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保护费
梁歆三步并作两步蹬蹬蹬地跑下了楼梯,许家兴正一手撑在地上,一手扶着栏杆,颤颤巍巍地要站起来。
如果说要给许家兴到目前为止的人生评选个最尴尬时刻,今天绝对榜上有名。平常打球跑步摔个跤不过是小事,但今天他莫名就觉得难堪极了,恨不得立刻离开这,好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
梁歆见他颤颤巍巍地要站起来,上前急忙想扶住他,却被许家兴一把推开了。
许家兴牙关紧咬,低头不去看梁歆脸上的表情,推开她扶过来的手,执意要自己站起来。
那个摔了个屁股墩的揉着屁股起身捡掉了一地的作业本,见许家兴好像摔得不轻,结结巴巴道:“我跟我没关系啊,是他撞我的”
梁歆看许家兴一直低着头,额头上直冒冷汗,右脚显然使不上力还逞强想自己站起来,又听见这男生的话,火一下就上来了:“你这话什么意思,两个人撞一起怎么就跟你一点关系没有了,你不能一次少拿点作业吗,作业本都要摞到脑袋顶了!”
梁歆其实知道,这事不能全怪这个男生,也是许家兴下楼梯太快了,也没看路,但她这人护犊子,许家兴是她的朋友,现在都撞成这样了,她哪还管得了什么通情达理。
上课铃敲响了,走廊上没多少人了,那男生也不回嘴,捡好作业本就跟着溜了。
许家兴看梁歆气得脸蛋通红,一双杏眼瞪得圆溜溜的,胸口堵着的一口气莫名好像散去一点,催促她说:“你快回去上课,我自己可以。”
梁歆像是压根没听见他说什么一样,气哼哼地蹲下身子,径直伸手拉高许家兴运动裤的裤腿。
许家兴猛地抬头看她,胸膛起伏了下,声音紧绷问:“你干什么?”
梁歆看了下许家兴的脚踝,又红又肿,扭伤了是肯定的,不知道有没有伤到骨头,抬头看他:“我干什么?是你在干什么?这样怎么走路,你脚不想要了啊!”
许家兴对上她因为生气而格外明亮的眼睛,别过头避开梁歆的视线,还憋着气有几分别扭道:“这是我自己的事,不用你管。”
“你”
梁歆气得刷地站起身,转身就要走。
许家兴看她转身要走,盯着她的背影死死看了几眼,黑着张脸双手撑住栏杆,受伤的那条腿轻轻点地,胳膊一用力,把自己撑了起来。
站起来还好说,但他这样下楼,受伤的脚很难完全不用力,许家兴憋着一口气,像跟谁较劲一样,一声不吭地扶着栏杆,先把完好的那条腿往下迈了一节台阶,单腿撑住全身的重量,吃力地把伤的那条腿往下移,还没等移下去,他靠外那侧的胳膊突然被人抬了起来,架到了脖子上。
许家兴猛地侧头,就看见梁歆的侧脸,鼻尖翘翘的,红润的嘴唇紧紧抿着还向下耷拉着。
梁歆转身走了几步,回头看许家兴作死地想就这么下楼,憋着气回来把他一边胳膊架到自己脖子上,想往下走,被架着的许家兴却不配合,一动不动。
梁歆转头拿眼睛瞪他。
许家兴看她瞪得溜圆的眼睛,还是没动,他的手臂架在梁歆的脖子上,感觉梁歆的脖子还没他胳膊粗,他哪敢把重量压到她身上,再把她这小细脖子压断了。
梁歆接着瞪他,显然许家兴不开口她是不打算先开口的。
“你你怎么又回来了?”许家兴先打破了沉默。
梁歆哼了一声:“哼,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狗脾气,说走就走,我惹你了啊?”
许家兴被说成狗脾气也不反驳,两人间的气氛缓和了点,许家兴一手撑住栏杆用力,架在梁歆身上的胳膊不敢压太多重量在她身上,俩人沉默的一节一节楼梯地往下挪。
梁歆正费力地撑着许家兴,眼睛盯着台阶生怕他再踩空了,就听见他突然开口了。
“你惹我了。”许家兴的声音低低的。
“嗯?”梁歆没反应过来。
许家兴却不肯再说了,只接着往下走,梁歆反应了几秒才明白他是在回答自己刚才问的自己惹他了吗。
“我哪惹你了啊?”梁歆觉得自己比窦娥还冤。
许家兴看着脚下的台阶,低垂着眼睛有点别扭地说:“自己的东西不知道去拿,别人好心给你送来你就这种不耐烦的态度,算我咸吃萝卜淡操心了。”
梁歆无语,表情费解地看向许家兴:“你就因为这个生气啊,我以为你明白啊,毕竟之前学校里传我们闲话的那么多,现在好不容易平息了,我们再说起话没完没了这不是让刚平息的八卦更厉害了吗?”
许家兴一噎,他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之前在学校里恨不得躲着梁歆走,但今天他竟然一点也没想起来这件事,这会儿被梁歆一说倒显得是他小心眼无理取闹了,许家兴只能强撑道:“你既然这么在意那些风言风语,之前干什么在食堂跟我说那些?”
梁歆:“”
你要是翻旧账这嗑就没法唠了。
许家兴见梁歆不吱声了,又像是掌握了主动权一样,还来劲了:“你在意别人说什么就别扶我了,我自己走。”
梁歆让他气了个倒仰:“大哥,我是为你的名声考虑好不好,我这名声已经这样了,都死猪不怕开水烫了,你要是不怕被人说你这个天鹅肉被那什么吃了,我天天找你唠嗑去!”
梁歆气得够呛,许家兴却是一扫阴霾,胸口堵着的气也散了,他就说嘛,这个死丫头虽然不着调,但总归不是三心二意、见异思迁的人,原来是为了自己的名声,倒是自己错怪她了。
许家兴的嘴角小幅度地翘了翘,微扬起下巴:“谁有空和你唠嗑。”
梁歆:“”
俩人艰难地下了楼,梁歆又把许家兴送到了医务室,校医检查了下又给他抹了抹红花油,说他这是扭伤了,最近要是出门最好拄拐,伤腿别用力。
梁歆憋笑想象着许家兴拄拐上学的画面,他之前不是不近人情的高岭之花吗,哎呀呀,这下形象要崩塌了呀!
许家兴的爸妈最近去省城不在家,他黑着脸借了医务室的电话给他三叔打电话让来接他,刚挂电话就看见梁歆盯着自己发呆,脸上还全是坏笑,一看就没憋什么好主意。
“”许家兴看了眼墙上的挂钟,无语道:“你是不是忘了你还要上课?”
梁歆:“!!!”
梁歆风一样跑回教室,明明是做好人好事,结果被老师连瞪几眼,剩下的自习课连头都没敢抬。
放了学,梁歆又拿出赛跑的劲头往家跑,今天得去跟花衬衣交货了,梁秀秀晚上还要来她家住,她得赶在梁秀秀去之前回去拿上货,要不被梁秀秀看见了不好解释。
一到家,梁歆发现她妈果然靠谱,不但已经把炒货炒好了,还拿油纸一包包的包好装进布袋子里了,梁东放学比她早,现在也不敢再四处乱窜,乖乖地就回家了,梁歆骑上梁东的车子,把袋子挂在车把上就往录像厅去。
到了录像厅门口,梁歆停好了车子,拎上炒货刚想进去,脚步又顿住了。
虽说她不至于倒霉到每次进录像厅都遇上公安检查,但是倒底上次进派出所还是给她留了个心理阴影。
梁歆叫门口一个大背头帮她把老板喊了出来。
没一会儿,花衬衣就小跑着出来了,见着梁歆就嚎道:“妈呀,老妹儿啊,你可愁死哥了,上次你给公安带派出所去了,哥这个担心啊,寻思想去打听打听,结果还不知道你叫啥名,这几天可给哥担心坏了。”
梁歆一摆手:“嗨,没啥哥,咱派出所有熟人,进局子跟串门子有点区别,但反正也区别不大吧。”
花衬衣惊讶道:“妹子,你这路子够野啊,这卖墨镜的,搞炒货的,你都能搭上线,现在连公安你都熟了?”
梁歆心道,熟不熟的我能告诉你吗,我就说认识公安,省得你做生意别再想蒙我。
梁歆嘿嘿一笑,一脸的:咱谦虚,咱低调,把一袋子炒货递过去:“哥,你拿回去验验货,称称重量,今天新鲜炒的,保准脆生。”
“嗨,妹子你的货我还用称吗,我还能不信你吗,这样吧,你进屋喝口水再走呗,哥把货放屋里再给你拿钱。”
“进派出所像串门子”的梁歆脸上笑容一僵又恢复原状,笑道:“哈哈哈,水下次来再喝,我就在这等吧,我这还着急,一会得给人送墨镜去。”
花衬衣了然地点头,小跑着回去给拿钱去了。
梁歆扶着车子在门口等,等到门口的小青年都抽完一根烟了,花衬衣还没出来,梁歆无语,这哪是不称啊,这得是称完重量又一包包打开扒拉看才这么长时间吧。
等小青年给第二根烟点上火,花衬衣终于出来了,一脸的笑:“哎呦,真不好意思妹子,没零钱了,找人换钱来着,耽误你功夫了。”
梁歆心里吐糟,骗鬼呢,这么多客人,都是几毛几毛的交钱,你还能没零钱,脸上却一脸:理解理解。
梁歆接过花衬衣递过来的钱,看了一下,正好三块六,开口问:“哥,你上次不是给了两块钱定金吗,咋还给三块六。”
“嗨,那两块定金放你那,下周再给我送货,啥时候你不给哥供货了,再把那两块退给哥。”花衬衣豪爽道。
梁歆暗自点头,看来是对她的货满意了,别说,这花衬衣做生意粗中有细,既有商人的精明,又有些江湖气的豪爽,怪不得能干录像厅。
花衬衣又搓搓手问:“妹子,上次那批墨镜确实质量不错,我这都销完了,你下次送货再给哥带五十个呗。”
梁歆心里一喜,脸上却一脸为难:“五十个啧,这有点不好办啊,这批货质量价格都合适,好几个老板跟我这订好了,这个月的量都订出去了啊——”
梁歆拉长调子看花衬衣脸上的表情变化,怕他再说少要点,又接着开口道:“不过,既然是哥你要,我咋也给你想办法把这货匀出来,下周保准给你带来。”
花衬衣一脸感谢,又跟梁歆接着套近乎。
正在说话的两人,没留意巷子口啥时候站了三个人,中间一个胖子,左手站着个瘦竹竿,右手是个寸头。
三人离得远,梁歆和花衬衣声音又不大,听不见他们在说啥,就见着花衬衣把一叠钱递给梁歆了,梁歆瞅了瞅给塞兜里了。
瘦竹竿呆愣愣道:“大哥,那是彪姐吧,这是干啥呢,陈老板咋还给她钱呢?”
陈老板就是花衬衣,三人经常来这家录像厅,知道陈老板三教九流什么人都认识,有的大哥都要卖几分面子,本事大着呢。
寸头接话:“这陈老板会不会就是彪哥啊?”
胖子一拍寸头脑袋:“蠢货,咱老来这录像厅,陈老板要是彪哥,咱之前能没在这见过彪姐吗?”
寸头揉着脑袋,唯唯诺诺问:“那大哥,陈老板给彪姐钱干啥啊?”
胖子嘴角一咧,深沉道:“那是在给彪姐交保护费!”
胖子、寸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