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五)
那两只猫乖巧温驯地钻进清宁的怀里,争着想要清宁抚摸。眼前的饭菜鲜艳欲滴,香气弥漫,这几道菜都是绝品。
“换?怎么换?杀?还是扔进荒土?【陆家】掌管着全国超过三成的商路,以后起义军的经费,他们这里要占大头,现在换掉,谁来接替?临阵换枪可不是个好习惯。”
清宁品尝着桌上的菜肴,转手又给猫夹了一些。再提起那玉壶,给两只猫各倒了一杯。
“那墨家?先皇都已经死了,为何还要去刺杀皇上?苏泊也不像是一个昏君…”
“君是昏君,臣是昏臣,苏泊…他也到了那个年纪…昏不昏,只在一念。”
掌柜给自己也满上,然后痛饮入喉,酌酒火辣。
“哎…命运屠轮,一旦开始,就无法停下…改朝换代的事,难能自保…北疆那边?”
“【司家】是决不能退回来的,他们一退,那就是真的没有机会了。”
清宁取下猫胸前的东西,然后把猫赶到掌柜的那边,一个黑色的盒子,里面装着两把钥匙。
“真的没有翻盘的可能吗?”
“还得再让百姓生得苦点,这样他们心中积压的怒火才会爆发,才会不顾性命的走上战场。不然,以此前近百年的温养,他们的野性已经被驯化了。”
喵——唔哇——
两只猫突然开始争抢桌上的食物,它们几乎同时瞳孔竖起,背部弓成弧形,两条尾巴笔直如棍。
左边的一只先下手为强,直接抬起利爪,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另一只脸上抓去。
右边的一只也不甘示弱,在遭受攻击后立马还击,然后两只猫缠斗一起,打翻桌上的盘子,饭菜洒落一地,油水沾染上它们的绒毛,桌子被它们打的砰砰直响。
两猫抱在一起,难解难分,时而惊起,时而坠落,很快它们就从桌子上打到地上,漆黑的猫毛四处乱飞。
爪子,嘴里,桌上,地上,都是它们战斗的痕迹。
“你为什么要喂它们喝酒呢?”
掌柜摇了摇头把两只猫拨到旁边,随后自己又喝了一杯。
“不给它们喝酒,它们就不会争斗。”
掌柜顿时清醒过来,他看着清宁问道:
“你是说…”
清宁点头,然后自己朝掌柜拱手:
“那么就打扰了,代我向小菊问好,就说清宁很想她。”
“你若是真想她,就找机会自己去见她一面,她恐怕…哎…”
掌柜最终还是没有说出来,他只能叹气。
“小菊怎么啦?可是发生了什么?”
“没事,你去吧。你的事情更重要。”
掌柜不说,清宁自然不会多问,开门便出去了。路过旁边房间的时候,她停下脚步,侧过头温柔地看了这门一眼。
等清宁离开后,这扇门便从里面打开了,走出来的是一个老朽的女人,她弓着后背,眼角的深陷的皱纹里面噙满泪水,眼眶也是红润。
“别哭了,人都走远了。”
“她还叫我小菊。”
老妪努力让自己笑得开心一点,可她的笑却是像一个刚出生的婴儿。
“哈哈…明明我都比她老了呢…”
“还有,你刚刚是不是准备骗她,老婆子我身体好着呢。”
“你说话总是不经大脑,你年轻的时候就这样。”
“…那次要不是小姐和公子帮你挡着,哪有你现在这样风光…”
“咳咳——”
“行啦行啦,你少说两句,每次说起来总是说个没完没了,就那么几件事,你都要念叨半辈子…”
掌柜见她又开始咳嗽,立马扶着她回房间里面。明明不是腊月的天气,屋子里还燃着炭火和暖炉。
她刚坐下,还没喘口气的时间,她又开始给掌柜讲故事:
“那些事你是不记得了,可我还帮你记着呢,那年在北疆…刚刚你们也说到北疆了吧…”
“你明明是公子的护卫,可居然还要公子照顾你,按理说,我们这卑贱奴仆的命,扔了就是,可公子却硬是背着你在大雪里面走了两三日。”
听着老婆子的讲诉,掌柜的记忆也被勾了起来。
那年雪季来的早,自己追随公子和小姐去北疆,可是半道上自己一时疏忽大意,踏空了雪地,落进胡人的陷井。
是公子和小姐救了自己,他们甚至不碍于主仆身份,不顾他们尊贵性命,冒死在胡人的长弓之下,把自己救了回来,更是背着自己走了在大雪之中走了三日,方才回到城墙境内,他们又废心思把自己治好。
“哎…”
“只有公子先去了…小姐又无法去…”
“天地相隔,阴阳相逆。”
“他们明明那么好的人,为什么老天爷总是要针对他们…”
小菊从枕头下面取出一张手帕来,小心而温柔的抚摸着,然后用它给掌柜擦去了眼泪。
“原来你也会哭嘛…我还以为你是铁打的呢…”
她半开玩笑的捏了一下掌柜的脸颊,上面还有很多的肉,他很健康,自己也就无需担心什么了…
小姐自己也见到过了,心无牵挂,一切便坦荡了。
“老爷子,我困了,你给我讲讲我的故事吧…”
掌柜给她盖好被子,又加了些木碳扔进炉子,然后坐在床边,给她讲起,那个自己讲的最多的故事。
“以前有一个女孩,被插着稻草,在街上贩卖,可惜连过街的老鸨也看她一眼。”
“但是她又是那样的幸运,被一户贵人家看上了,引进门内做了那家夫人的丫鬟。”
“夫人心好,对她如姐妹,她比夫人小十岁,夫人叫她小菊…”
“夫人还给她写了诗…”
街边采小菊,闺中贴身藏。
唯恐他人盗,淑女信私长。
“你那哪是什么淑女,自己明明大字不识一个,还叫小姐教你写信…”
她张了张嘴微笑着,连眉毛都是月亮的形状。
“你不就那个盗贼,自己没脸没皮往我房间里送花的事,你怎么不说?”
“只会一个劲的逮着我的丑事…我困了,不听你说了…”
掌柜看她侧身过去背对着自己,又在旁边坐了会儿,陪她睡着后,他才关了门,自己出去。
这时屋里床边,清宁立在那里,用她自己原本的面容,没有遮挡。
她坐在她的床边,给她整理着头发。
“这么久,头发都乱了…”
后来掌柜回来,她又给他讲了一个梦:
“老爷子,我梦见小姐给我疏头发了…”
//世界线修订i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