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耗子（上）·隔离酒店

    “我们撑不了多久，快拿行李来顶住！”

    在两位空姐的组织下，惊慌失神的女人们也行动起来，到处翻箱倒柜的寻找可靠的支撑物，手把手的传到李亦语跟前。趁着怪物撞击的空档，众人在几秒内便用行李储物柜在厕所门前筑起了几米宽的支撑墙，支撑在厕所过道对面的墙上。

    有惊无险，当通向厕所的整个通道，都被行李箱和杂物堵得水泄不通时，大家才松了口气，但厕所内的嘶吼依旧可怖，几人赶紧散开。李亦语想与面前这个极有组织力的壮汉交流一下情报，却被一手推开，那人毫不理会李亦语的恭维，一头挤进前排的人堆中。

    奇怪的是，李亦语自始至终都未发现，前排座位间有这么一堆人围着，好奇的上前，还未靠近，一股刺鼻的铁锈味袭来，瞬间充斥在李亦语的整个鼻腔中，回味了一下，引得李亦语一阵干呕，从人群的缝隙中望去，映入眼帘的是一地狼藉，到处都是染红的绷带和毛巾，人群里手忙脚乱的，气氛却十分焦急，一层一层向内传递着干净的绷带。

    李亦语向前探去，人群的中心是一位空姐，躺在座位上，四肢不断扭曲挣扎，脸色苍白，眼白上翻，浅蓝的制服被鲜血浸红，李亦语顺势瞄向血液了来源，不禁一阵眩晕，空姐的手臂上遍布着一排不规则的伤口，黑洞洞的，恍惚间深可见臂骨，即使众人不断按压，鲜血依旧一股股向外冒，最骇人的是脖子，即使叠上好几块纱布，被一个男人拼命掐住，血水的涌出丝毫不见减缓，空姐呜咽着，却怎么也发不出声，动作由强至弱。

    “绷带不够了！”抢救队中一个看似瘦弱的四眼抬头吼道，他的眼镜碎了一边。

    只见壮汉猛地起身，向身后惊魂未定的人群指挥着：“快找绷带，或者干净的衣服！”

    李亦语实在不忍直视，刚要转身帮忙寻找，抢救团传来一片惊呼，回头一看，本已奄奄一息女孩开始抽搐，李亦语靠的近，看见女孩的瞳孔开始放大，大到有小拇指头粗，接着上翻，直至看不见，七窍不停出血。与其说是血，不如说是如下水管崩裂时，流出的黑色黏稠液体，接着双手双脚猛地绷直，像被触电般剧烈的颤抖起来。

    在所有人都不知所措时，李亦语意识到了什么：

    “得把她绑起来。”

    或许是电影小说看多了，或许是因为神经太过紧绷胡思乱想，在结合机场和城市里短时间内发生的混乱，厕所里自上飞机后才变成怪物的那个人，以及空姐被咬后，失血过多后的这些症状，这一切结合在一起，便解释得通了——这些疯狂暴力的怪物定是受到感染后，迅速变异的人类。

    “快把她绑起来！”

    壮汉也回过神来，迅速用空姐座位上的安全带将其固定住，有些人反对，大多数人则提着空荡荡的脑袋不明所以，几个有相似想法的人，配合着李亦语和壮汉的动作，寻找绳子或皮带将抽搐的空姐一圈一圈的缠绕起来。

    突然，失血过多空姐却仿佛瞬间拥有怪力般开始挣扎起来，安全绳被扯的不断卡住安全锁，抢救团的人被吓得作鸟兽散，如果没有李亦语及时的反应，估计面前的几个男人都按不住她。

    疯狂空姐嘶吼着，满口鲜血不断张合，上下颚不断敲击，狂咬着空气，黝黑的双眸不知何时竟化成了灰蒙蒙的乳白色，紧紧盯着眼前的几人，愤怒的咆哮着，直到一人从空姐身后，用书包将空姐的头给套住。

    机舱内再度回归平静，所有人不再分开坐，纷纷挤在距离厕所和受困的空姐最远的角落里。大家开始交换情报，壮汉是这趟航班的便衣警察周慕，早在混乱爆发前，就已经登机，一直在自己的座位上睡觉；抢救团是由四眼陈天豪组织的，他是来毕业后来旅游的兽医。对于这场混乱，所有人都毫无头绪，空姐是在厕所开门后被厕所内的怪物咬伤，短短十几分钟，就被异化成怪物的同类。

    在与机长沟通后，发现现在所有频道均已失联，对地面上的情况一概不知，目前只能按照预定航线开向目的地。而此时距离目的地还有九个小时，开会讨论后决定，必须保存精力，以面对地面所有可能的突发状况，但也需要有人看守困住的空姐和厕所的男人，每三小时一班。

    众人对怪物的防御工作加固得很完善，飞行期间无事发生。李亦语是被空警周慕叫醒的，飞机已经落地，所有境外航班都被统一分配至邻市的各个隔离区，官方的反应速度极快，迅速的布防，建设临时隔离区，所有人依次下机接受检查。

    能活着踩在祖国的土地上，看着严密的防控，李亦语的心踏实了不少，每个人都被作为无症状感染者，分配了隔离酒店房间，进行隔离观察。虽然隔离酒店环境比不上旅行路上的那些五星级酒店，但能回到祖国，吃着令自己怀念神往的中餐，这一天发生的事情就像短暂的噩梦一般，与家里报了平安后，手机就上交了。李亦语躺到床上，沉沉睡去。

    李亦语是被吸尘器的声音吵醒的，还未睁眼，前世练就的敏感神经就让他滚到沙发底下，匍匐着欲爬出沙发的遮挡，本能的想要观察声音的来源。当身子反应过来正趴在豪华套房天鹅绒的地毯上时，李亦语才回想起来，自己早已不是身处那个满是尸臭腐烂的世界了，至少暂时不是。

    站起身来，声音来自酒店房间的卧室，走向卧室，原来是个清洁阿姨。阿姨看到李亦语吓了一跳，赶忙关掉吸尘器，用满是地方口音的普通话向李亦语道：“老板对不起，我不知道你在”

    李亦语无奈的摆摆手，天其实也已经大亮，昨晚睡得也算充足，便也没为难阿姨。穿起衣服，简单的洗漱，今天需要好好的感受一下秩序世界的美好。

    因为直接购买豪车需要等待几个月，甚至是一年几年，李亦语拿着钱也开不到，索性直接租了一辆梦想中的大劳，没想到自己开着就像个司机，来到酒店后就一直停在车库里，租金照常交着，并没有开过几次。

    还不如回去躺着再次看到前世小时候心心念念的豪车，李亦语内心再也掀不起一丝波澜，坐到车里瞬间失去目标，刚刚对这个世界的那份欣喜和向往荡然无存。

    呆呆地坐了一会儿后，李亦语想到了今日行程的方向，他忙翻起书包，自己换了新的手机，先前的通讯录并没有调过来。但好在前世的自己并没有那么愚蠢，李亦语幸运的在副座的手套箱里找到了那部旧手机，一条陇长的裂痕从前置摄像头一直裂到充电口，开机时晃得李亦语一阵眼疼。不出所料，放在这里少说有一个星期，除了联通的广告信息外，没有任何一个活人的未接来电和消息。

    翻动着通讯录，一个个熟悉的名字出现在李亦语眼前，这陇长的列表估计只有十几人有联系，且这十几人中，不过三四人是李亦语常联系的对象，但也时常是二三个星期才会有一次通话，而且那次通话一般也是出了事才会拨给彼此，毕竟对于李亦语这个二十七岁还当着网管的人来说，游戏才是最深情的陪伴。

    而这三四人中有一个人则与李亦语经常联系，那就是李亦语的干兄弟，更是死党——耗子李浩，他们是一个村子的，住在巷头巷尾，从小学三年级直到高中都在一个班。

    前世中了奖后，李亦语第一个想到的人就是耗子，当然，李亦语并没有蠢到一口气将这件事告诉他，而是做了个测试，而这一世，李亦语也打算在对死党做那个测试，不是因为不信任，李亦语虽说是个小网管，但好歹也活到了二十七岁了，他自己深知人性是经不起考验的，而再做一次测试的意义，便是给死党打一剂预防针。

    “喂，耗子？”

    “干嘛，我在忙呢！”

    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李亦语心里一紧，差点哽咽，稍作调整缓缓道：“耗子啊，我这边出了点事，手头有点紧，你能不能借我点？”

    对方顿了一下，声音变得有些慌乱：“没出什么事了？”

    面对兄弟的这般语气，李亦语有些愧疚，一瞬间甚至想把中奖的事情全盘托出，但还是憋了下来，组织了一下语言道：

    “没事没事，就是擦了别人家的车宝马，说是要赔个五千，但我这个月钱已经花完了，你看”

    “那好，你等一下”说罢，对面没了声，只有背景嘈杂但有节奏的杂音，那是耗子打工的工厂机械。

    片刻后，李亦语的手机传来了一条转账信息，一共7000。

    “我先前有攒些，你急就先用着，不用那么快还，厂里有得吃住”

    李亦语望着屏幕上的转账记录，顿感一丝恍惚，和前世一模一样的金额和回复。

    “耗子，你手中的工作先停下，我现在去接你。”

    “我这边还忙着呢，周四吧，周四我有假”

    话音未落，李亦语打断道：“周四个屁”

    话没说完，李亦语想到什么，拿起手机打算给这个没什么见识的死党，一点小小的金主震撼，打开微信，有些手生的操作着，连着给备注为“李耗子”的好友转账了四次50000，并且每次转账都备注着一个字：现，在，出，来。

    “卧槽！”

    从垃圾手机本就不堪一击的声筒中，传来一声沙哑的惊呼。本来一脸骄傲，想着接受死党耗子膜拜的李亦语，却收到了耗子的这样一句回复：

    “你小子不会搞刑法上的活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