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农贸市场
所谓的农贸市场其实就是一片大空地，搭了两排简陋的摊位，上面支着棚子，这市场虽然简陋，但却比现代的菜市场热闹多了。
滨市下头一共有八九个公社，自打这两年对做点小买卖管得越来越松了，就每天都有从公社一大早赶来卖点农副产品的，卖啥的都有，梁歆刚进去一会，就见着卖鸡蛋的，卖自家种的菜的，河里捞的鱼的，还有卖鸡卖鸭的。
一个老大爷见梁歆路过笑得露出牙花子问：“闺女，来只鸡不，自己家养的，肥着嘞。”
那只鸡不知道是不欢迎梁歆买啊，还是咋地，被抓起来就冲着梁歆边咯咯叫边直扑腾，鸡毛都扑腾掉两根。
梁歆摆摆手赶快走了，她倒是真馋肉了，梁母手艺是好，但架不住这会哪有人家能老吃肉啊，像梁家这样能吃上鸡蛋，偶尔炒菜的时候搁点肉，这就是顶不错的伙食了，可是她没钱啊，就那么十八块钱存款，还得留着做本钱，哪有钱吃鸡啊。
梁歆想起现代用红油的四川麻辣锅涮羊肉，沾上麻酱，往嘴里一塞，麻酱化在舌尖上，肉咬着都弹牙，那叫一个香啊，还有烤辣五花肉，烤得油滋滋的，沾上烤肉酱拿生菜一包梁歆咽了口口水，克制住自己过于丰富的想象力，避开道边炸麻花的，蒸包子的散发出的香味，开始认认真真搜寻起卖花生瓜子的摊位。
道边的固定摊位一般都是啥卖猪肉的，卖包子之类的吃的，还有就是会有人专门从公社收了农副产品来卖的，这样的就会交上摊位费有个固定摊位。其他偶尔来一次的一般就是在道边铺块布，或者放个筐，坐着个小马扎就在道边吆喝着卖了。
梁歆先转悠起固定摊位，她给花衬衣供货是个长期买卖，还是得找个能让她长期采购原料的，毕竟她也没时间每次来都又找卖家又讨价还价的折腾。
梁歆小心避让着拎着大包小包的婶子和她们推着的自行车，在人挤人的菜市场里艰难地穿梭，走得头上都微微冒汗了，终于看见拐角处一个不起眼的小摊位上摆着几个簸箕，里面放着有花生、瓜子、松子，旁边还摆着两筐木耳蘑菇，一个穿碎花袄子的大娘坐在摊位门口，见梁歆过来热情招呼道：“闺女，来看看啊，称一斤瓜子带回去不？”
梁歆伸手抓了把瓜子，瞅着还行，又看了看花生，眉头微皱，这花生壳有点皱巴，看着发干，不算太新鲜。
“花生瓜子多少钱一斤啊大娘？”
“瓜子一块四一斤，花生一块五。”那大娘笑呵呵应着。
梁歆皱眉，这价格比她想的要贵了不少，她给花衬衣的价格不能高了，不然拿不下这单生意，花生瓜子买回去还要用油用调料炒，要是按照这个成本算，她根本赚不了什么钱了。
“大娘，我家是卖炒货的，本来有家稳定买花生瓜子的，但我嫌她家给的价太高，寻思出来转转有没有便宜的，还能稳定给供货的”梁歆话没说完就拿眼神瞅那个大娘。
那大娘一听，是卖炒货的，心里一喜，专门干这个的不比平时散着买的，这个要二两那个要半斤的，这一下就得买走不少，她正愁她这花生不咋好卖，都要放干巴了，这简直是瞌睡来了就送枕头，当即笑得脸上像开了花似的：“哎呀，闺女，你家是干炒货的那来大娘这准没错，我这货好，价还实惠，你要的多大娘给你个最低价，瓜子一块二一斤，花生一块三，咋样？”
那大娘琢磨得挺好，一个小丫头片子能有个什么成算，她先叫个不高不低的价，套出来她家原本进价是多少，她在那基础上再稍微低一点，这生意不就成了吗。
她琢磨的是挺好，却没想到梁歆一听这话转身就要走，都不带犹豫的，她一下急了，这到嘴的鸭子咋还能让她飞了，一下上前拉着梁歆道：“闺女，价不合适咱还能谈啊，你咋就要走啊？”
梁歆回头微微一笑道：“大娘，你这一点诚意都没有，我还谈什么价啊？”
那大娘心说看走眼了，这小丫头可不像好忽悠的，只好咬牙开口：“闺女，既然这样，大娘也给你个实在价，瓜子一块，花生一块一，这真是最低价了，再低我都没啥赚头了。”
梁歆听了一乐：“哎呀，这不是巧了吗，现在给我家供货那家就是这个价，看来他们说是最低价是实话啊，对不住啊大娘，既然这样我就还在他家买了，毕竟老打交道也熟悉不是。”
那大娘急了：“我再一样便宜五分！”
梁歆又翻着簸箕里的花生摇摇头：“瓜子便宜五分还行，花生可不行，你这花生都要干巴了，也不新鲜了，跟瓜子一个价，九毛五分，咱们就成交，以后估计咋一个月我们也得要个十斤八斤的。”
那大娘一听这价格就一阵肉疼，但她也知道她的花生确实不咋新鲜，又眼馋她要的量大，最后还是只能应下了。
梁歆掏出两块钱来递给她：“一样给我先称一斤，我回去给我爸妈尝尝，没啥问题下周就过来进货。”
那大娘正要接过钱给她称花生瓜子，旁边突然有人道：“不能给她，这臭丫头骗你的！”
大娘一听这话，心里一咯噔，手里的称没拿住，花生又咕噜噜掉回了簸箕，她赶忙抬头看向说话的人，这不是自己侄女翠兰吗？
梁歆闻言扭头去看，发现自己身后站着的竟然是在电车上遇着的那个呢子大衣。
呢子大衣本来是长兴公社下面一个支书家的闺女，因为自己家在村里有点本事，自小就眼高于顶，非想着要嫁进滨市，吃上供应粮，她年轻时家里伙食好，吃的白白胖胖，没想到经人介绍还真嫁到滨市了。
可这日子却没她想的那么好，她虽然在滨市落了户口，但厂子里的工作一个萝卜一个坑，哪有她的位置，丈夫虽是正式工人但一家四口就这一份工资，日子也紧紧巴巴，偏她每次回娘家还要大吹特吹，生怕别人看出来自己是驴粪蛋子表面光。
这两年做买卖的越来越多了，她姑姑也开始在公社里收些山货啊，农家菜啊来滨市卖，没想到生意还真不错，都开始租摊位摆摊了，呢子大衣瞧不起她姑当个丢人的个体户，但她每次来市场买菜都要来转一圈顺手拿点花生瓜子或者木耳蘑菇啥的带回家，她也不觉得有啥，本来这些在村里也不是啥值钱的东西，亲侄女拿点怎么了。
今天在车上被一个小丫头片子一顿挤兑，害得她没到站就下车了，又得白花三分钱票钱，呢子大衣心疼这钱，寻思都到农贸市场了，上她姑那拿点瓜子回去，也不算白来一趟。
没想到她一来，就听见那丫头片子跟那讨价还价，说什么自己要的多，把价压那么低，她赶紧上前把称从她姑手里夺下来，急道：“你傻了姑，一个丫头片子的话你也信，我今天在电车上就见过她，这个死丫头嘴里没一句实话，她就是为了在你这便宜买上一斤花生瓜子，今天你卖给她了，人准就没影了，咋可能再来你这进货。”
那大娘一听也犹豫了：“不能吧，这闺女跟我讲了半天价，哪能是骗我的？”
“你傻了啊姑，她不演得真点，你能上当吗？”呢子大衣急吼吼道。
梁歆都无语了，这都什么运气啊，这个呢子大衣竟然是老板的侄女，她看两人在那嘀嘀咕咕，半天没个说法，不耐烦道：“老板，你是卖是不卖，不卖我就去别家了，别耽误我时间。”
那大娘赔笑道：“闺女，你看这样中不，你先按瓜子一块四，花生一块五，买两斤回去，回头你再来进货，大娘再按九毛五的差价把钱补给你。”
梁歆似笑非笑地看了姑侄两人一眼：“大娘，你这是不相信我啊，这长久的合作连这点信任都没有，我看还是算了吧”，梁歆说着就想走。
那大娘一听刚要拦住梁歆，呢子大衣拉住她，冲着梁歆嚷嚷：“露馅了吧，一看骗不下去就要跑，谁家做买卖能让你一个小丫头片子说了算，自己嘴馋没钱就来骗，告诉你，瓜子一块四，花生一块五，一分钱都别想少，再来骗吃骗喝让警察给你抓回去让你家大人好好管管！”
她嗓门不小，周围买菜割肉的大姑娘小媳妇都往这张望，附近的人也停住脚在那看热闹，冲着梁歆指指点点。
梁歆让她气够呛，这是在车上在她这吃了亏，故意在这找茬呢，搅和黄她进货也就算了，她也不愿意跟这个呢子大衣再有啥瓜葛，正好换一家，现在这是还不罢休，想让她丢脸是吧。
梁歆心里来气，脸上却笑得和煦：“婶子，这做生意是和气生财，你们不信任我是大量进货的，我觉得你家货质量和价格都一般，既然谈不拢我换一家就是了，婶子你又急什么，你这样谁还敢再来你家买货啊，问个价格一言不合就要叫警察，这是要强买强卖啊？”
周围看热闹的一看梁歆说话不疾不徐，有理有据，心下都倒向了梁歆，纷纷嘟囔着：“对啊，买个菜还叫警察，谁还敢上她家买啊？”
穿碎花袄子的大娘一见，气了个半死，她本就半信半疑，不想错过一个大客户，没想到让她侄女一搅合，不但买卖黄了，这名声还臭了，心里恨得要死，但周围那么多人围观，却只能笑着跟梁歆道：“闺女，不是大娘不信你，实在是你一个小姑娘就敢说一个月要订十斤八斤的货，大娘心里难免犯嘀咕，这样吧，就当是结个善缘，大娘亏点本，就九毛五卖你了，不管你再来不来进货今天也这个价给你，你看中不？”
梁歆心里“呦呵”一声，这能做得了买卖的果然没有傻子，这大娘这么一说显得她是既大方又和气，倒是自己，被她话里话外说成了个编瞎话来占便宜的了。
果然，周围人又一面倒地开始夸大娘仁义，会做买卖。
梁歆可不想为了几毛钱当个占小便宜的，刚想拒绝，就感觉有人拉了拉她的袖子，声音有点紧张地道：“姐姐，你是要买花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