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许子安
周一早上一上学，梁歆就顶着个熊猫眼直打哈欠。
陆志远在一旁多管闲事：“梁歆，你这种学习态度是不错，但方法不太对，晚上熬夜白天困，这其实是得不偿失啊。”
梁歆心道，还不是因为你亲爱的梁秀秀，她又忍不住打了个哈欠，眼角都渗出来几滴生理性的眼泪，昨晚上她熬夜把剩下的两章五三全看完了，一直看到半夜一点。
梁歆用力瞪大眼睛想提提神，一手伸进书包里摸来摸去，摸出陆志远那本练习册推到他桌上，开始一边转笔一边背政治。
陆志远拿起练习册，推了推眼镜道：“这里面的题对你来说还是有点难了，做了其实打击你学习积极性，我应该先帮你画一些适合你的题的”
陆志远翻练习册翻着翻着就消音了，他动作顿了下又突然开始飞速地翻起来，眼睛瞪得比睁大眼睛想提神的梁歆还要圆。
陆志远扭头看看梁歆，又不敢置信地扭头回来看练习册——这本练习册上很多题他做不出来问老师也没问出来，只好打了个问号打算给他在北京当老师的姑妈写信问问，但是现在，那些打问号的题目下面竟然用钢笔清晰地写了解题过程和答案！
陆志远翻到一个题认真看解题过程，看了会一拍脑袋道：“对啊，应该从这个条件入手啊！”
等他连看几道之后机械地扭过头不敢置信地看向梁歆：“这些题都是你做的？”
梁歆抬了下眼有气无力地“嗯”了一声。
陆志远一把抓住梁歆的袖子，眼睛瞪得要从眼眶里飞出来一样，急切道：“你逗我呢吧梁歆，这怎么可能？”
梁歆打了个哈欠，一手拄着脑袋，一手行云流水般转着手上的圆珠笔，瞥了眼一惊一乍的陆志远压根懒得搭理，陆志远在旁边神情恍惚，嘴张开半天都没合上。
陈慧探头探脑地看了看周围，见没人注意她们，做贼一样转过头来对梁歆神神秘秘道：“你这个女妖精，老实交代，咋吃上唐僧肉的？”
梁歆：“？？？”
梁歆转笔的手没停，一脸怀疑这孩子脑子坏了的表情：“什么唐僧肉，我还孙悟空呢！”
陈慧见她一脸莫名其妙，啧了一声，激动道：“啧，你还装，张丽丽都看见了，她早上跟我说昨晚上她去她舅舅家，在路上看到俩人特别像你和许家兴，她还特意走近了点看仔细了，就是你俩！”
梁歆手上转着的笔啪叽一下掉到了桌上，心道她这是什么见鬼的运气，她总不能说自己进局子被许家兴捞出来了吧？
“额…”梁歆一脸迟疑，大脑飞速运转咋编。
陈慧压根不给她瞎编的时间，步步紧逼地盯着她：“快说，连我都想瞒着了！”
“这个事吧…嗯…”
梁歆在那吭吭哧哧半天，陆志远回过神来，突然一把拽住梁歆的袖子，指着练习册激动道：“这道题，这道题你是怎么想出来的？”
梁歆被他一打岔暗自松了口气，一改之前爱答不理的态度，一把拉过练习册，态度无比亲切地道：“这道啊…”
陈慧让她气了个半死，扯过梁歆的胳膊：“梁歆，你少给我打马虎眼，快老实交代！”
陆志远被打断不高兴了，推了推眼镜：“陈慧，你别打扰我们讨论问题。”
“凡事得有个先来后到吧，我跟梁歆还没说完呢，是你，别打扰我俩。”陈慧也毫不退缩。
“我跟梁歆讨论题是正经事，你们聊些没用的什么时候不行？”
陈慧这下真来气了：“你什么意思，你讨论题是正经事，我俩讨论的就是不正经呗？”
梁歆心里偷偷嘀咕又是女妖精又是唐僧肉的，听着确实不咋正经。
陆志远一脸的不可理喻：“陈慧你能不能讲讲理？”
陈慧一手拍在梁歆桌子上，震得桌上的纸都飞起来了。
“你说谁不讲理？”
梁歆夹在俩人中间缩起肩膀一声不敢吱，跟个鹌鹑一样，努力把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
两人眼睛冒火，剑拔弩张，中间夹着个缩头缩脑的梁鹌鹑。
“闹什么闹，上课铃响了没听见啊！”班主任王老师进屋扯着嗓子喊了一句。
梁歆第一次这么乐意听老师的声音，暗自松了口气，一抬头，一下愣住了，忍不住“咦”了一声。
陈慧不情不愿地转过身子，嘴里还小声嘀咕着：“你个女妖精咋也逃不过我的照妖镜，少找机会打岔”，话还没说完，转过身子的陈慧一抬头，忍不住张大了嘴：“妈呀！”
王老师身后两步远的地方，站着个身材清瘦挺拔，眉眼俊秀的男生，赫然是——许家兴的堂弟许子安！
陈慧这下彻底转移了注意力，悄悄扭头跟梁歆八卦：“这不是许子安吗，他来咱们班干啥？”
梁歆知道的那点事还是陈慧告诉的，这会只能摇摇头。
“许子安同学从今天起就转到咱们班了，大家以后对新同学要多多照顾。”
王老师话音刚落，班级里顿时炸了锅，陈慧惊地下巴都掉了，扭头抓着梁歆的手激动道：“妈呀，许子安竟然理转文，这都快高考了啊！”
梁歆把她被死死抓着的手努力抽出来，心道知道快高考了你还有心情到处八卦，奈何女妖精吃唐僧肉的事她还没解释清楚，只能配合地猛点头：“就是就是。”
“你说，许子安本来跟许家兴一个班，会不会是被你家许家兴欺负了，待不下去了？”陈慧压低声音道。
梁歆：“”
神他妈她家许家兴。
“都吵吵什么呢，这上课呢，谁再讲话就出去说！”王老师一发飙班级顿时静了，她冲许子安一摆头示意他坐到梁歆身后的那个空座上。
许子安一手拎着军绿色的斜跨布书包，微微低着头，径直走到座位上坐下。
梁歆后座一直没人，她的椅子就往后挪了一些占了后面的位置，此时许子安坐下就显得有点挤了，两条长腿有些无处安放。
跟许子安同桌的女生性格开朗，梁歆穿越以来却没咋跟她说过话，因为这个姑娘外号小喇叭，你跟她说点啥就相当于昭告全班了。
小喇叭此时热情地冲许子安介绍自己：“你好，我叫刘鑫，咱俩同桌，你别见外，有啥能帮上忙的就开口。”
讲台上王老师已经开始讲卷子了，许子安便只点了下头，言简意赅道：“许子安。”
刘鑫却不气馁，又小声问：“你怎么会这时候理转文啊，这都快高考了，能跟上进度吗？”
梁歆在前面能听见他俩讲话，此时一听心里也好奇，身子微微靠后靠在椅背上，眼睛看着老师假装认真听课，实则悄悄竖起耳朵想听听许子安咋回答的。
梁歆耳朵已经竖好了，却只听见身后翻书的声音，心里偷偷嘀咕，这咋不说了啊，不会真有啥不好说的隐情啥的吧。
梁歆正偷偷脑补八点档的狗血家庭剧，就感觉肩膀被轻轻拍了下，她心里一慌，不会是她想偷听被发现了吧，不能吧，那是许子安想起来自己当初的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了？
她身子有点僵硬地转过去，尬笑着看了眼面无表情的许子安，小声招呼道：“咱俩竟然一个班了，真是巧哈”
“你椅子能麻烦往前挪点吗？”梁歆话音未落就被许子安打断了。
梁歆：“”
梁歆灰溜溜地把椅子往前挪，开始认真听课，她再跟这个死人脸搭话她就是脑子进水了。
之后一天梁歆都在埋头苦读，她先按照遗忘曲线规划好每天要背的内容，然后按计划开始默背。文科理解和思维都很重要，但梁歆上辈子学的比现在的变态多了，理解和思维她并不打怵，但是背不下来那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她以前背的早就都还给老师了，现在只能再从头背起。
许子安也是默默看书，一天都没说几句话，本来他的事就闹得满城风雨，大家对他议论纷纷却未必想接近他，加上他一脸的生人勿近，更不会有人跟他搭话了，就连小喇叭刘鑫碰了几次壁之后也去八卦别的去了。
晚上放学，梁歆第一件事就是去学校后门的小卖店给苹果脸的公社打电话，跟她说好明天上午去印刷厂后门找梁母送货，又跟她谈好每月送几次货和花生瓜子的价钱。
这事谈完梁歆心里松了口气，总算是有了个来钱道了，工人下岗也就是几年之后的事，挣钱的事她必须得抓紧了。
梁歆心事重重地准备回家，走了两步又突然回头，这会儿天色已经暗了，她往不远处的河边张望了下，又揉了揉眼睛仔细看了看，这这河边站着的那人不是许子安吗！
滨市一中后门再往东就是条河，夏天有愿意往河边去的，吹吹风也凉快，这会儿已经入冬了，天寒地冻的，许子安在河边站着干啥。
梁歆歪头琢磨了下，迈步接着往家的方向走，管他想干啥，跟她也没关系。
梁歆走出去十几米远脚步突然顿住了，大晚上的许子安不回家一个人站在河边，这这别是想跳河吧？
梁歆一想，他从小就没了娘，又被外公家当负担扔给了便宜老爹，爹又把他当麻烦让他寄人篱下住大伯家，学校里也是风言风语不断，梁歆又想起来第一次见他就是他被人抢东西还骂野种。
这么一想，她要是许子安她也糟心啊，备不住他还真会动跳河的念头，现在入冬河面虽然都结冰了，但是有捕鱼的在河面上挖的一个洞一个洞的，他要是跳下去这大冷天的上哪找人救他啊。
梁歆想到这撒腿就往河边跑，气喘吁吁地跑到许子安旁边，双手叉着腰直喘粗气。
本来出神的许子安让她吓了一跳，低头皱眉看向梁歆：“你来这干什么？”
梁歆喘匀了气，看了眼河面，许子安站的位置前面还真有个挖的大洞！
梁歆心道幸亏她过来了，打鸡血可是她的老本行，她得让许子安振作起来啊。
梁歆想着不能开口就劝他，怕反而起反效果，得先让他对自己放松警惕，眼睛一转，声音低低地道：“我最近心情不好，和家里也有矛盾，不想回去，正好看见你在这，就过来了。”
许子安顿了顿，看了眼低垂着头没精打采的梁歆，迟疑道：“你跟家里有什么矛盾？”
梁歆一听，有戏，赶忙接着编：“我爸妈他们他们重男轻女，嫌弃我在家吃白饭逼着我逼着我赶快工作嫁人，好给家里减轻负担。”
许子安看梁歆鼻头通红，可怜兮兮的样子，有些困难地开口安慰道：“或者你可以和他们谈谈，他们应该也不会完全不考虑你的想法。”
“总感觉咱俩同命相怜，你外公他们毕竟是养你到大的亲人，他们突然把你送来滨市，你也很难过吧。”梁歆小心地试探他。
许子安一下不答话了，转头看向河岸对面远处的居民楼，正是下班放学的时间，能隐隐约约地听见远处充满烟火气的嘈杂声。
夜晚的风吹得梁歆的发丝飞扬，两人一下子沉默了下来，一时间只有远处似有似无的喧闹声。
这沉默让梁歆有点不知所措，后悔起自己太着急，不应该问这么快的。
梁歆正想转移话题打破沉默，一直望向远处的许子安没有转头，视线依旧看向远处的居民楼突然开口道：“他们把我送过来，我一点也不难过。因为，是我让他们这么做的。”
梁歆一下子失语了，只呆愣愣地看着许子安缓缓转过头来，眼睛微垂地望着她，嘴角勾起的笑容像是苦涩又像是自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