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有轨电车
这一声彪姐喊得梁歆的心是哇凉哇凉的。
她哪是什么彪姐啊，她那是彪啊！
当初为了赚积分随口编瞎话去帮许子安，这下可好，帮了别人倒把自己给坑死了。
梁歆心里直打鼓，却知道越是这种时候，越不能怂了，要不原本没那么快露馅的事马上就得完蛋。
她双手环抱在胸前，脚尖在地上一点一点的，下巴一扬，眼角风扫那三人一眼：“哦，是你们三啊，你们怎么在这啊？”
“嘿嘿，我们是这的学生，彪姐，咱不会是同学吧，你说说，这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识一家人啊。”中间的胖子谄媚地跟梁歆套着近乎。
梁歆一听这话，心里就是咯噔一声，她是真没想到，滨市一中不是重点高中吗，这三个没事撩猫逗狗的竟然是这的学生。
现在被这三人撞上，她是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早晚得露馅。
梁歆心里急，脸上却面无表情，白了他们三一眼：“少跟我这套近乎，谁跟你们是一家人。”
那个胖子听了也不生气，他心里也奇怪，没想到这混道上的大哥还怪有追求，还让自己妹妹出来念高中，倒是正好，他正苦于每天在学校憋着，没机会认个有本事的大哥，这下机会不就来了吗？
胖子脸上笑得跟朵花一样，在那吹捧道：“看彪姐这气度，真是女中豪杰啊，想必彪哥那更是了不得，不知道彪姐能不能给我们哥三个引荐一下，让我们给彪哥当个马仔也行啊！”
瘦竹竿和寸头也在一边应着：“就是就是，我们都能打，能吃苦。”
梁歆却眼睛一瞪，看了看四周，压低声音道：“你们在那瞎说八道什么呢，现在可是严打时期，我哥就是个本本分分干点小买卖的，什么马仔不马仔的，你们再敢往他身上泼脏水我可不客气了啊！”
胖子一惊，连忙用手猛劲拍了自己的嘴几下：“哎呦我这个嘴，我瞎说的瞎说的，我的意思是能不能让我们哥三帮着彪哥跑跑生意啥的？”
梁歆见这三人还挺好骗，放下点心来，准备再应付几句就溜之大吉。
这时陈慧从厕所出来了，见梁歆在门口站着，就大剌剌招呼道：“梁歆，我好了，走吧！”
梁歆：“…”
胖子三人三脸懵逼，齐齐扭头看陈慧，又齐刷刷地扭回头来看向梁歆。
陈慧见梁歆木呆呆的待在原地没动，她干脆走了过来，一把拉住梁歆的袖子，警惕地看了眼三人：“他们是谁啊？”
“嗯他们”梁歆趁陈慧没瞅她，偷着跟胖子他们挤咕挤咕眼睛，“他们是我一个远房表哥的朋友，正好遇上了说两句话，哈哈，我们说完了，咱走吧。”
陈慧听了正想跟胖子三人打个招呼却被梁歆一把拉住硬给拽走了。
梁歆走出去几步又突然回头跟一脸懵的三人挤了下眼睛，还比了个闭嘴的手势。
直到梁歆他们走出去好远，瘦竹竿才一头雾水地看向他大哥：“大哥，咋回事啊，彪姐咋会姓梁啊？”
“蠢货！”胖子敲了下他的头：“没见彪姐给咱使眼色了吗，那是有外人在不方便说话，看来彪姐的身份学校里他们都不知道，彪姐这个名应该是个代号，真名应该是叫梁…梁歆。”
“这彪姐还真够谨慎的啊，这干大事的就是不一样。”寸头在边上忍不住感叹。
胖子眼神看向远处，严肃道：“这正是我们的机会，彪姐的身份知道的人越少越体现出咱们三的与众不同来，你俩记住，一个字都不许往外漏，彪姐对咱满意了，还愁不能搭上彪哥发大财吗？”
“大哥说的对啊，还是大哥英明。”瘦竹竿在边上吹捧道。
寸头却是一边挠头一边小声嘀咕：“梁歆梁歆，这名咋这么耳熟呢？”
眨眼就到了周末，梁歆一大早就起来了，她倒是也想睡懒觉，但她必须在九十年代下岗潮到来之前带着梁家发家致富，至少也得混个万元户当当啊。
每天早上叫醒她的不是梦想是干瘪的钱包。
吃过早饭梁歆就出了门，她准备去农贸市场买好花生瓜子，谈好价格，回来让梁母炒了她再给花衬衣送去。她原本打算通过梁母食堂采购的路子去买，但又考虑到食堂可是个美差，厂子里眼热的人不少，现在做买卖还是被大家嫌弃的个体户，梁母要是做买卖被人知道了，难保不会出点啥麻烦，所以她打算还是自己去采购。
梁歆到南市街街口的站台处等了一阵，一辆绿色车身的有轨电车“叮当当”地驶了过来，站台上七八个人呼啦啦一拥而上。
梁歆本来听说滨市的有轨电车还挺稀奇，这种车长得有些像火车，在街道上铺设专门的轨道，车顶上方悬空地架着专门的电线。
在梁歆的想象里，坐上这种车应该类似于现代在公园里坐的那种小火车，只花三分钱的门票就能体验现代转一圈一百的观光小火车，太超值了有没有！
结果一上车梁歆就发现自己错了，大错特错。这车哪像是观光小火车啊，这像是早高峰的地铁啊！
车厢里人挨着人，挤着感觉得有个将近两百人。梁歆伸手想去够顶上的扶手，结果一碰着就缩了回来，这大冷天的，手握着纯铜的把手简直像是握着个冰溜子。
梁歆一面忍着车厢里各种味道混合起来的气味，一面拿袖子垫着勉强地抓着把手。她正屏气凝神、度秒如年，车厢中间突然传来一个中年女人高亢的骂声。
“你能不能把你那个破麻袋拿远点，我这可是呢子的大衣，蹭脏了你赔的起吗！”
梁歆探头去看，只见一个穿着黑色呢料外套，烫着一头小卷，身材丰满的中年女人正嫌恶地拿脚去踢地上放着的一个编织袋子。
旁边一个穿着件洗得有点发白的蓝衬衣的年轻姑娘把麻袋往自己的身边一个劲的拽，嘴里赔不是道：“不好意思啊，婶子，我小心点。”
中年女人拍了拍自己衣服，又踢了一脚麻袋，“哼”了一声没再说话了。
见那姑娘身子冲着车厢把麻袋放在自己脚上，梁歆心里轻叹了口气，转回头接着屏气凝神起来。
没过多一会，那个中年女人却又嚷了起来：“你能不能往里点啊，挤死我了，拿着个破麻袋真够占地方的！”
梁歆一看，那姑娘整个人都快要贴在车厢上了，见全车的人都看她，一张苹果脸涨得通红。
“小姑娘没点素质，车子也不是你们家的，什么破烂都往上背。”中年女人身子往那姑娘的方向又挤了挤，嘴里牢骚道。
梁歆实在听不下去了，她站得离她们不远，干脆跟中年女人道：“婶子，我可以跟你换个位置，我不嫌麻袋脏也不怕挤。”
那女人眼珠一转，她挨着的那个小姑娘个头不高，又缩得要贴到车厢上了，她的位置其实比其他人还要宽敞，当然不想跟梁歆换。
嘴上却道：“算了吧，今天真是倒霉死了，坐个车挨着她那个破麻袋，衣服都蹭埋汰了，就可着我一人造吧，也就是我心肠好，才不跟她计较，要是换了别人，非得让她赔衣服不可。”
梁歆都要被她的不要脸给气笑了，又见那个姑娘眼圈发红，紧咬着嘴唇，眼泪已经在眼眶里打转了，她干脆跟旁边人说了声“让让”，直接换位置到了那个中年女人旁边。
“哎呀，可不是吗，婶子你衣服上有灰呀！”梁歆一惊一乍道。
中年女人一下急了，到处看自己衣服：“哪啊，哪有灰啊？”
“就这啊，没事婶子，我帮你拍拍。”梁歆说着巴掌就往她身上狠劲的拍。
“啊，你那么大劲干啥啊别拍了！”
“不行啊婶子，不使劲拍不干净，这么好的衣裳咋能弄埋汰了呢。”梁歆一脸无辜，手上劲却不小。
那中年女人被她拍的嗷嗷叫，终于反应过来，一把把梁歆手给推开：“好啊，你个臭丫头，你逗我玩呢是吧，哪有灰啊，根本就没灰！”
她话音一落梁歆就乐了，一脸老实样道：“啊呀，原来你知道你衣服没脏啊，那你刚才又说自己衣服埋汰了，又说自己高风亮节的，那是干什么呢呀？”
“你你个多管闲事的死丫头，我爱说什么说什么，你管得着吗你？”那女人让她气得两条细细的眉毛飞了起来。
梁歆闻言努努嘴道：“哎呀，婶子你早说啊，我憋一肚子话都不好意思说，既然爱说啥就说啥，那我可就说了，婶子你嫌弃人家麻袋脏，人家放地上都没碰到你衣服吧，又嫌人家占地方，人姑娘加上麻袋怕是占得体积都比你还小吧，一会嫌弃这个一会嫌弃那个，我看是不是自己眼睛脏所以看啥都脏啊。”
“你个死丫头”那中年女人气得抡起手里的包就要上来打梁歆，被周围的乘客一拥而上给拦住。
“早就看不过去了，你欺负人家一个小姑娘你要脸吗？”一个大娘直接嘟囔出来了。
“对啊，还说你挤，我看你地方比谁都大。”一个大爷也插话道。
“嫌东嫌西，这么娇贵你坐小汽车去啊。”
“”
那中年女人看大家都在数落她，气得脸都绿了，电车一停就扒拉开周围的乘客直接冲下了车。
梁歆撇撇嘴，看了眼站牌，也下了车，农贸市场终于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