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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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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奏尽千声乐,空吟百转音。

    知是往生处,自古雅流年。

    ——《琴丝》

    旦日见早,晓露未消,松雾仍旧悬睡山间,只露一断壁绝崖,破雾现白,迎接朝阳霞光之气。

    卫升静坐断崖之巅,虚眉吐纳,白发撩扰,自接风云。他怀抱古琴,以向群山万壑舒奏弦乐之音。

    清宁于他身后不远处止步,音云染耳,晨心更静绝。

    观那谷中浮云缠绵入雾,或静或动,荡然旷远,遇林木而聚,碰山石瞬散,翻腾不止,如有海浪之声。

    琴音或急或缓,随律动心,劝海波平。弦音轻颤,偶转舒适,起止淡然。

    听他音起,赏他音止。清宁愉步行前,亦与他并坐崖巅,同赏这橘日来开。

    “天地倒换之间,不过半枕星图。日月交替轮转不息,山海交移涌动不止。人世乱途,如何可救?”

    卫升将琴置于旁侧,然后对问清宁。

    “我曾与公子推演星图幻变,冥思万物来由。亦思考人之所来,人之所去。他往前推演万年,我往后演推千年,你可知结果如何?”

    “结果如何?”

    “公子所言,有两种可能。其一,万物归根,溯本同源,我们所见之一切,都由一物幻化而成,这也与道门最高境界,无。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但这也说明了,万物诞生与偶然,以此为基础,我亦往后推演千年,可这千年之间,乱战不止,不知所止…”

    “那另外一个可能呢?”

    “另外一个可能…也与道门有关。”

    这时卫升正襟危坐,宛如痴儿细听专注。

    “公子从信之玄道,却不入道门,但那次遇见【道宗】的(易玄子),与他论道数日,最后因时辰有缺,意未尽满而散别。”

    “他们论到玄门,公子问他:传承之源自何而来?

    他答:自有师承。

    公子又问:师又何来?

    他答:自悟天道。

    适时公子笑而道之:凡事定有缘由,道家讲因果,既得之“果”,何不知其“因”?

    他答:道之玄妙,从无而有,化而为名,非因果乎?

    公子同可,然再问:道家以命辰相算易命,这方法又缘起何处?难道亦是自悟?

    他答:吾亦怪之。自遁入玄门,虽称为玄,但介悟深处,总有缺上之感。

    公子问:何以至此?

    他答:以内观景,世间演变,人世凡间,皆如过眼云烟,然瞬世万变,偶入轮回道果。易命于天,然天又是何物?

    公子答:天圆地方,世间万物皆在这“天”之下,百姓亦在天子之下。这“天”可为规矩,乃万物演变,四季交替,生死命殊之规矩。

    他答:若是如此,不如称这“天”为律。万物死生之规律。这规律之下,无人可违。

    公子再道:吾亦同之。至于道玄之中,那易命之法,字字和组,便轻易知人命途,恐怕也是规律而已,并非玄妙之法。只是不知道,这规律是何人所求罢。

    公子无意,听者有意,易玄子恍然知悟吐露心言:

    我有一个想法,但过于惶恐…

    公子道:

    何见惶恐,但讲无妨。

    他道:

    恐万数年前,有一神国,他们每逢婴童降生,便让人记录下他的生辰诞命之字,并有专门的人记录下此生一切情,然在归之总理,方才得出这易算之法。

    毕竟,耕耘节气,亦是由人常年观测所得…

    话至此处,他们两人皆作思垂,我给他们添了茶,他们也不见有动。

    至于夜幕交替,换了烛台,他们又再论之,近乎同时开口。

    为何?

    公子先说:我猜想,他们定是因为难降子嗣,才如此珍重。

    这时公子目光在我。

    而易玄子自有不同见解,他道:或许是因为神国命贵?

    公子道:既然你称之为神,那为何今不见有神?亦无神墓。难道神死之时皆作灰烬?

    易玄子不知所答…

    而后他们又相论其它”

    清宁言尽此时,长舒气息,句里行间,皆是情思。

    卫升听之惶然,更是迷途,便问清宁:

    “可这又与我们谈论之事有何联系?”

    “至公子逝世,我又推演了…算到了易玄子所说神国…甚至…下一场轮回…”

    “所以,你此去东山郡,便是去见易玄子?可你不怕他知晓你的秘密?”

    卫升眉头紧锁,尽是担心之意。

    “比起这个,我更不想公子的愿望落空,那怕为此而亡,也绝不后悔,况且我若是死了,那不是正好和公子不再分离?”

    清宁苦笑,而紧握手中青剑。

    卫升自然知道公子愿景,他想要创造一个,没有压迫,没有饥民,没有流民,没有高低贵贱,人人平等的世界。

    尽管那样的世界还不曾出现,以后也很难出现。

    “轮回…”

    卫升最后也没有问出第二个可能,可能他自己也害怕,若世间真是在不断轮回,那一切的一切…都将变得极为可怕。

    可是他不问,清宁也会与他说,毕竟如今还在的人中,他是唯一可以毫无道理地给他诉说心事的。

    “我好想公子,我知道他一定也推演的比我更多,可是他什么事都一个人藏着,当初他要是告诉我该多好…我…我绝对不会让他一个人去的…”

    “他也就不用…”

    清宁低垂着脑袋,把头藏在袖子下面,眼泪止不住的染湿衣襟…

    卫升不敢吱声,公子的死,他也是知情人。公子的死,是计划好的,是公子自己计划好的,但他不敢告诉清宁,谁也不敢告诉清宁。他,和他们,将带着这个秘密,进入坟墓。

    “有时候,我真的好想,好想睡到下一个轮回,然后抢走那个清宁的公子…”

    听到清宁这样说,卫升心中一惊,连忙说道:

    “清宁,千万不要,千万不要有这样的想法,这可是心魔…”

    清宁抬起通红的眼睛,也不顾形象如何,自然笑道:

    “我怎么可能会有这样的想法,我要帮公子现实愿望,而且世事演变,怎么可能会有轮回。我推演的结果也不一定准确嘛。”

    “说了这么多,心情也好了许多。顺路来看看你,果然是个愉快的决定。”

    之后清宁离开之时,毫不犹豫地带走了卫升的古琴。

    “清宁,定要一切安好!”

    望着清宁远去,卫升狠狠地捶了自己的胸口:

    “该死,公子你好狠的心,对清宁狠,对自己更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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