小命呢！话说我还奇怪师父为什么不让我帮你打水呢！你有没有这种在山里的经验，而我就在这山上长大，对这儿可谓是了如指掌，又比你大一点……”
嘉禾也觉得自己莫名其妙怀疑别人有点过分了，便打断了江申的话，挑起水桶说，“走吧”，就往前走去。
走了两步，他又回头看着江申的眼睛认真地说，“对不起。”
江申一下子笑了，“哈哈，看看你现在的表情，太好笑了。”
嘉禾脸有点红。随即他又想起一件事，便问江申，“你怎么也叫师父叫师父？”
江申歪着头说，“这个嘛，很久很久之前，从我爷爷那时候就称呼林白师父为师父了，可能是因为他从那时就做猎狼师父的缘故，后来我爹娘也跟着称呼，我便也一样，师父他老人家也从不在意这些。”
嘉禾边往前走着，边跟江申聊着，“哦，原来是这样，确实是，我也是跟着我爹娘一起称呼的。”但我很快就是他真正的徒弟了，嘉禾这句话在心里想着但没说出来。
“切，那你还问我，这有什么好问的。”两个少年一同往山上走去。
“对了，你刚才看到什么了，遇见蛇了吗，我发现你的时候你脸色那么差。”
“……嗯……对，一条青绿色的小蛇，吓死我了。”
“那是竹叶青，有毒，你算幸运的了，还好你没事。反正进草丛之前，最好先用棍子打一打周围，打草惊蛇嘛。蛇会受惊跑掉。不好意思哈，这一点我忘记告诉你了，我真该死！”江申露出非常愧疚的表情。接着滔滔不绝地说起这座山上容易出没的每种蛇的种类来。
嘉禾又对江申说了慌。他认定自己做的是对的，他认为拜师这种事情还是不要乱说为妙，以防造成不必要的麻烦。他们一路走一路聊着，向山上的山庄里走去。
到了山庄，江申去了前院帮他爹做事，嘉禾挑着水往师父后院而来。师父正在院里等他，看见嘉禾，他没说话，抬起一只手指了指面前的水缸。嘉禾挑着水桶过去，把两大桶水倒了进去。师父坐在石凳上，示意他坐，他坐到师父旁边的石凳上，等待着师父开口。
师父开口后，说的话却出人意料。“嘉禾，你脸色看起来不太好，想必你看到了泓溪上的狼灵了吧！”
嘉禾睁大眼睛，师父正认真地看着他，没有管他的讶异，继续说，
“没错，溪水暗处的狼形浓雾，草丛深处的狼的金色眼睛，这就是这座山上曾被猎杀的狼的灵魂。这座山曾是它们的故乡，被我师门中的弟子猎杀之后，魂魄久久不散，盘踞于泓溪之上。它们不是狼人，是更古老的一种狼的种族。它们算是狼人的先祖，会迷惑人，使人坠入泓溪的湍流或者最深处。它们比这座山上的毒蛇还要更可怕。蛇会避人，而它们就是奔着人类而来。准确地说，是奔着猎狼人而来。它们能嗅出猎狼人的味道，从不滥杀无辜。它们的亡灵守着泓溪，将那里作为它们最后的领地。我让你去打泓溪中的水，就是让你去看看，见识一下你面对的是什么，这还只是狼人先祖的魂魄，真正的狼与狼人，只会比它们更可怕。这些浓雾远远谈不上残暴。”
“我要重点提醒你的是，虽然你是为了阿金那孩子来到这里，但你要清楚，阿金的命是命，你的命也是命，你的敌人可能会想要夺走那孩子，但他们更想夺走的，是你的命。保护阿金是你的使命，也是你的意愿，但老夫希望，遇到危险的时候，你更能够保护得了你自己，或者说，也会有人能够保护你。有些东西，并不是老夫教得了的。”。
师父的话，嘉禾听得似懂非懂，他不知道阿金为何会被夺走，不知道会有谁能够保护自己，除了自己的话，难道是阿金吗？她又会怎样保护自己呢？他还想再问，但师父只是摇了摇头。
师父接着开口道，“嘉禾，你记得今日，今日便是你我师徒结缘的日子。以后你就是我的弟子。你叫的这声师父，以后就是货真价实的了。道阻且长，师父要告诉你的便是这些。至于一些往日俗礼，不必管它。今日你可以回家了，下次再来即可。此拜师之事不必跟其余人提起，只需告诉你爹娘，礼已成，你做得很好。”
嘉禾心下顿觉轻松，只一秒，便更沉重，他不顾师父所讲，跪下行了三下叩首之礼，之后便拜别师父离开。江申在前门送他出来，向他挥手。日薄西山，嘉禾踏上回家的路，天空和道路都洒满金光，行至山下泓溪边，嘉禾特意绕行走到江申带自己去打水的溪边。他屏息靠近那里，溪边阴影已被金光驱赶散尽，嘉禾在那里站立良久，最后他恭敬地跪下，面对潺潺溪涧行了三下大礼，之后起身，走上回家的路。
他一路上想着阿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