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计划(二)
真所谓计划赶不上变化。
阿金身上的稳定状态持续了几年之后,终于还是被那女人的到来而打破。本来所有人都小心翼翼地使阿金远离那个女人,就是为了安抚好她体内的狼的基因。那种基因好像一种带着水平仪的炸弹,只要阿金接触到跟狼有关的一切,稍不注意,那体内的狼性基因就会爆炸开来,在阿金的小小身体里爆开。使她向狼人的路上极速狂奔转变。
还好那女人来的那天,嘉禾就在阿金家。还记得吗?那女人那天做了不速之客,没等到阿金爹来就靠近了阿金。近距离的接触,包括她的混乱的话语体系,她的拥抱,以及那个造成阿金生理不适的颈间吻,那正是唤醒狼的基因的导火索一般的存在。
那天嘉禾回去其实并没有说什么,只是这次是阿金爹自己嗅出了不对劲。阿金会在月圆之夜出去这个他是知道的。在经过大人们商量过后,老金也默许了让嘉禾来保护阿金。只是那天他突然嗅出阿金身上更加浓烈的狼味,就在阿金的眼睛变成金色之后。
他差一点就急着问出口,可是想到师傅的叮嘱,他还是压制下去了自己嘴边的话。看着眼前的女儿平静地吃着饭,他仿佛看到另一个飞身跃出大门的狼影。他再也吃不下饭,起身去找嘉禾爹。在嘉禾家里,直到嘉禾离开,老金才对嘉禾爹娘说出自己的发现和顾虑。那时他并不清楚那女人曾经来过的事情。嘉禾爹让他别着急,当天晚上就叫来嘉禾询问,阿金是否近来与什么人有接触。果不其然。
答案现出之后。阿金爹亲自上了一趟山。按道理来说,被逐出师门的孽子老师傅是不愿意见的,可他老人家终究还是心软。四十多岁的阿金爹长跪在山门前从日出直到日落。老师傅的老院子点起灯之后,随之山门也打开了。阿金爹低着头跪在那里,看到眼前出现一双布鞋。多年师徒终究相见,师傅的眼睛里全是疼痛,而阿金爹的膝盖早已经直不起来,四十多岁的汉子跪在那里,抬头看向他的恩师,目光中是坚定与恳求。
师傅把原来的茶里加入了新的药方,让阿金爹带回来。并说如果以后再拿药,还是让嘉禾爹来。老金本以为师傅还是不肯原谅自己,他并不知道,师傅这次是对嘉禾爹有嘱咐。嘱咐是关于嘉禾。
在狼人的生活中,身边有人的亲密陪伴与没有人的亲密陪伴,效果大有不同。如果没有,那么体内的狼性基因就是一颗待爆的炸弹,但是如果有,那么狼人对于人世就会有留恋,这个人就会将她牢牢地抓在大地之上,将她留在人间。
当初阿金爹毅然决然要走,不听师傅的阻止。原本人可以改变狼人,可是那个女人并不一样,那女人已经是成年狼人不说,更重要的是,她对于阿金爹只是露水情缘,但是只有痴情的阿金爹坚信那是狼人的爱。可他以为的爱,并没有留住她。真相是,那本来就不是爱。师傅从来没有说过,从来没有说破。
阿金跟嘉禾不一样。他们从小一起长大,况且两人又生出浓烈的依赖,那种依赖,甚至比对父母的依赖还要深重。没有人能解释,可能本来也无需解释。那股力量,就是能够把阿金拉回人世的力量。无论发生什么事情,只要他俩之间有那样的情谊在,阿金就永远成不了纯粹的狼人,也永远不会变成那女人的另一个翻版。
故而,师傅只是在原来的抑制茶基础上加大了药量。眼下,大人们什么也做不了。
嘉禾爹回来传达师傅的嘱咐。他并没有说得很露骨。只是问了嘉禾几个问题。如果阿金在他的生命中永远离开,能不能接受?如果不能,那么他愿不愿意一直陪着阿金,保护阿金?
嘉禾的回答没有一丝犹豫,当然是肯定。其实嘉禾爹也被这小子的坚决吓到。师傅说到俩孩子的时候他还不以为然,想着他们只是从小长大的兄妹之情。但是嘉禾的眼神真的震撼了他的父亲。嘉禾爹恍然看到自己的儿子眉目中已经有了男人的样子,这孩子已经可以支撑起一片天。他意识到自己需要重新审视自己的孩子了。
在阿金跟嘉禾闹矛盾的时候。嘉禾没有跟爹娘讲。他看到阿金想要用力地将自己推开,却又很矛盾的,始终有一根细的,却有力的绳子将他往阿金身边拉。那便是阿金的目光,他不知道的是,这绳子也是他们两人命中注定了的情缘。
在那之后,大人们都看得出来,阿金变狼的程度的确不大,确实被不知什么东西放缓了不少。他们清楚,接触过狼人的未成年狼孩的变化速度绝不是像阿金这样。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他们不知道的是,包括阿金身上变狼的转换现象,还有她后来对于身边人以及嘉禾的极度抗拒,那都是变狼衍生的效果。如同注定的命运。这也是阿金生命中必不可少的一段劫。
老师傅在许许多多月圆之夜站在老树下看向头顶圆月。他知道,阿金身上必然要渡的劫,还很多。有些事情,他没有讲给他的猎狼人徒弟听,也没有必要。他知道两个孩子会携手走出很多困境。如果时机成熟,他等着见嘉禾那孩子一面。他有很多话,很多嘱托要给他。必须要面对面才能得已传授。还有阿金那命苦的孩子。那孩子天生不同寻常,老师傅知道,他们爷孙几人的见面时机还在后头。定会到来,不必着急。
阿金爹得到了师傅的答复,他不再着急上火。师傅说他的儿孙会有儿孙福。这一句话对他而言,是千千万万句安慰。他时常陷入沉思,想着自己女儿心中的想法,他是个大老粗,总是忽视女儿的需求和情况。很多女儿的事情,甚至还要别人来告诉他。偶尔,他的心中会涌起一阵酸意。但是,很快,天一亮,他就要上山砍他的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