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009
闻言，花沉吟立即明白了绯影的意思，遂改口道：“刚才一时嘴快，说错了，不是一个人，而是我们两个人。”
她指指自己再指指肩上弹来弹去的肉球。
激动的绯影这才安静下来：“那还差不多，花族人多势众，你一个人去不安全。”
“花族虽然妖力很弱，但探查追踪的本领却不错。”花沉吟耐心解释，“漫天飞舞的花粉都是她们的眼线，方圆百里外就能感知到异族气息，今日夫君亲临，谅她们也不敢对我怎么样。”
“哼，凭她们的修为根本感知不到我们的存在。”绯影抖出两只小翅膀，作叉腰状。
“……那就更没问题了，对吧？”花沉吟一脸忐忑地瞥了瞥御座的方向，大魔头不点头，他们俩讨论得再欢也不顶用。
封剪夜并未作声，皱起的眉头却渐渐舒展开来。
花沉吟眼睛很尖，准确地捕捉到了大魔头脸上极其细微的表情变化。
套用玉凋澜的脑回路，不反驳等于同意。
所以大魔头这是答应了。
她高兴地握紧双拳庆祝。
穿书前，花沉吟一直很想玩蹦极、云霄飞车这类惊险刺激的游戏。
奈何电视网络经常报道什么坐个过山车就把脖子给弄骨折的新闻，害得胆子小的她迟迟不敢尝试。
变成妖精之后，哪怕遇上事故，也能用妖力拯救。
那样她就可以放心大胆地跳了。
翠辇速度极快，一块糕点的功夫便抵达了此行的目的地——花族圣域。
地位低微的族群没有城池，只能依势而居，平地起阁楼，垛田花海，溪水川流，密密麻麻，环抱四周。
聚成蹴鞠状的萤火虫似灯似火，点缀夜空，照亮大地。
隔着星与月，她们的头顶还飘着一座仙山——仙宗七派之一的青城山。
雾气缭绕，诸峰环峙，飘飘渺渺，如临幻境。
为了掩人耳目，翠辇悄无声息地隐进了云层间。
“夫君，我去去就回。”花沉吟朝肩膀上的绯影抬了抬下巴，然后手指捻诀，使出瞬移的本领闪出了车辇。
万丈高空，失去安全带和保险绳的保护，人类渺小的躯体宛若一只断线的风筝。
衣衫被风吹得猎猎作响，绾好的发髻被刮得乱七八糟，头皮紧绷感觉要掉了，骨头似乎也有散架的趋势。
可她却无比开心，无比痛快。
人生难得几回疯，还不得可劲儿造。
即将落地前，她甚至心血来潮地表演了一个在空中旋转一千零八十度的高难度动作。
最后依靠妖力，稳稳着陆，像颗钉子般牢牢地钉在了地里。
可惜，没有观众为她喝彩。
和初次化作原形的那天一模一样，负责夜间守卫的同伴手持刀剑，将她团团围住。
“哎呀，原来还有这么多夜猫子啊。”曾经的天真与迷茫不复存在，有靠山撑腰的花沉吟嬉皮笑脸地跟她们打招呼，“我胡汉山又回来了。”
“你这怪胎为什么会在这？”
“被送去血族当贡品居然还能活着回来，果然是怪胎。”
“怪胎私自潜逃，快抓住她！”
数十守卫将挥舞着手中的武器，打算围捕花沉吟。
“就凭你们几个？”花沉吟趾高气昂地放狠话，“今天怕是花尽欢来了也不管用。”
“死怪胎，好大的胆子，竟敢直呼族长名讳，看招！”某个守护怒不可遏地挥舞起宝剑攻向花沉吟。
根本无须花沉吟动手，藏在她头发里的肉球以疾风之势飞了出去。
嚓——
沙沙沙，刹那间，空气中便响起了微风拂过麦浪的声音。
率先发起攻击的守卫则傻愣愣地杵在原地不动，手中的武器也被折成了两半。
其他守卫惊呆了，纷纷向那人投去质疑的目光，这时，她们才借着萤火的光芒看清，她的脖子上出现了一道划痕。
鲜血沿着纤长白皙的脖子一路流淌，浸湿了后背的衣衫。
但奇怪的是，脚下的草丛却不见一滴血迹。
怎么回事？
正当大家疑惑不解之际，握着断剑的守卫瞬间化作了干尸。
然后，一股巨大的黑影突然从天而降。
四周寒风凛冽，被踩得东倒西歪的花花草草迅速结上了一层白霜，方圆几里都笼罩在一片压抑、冰冷、毛骨悚然的氛围中，恐怖的感觉犹如恶魔降临人间。
“是……是……黑煞……”
“血、血族之王的眷属……”
熟悉的场景，熟悉的死法，吓得守卫们退避三舍。
“敢欺负我家沉吟，找死。”显出原形的绯影扑腾着翅膀在花沉吟头顶盘旋，狠狠地给了对方一个下马威。
有人替自己站台，有人为自己出气，花沉吟得瑟地竖了竖大拇指：“绯影，干得漂亮。”
肉球中央裂开一道缝，绯影俏皮地吐了吐舌头：“还有谁？”
守卫们一个个脚下筛糠，嘴唇颤抖，跟个木头人似的，动弹不得，亦开不了口。
“没有的话，那都去死吧。”话音未落，绯影煽动翅膀，几道快如闪电的风刃交叉袭向守卫，三下五除二，便把她们身上的血榨得一干二净。
先前嚣张跋扈，不可一世的家伙们连呼叫的机会都没有，就死翘翘了。
“啧，味道真淡。”一次性摄入大量的血，绯影不仅没有饱腹感，甚至满脸嫌弃。
似曾相识的发言，似曾相识的惨象，搞得花沉吟也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她下意识地捂住脖子，生怕自己会成为下一个被攻击的目标。
然而，绯影并没有学习大魔头，他说话算话，搞定守卫后，目光一直逡巡着前方：“死了那么多手下，也不见那个花尽欢现身，是不是吓破了胆，逃跑了？”
“不知眷属大人大驾光临，花尽欢有失远迎，还望眷属大人见谅。”
说曹操曹操到，身为族长的花尽欢在一群手下的簇拥下，迈着莲步款款而来。
身姿摇曳，红衣如火，清冷妩媚的面庞不见一丝畏惧与慌乱，仿佛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淡定得不像话。
“现在道歉，晚了，去死！”绯影根本不吃这一套。
“能死在眷属大人的手里乃我的荣幸。”花尽欢扑通一声跪在绯影跟前，“如我一人性命不足以平息您的怒火，我愿献上整个花族。”
此言一出，她身后的跟班也齐刷刷跟风照做。
堂堂一族之长，不仅滑跪，还把所有同伴都出卖了，这是花沉吟万万没想到的。
而绯影一出手肯定是秒杀，实在太便宜她了。
“等一下。”她不爽地阻止道。
“沉吟，你不会心软了吧？”绯影不停转着眼珠子。
“眷属大人，另一位大人大概是想亲手报仇吧。”花尽欢转向花沉吟，双手捧起一条折好的长鞭，鲜红的鞭身布满荆棘的倒刺，“血尽而亡也好，罚至刑潭鞭挞致死也罢，花尽欢这条贱命任由大人们处置。”
绯影变回肉球，跳到花沉吟肩上：“沉吟，你打算怎么处置她？”
计划赶不上变化，对手怂得太快，复仇手段也被她提前预判到了，还有什么意思。
先前所有的幻想，所有的激动，所有的快感，都消失得一干二净。
真扫兴！
这花尽欢八成是故意的。
呵，想破釜沉舟，以退为进，没门儿。
“你以为我会上你的当吗？”花沉吟踱到花尽欢身边，抄起她手中的荆棘鞭把玩了起来。
“识时务者为俊杰，您福大命大，有贵人相助，咱们只能选择认命，反正早死晚死都是死。”花尽欢不卑不亢地回答。
花沉吟甩起长鞭，啪一声，草地裂开，上面留下了一道很深很诡异的印迹：“是啊，托你的福，我才有今天呢，不过，乖乖认命也不一定能得偿所愿。”
“我已经做好准备了，请大人动手吧。”花尽欢闭上眼睛，仰起脖子。
“着什么急，你不觉得你说的那些方法很无聊吗？”花沉吟丢掉鞭子，伸出食指戳了戳肉球，“不如我们来点新鲜玩意吧。”
花尽欢卷翘的睫毛，轻轻颤了颤。
花沉吟翘翘嘴角，暗自笑了笑：“绯影，能不能帮我个忙？”
绯影扑闪着大眼睛，骨碌骨碌来回滚：“什么？什么？”
花沉吟清了清嗓子，加大音量，一字一句道：“取、内、丹。”
肉球亮出两只锋利的前爪：“没问题。”
“嗯……”花沉吟故作为难地挠了挠下巴，“可我又不想她死，这也能办到吗？”
“当然。”肉球踮着脚尖凑到她耳边，“取内丹的同时注入妖力，便能留一口气，但失去生命本源，她们将眼睁睁看着自己衰老，然后变回原形。”
“女孩子最爱漂亮了，头发花白，满脸皱纹，肯定痛不欲生吧。”花沉吟十分欠扁地摇摇头，“尤其以美貌著称的花族姑娘，耗时千年才修得一副曼妙的躯体，结果又得重头再来，哎，太惨了。”
绯影嗤之以鼻：“惨什么惨，活该！”
花尽欢猛地睁开眼睛，脑袋摇得和拨浪鼓似的。
她宁愿死也不要变丑，更不要被打回原形。
“怪胎，有本事杀了我。”
“哟，这就破防了？”花尽欢气急败坏的模样把花沉吟逗笑了，“你刚才不还说，能死在眷属大人的手里是你的荣幸吗？”
花尽欢咬牙切齿，浑身战栗不止，垂落在身侧的手颤颤抖抖地抬起，对准自己的心脏，企图自杀。
但指尖刚触及咽喉，胸口便破了个大洞。
满头青丝登时雪白一片，年轻水嫩的肌肤亦成了皱巴巴的，妙龄少女秒变佝偻老妪。
最后躯体干瘪收缩，由人化作了一株幼苗。
“沉吟，吃了它。”绯影把刚掏出的内丹扔给花沉吟。
看完戏，花沉吟随手一抓，还热乎。
蛟族内丹沉水珠是颗七彩玻璃珠，花尽欢的内丹呈圆角八棱状，红彤彤的色泽，一半素珠形态，一半雕成了牡丹花。
“原来族长的原形是朵红牡丹啊。”她恍然大悟。
“对，一千八百年修为的红牡丹。”绯影接过话茬，“再加上之前那条八百年修为的蛟龙，日后大部分妖怪看到你都得绕道走。”
“真的吗？”花沉吟扬扬手中的东西，“那你快教教我，该怎么消化它。”
绯影：“左手掌心向上，右手掌心向下，双掌合十贴于肚脐上方一寸位置，屏气凝神，呼吸慢慢下沉，将心念与妖力专注于内丹之上，默诵化字诀。”
花沉吟按部就班照做，她能清晰地感觉到封闭漂浮在掌心中间的内丹，在妖力的催动下正以顺时针方向缓缓滚动。
然后像遇热的糖果似的，一点一点软化、溏化。
最后融成水状渗透肌肤，混入血液流经全身。
吸收完毕，打通任督二脉的感觉再度袭来。
修为暴涨，磅礴的气势与力量充满四肢百骸。
那刹，她甚至产生了一种可以以一敌十的错觉。
“绯影，你好厉害。”花沉吟捧起肉球狂亲，“你到底是何方神圣，怎么什么都知道？以后再多教教我好不好？”
“嘿嘿，没问……”
“有这么开心吗？”封剪夜打断绯影，神不知鬼不觉地来到花沉吟的身后，“那是不是也该让我开心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