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冬至
“你速去,不要耽误,告诉子默语我这里的情况,他自然有数。”魏凌齐依旧有些发抖,他在努力平复自己现在的心情,“其他人一个都别说。快去!”
魏卓颜听他这么说,也知道事情的重要,不敢多耽误,只说了一句,“你自己多多小心,别冲动。”就站起身子朝外走去。
好在出门前让家里的马车远远跟着,她一走出酒楼大门,便上了马车,和车夫交代了一句,马车便飞速朝魏府的方向跑去。
子默语是魏放的副将,从小父母双亡便被魏放养在身边,他虽比魏少琼大五岁,但两人从小一起习武学习,既像兄弟又似朋友,关系很好。成年以后,魏放便把魏府旁边的一个小别院送给了他居住,别院和本院也有旁门相通,平日无事的时候魏凌齐就会过去找他练剑或者喝酒。
赶回魏府,魏卓颜跳下马车,直接从旁门进到别院,正撞上子默语在庭院中练剑,见她神色匆忙便知有事,就立马收了剑朝她走来。
“怎么了?脸色好难看。”
“语哥哥,二哥在城北的北肆酒楼等你,他说遇到了害我大哥的凶手。”
子默语皱起眉头,提剑便往外走,魏卓颜见他外衫还挂在树下的架子上,一把拉了下来朝子默语抛了过去,“语哥哥,衣服!”。
子默语转头接住,边走边穿,“你待在家里别出去,不要和将军说这事,一切等我们回来。”
“你们当心,千万别冲动!”
“好!”子默语只回了一个字,就匆匆离去了。
北肆酒楼里,魏凌齐用筷子夹起一块冻羊糕,在嘴里细细品尝。这道菜是把羊肉煮成碎末,再和浓稠的汤汁一起凝结,整体会呈现出琥珀一般深邃的颜色,口感很是奇特,带着羊肉独有的鲜美,又有一种冻糕奇特的口感,不过此时魏凌齐并没有心思去品尝美味,而是一边强让自己尽量冷静,装出不紧不慢的样子,他慢条斯理地吃着,又给自己倒了满满一杯冬酿酒,但是保持着警惕,用余光紧紧盯着阿远进进出出。
之前阡袁帝给过魏放一张画像,画像上的人可能参与了陷害魏少琼一事,可是任凭魏家父子派了多少人手去找,都找不到那个陆远。他们曾经一度以为他已经逃出北周,但是没想到竟然在都城的一家酒楼里看到了他。
魏凌齐有些后悔,这里自己进进出出也有好几次,但是一次也没有留意到这个人,如果早一些发现,说不定早就找到事情的真相了。不过他突然想到陆远刚才看自己的眼神,有意无意地一直在躲避,所以他可以肯定,陆远一定是事情的关键。这人确实胆大,如果没有猜错,两年前他离开玄武宫之后,一路跟着军队到达驻扎的军营,然后把那封伪造的密信偷偷放在魏放的帐篷里。如果能神不知鬼不觉得做到这些,可见这个陆远也是有些功夫在身上的。
这个时候他瞥见子默语走了进来,魏凌齐给了他一个眼神,子默语微微点头,坐到了离后堂最近的一张桌子上,默不作声开始看起了菜单。
阿远端着酒壶出来,一眼就看到了坐在离自己不远处的子默语,他脸上神色一变,将酒壶放在掌柜手里一塞,又退回了后堂。
见他这样,魏凌齐暗叫一声“不好”,立马站了起来想去追。这时子默语指了下门外,自己先他一步朝后堂追去。魏凌齐授意朝门外走去,然后转身进了酒楼后面的巷子中,这里是后门的位置,只要堵住后门,不怕抓不到人。
魏凌齐见巷子中没什么人,微微松了一口气,这时就听从后门里传来了打斗的声音,听上去打得很是激烈。他有些意外,子默语功夫很好,本以为他一个人就可以轻松拿下,没想到打到现在还没办法分出胜负,看来这陆远的功夫比自己想象中的还要好。
门被撞开,陆远被子默语一脚踢飞出来,然后又重重摔在小巷对面的墙上,把放在路边正晒着笋干的晾架压得四分五裂。他晃晃悠悠地站了起来,抹了一把嘴角的血,喘着粗气朝子默语摆摆手:“不打了,不打了,打不过打不过。”
魏凌齐过去一把揪住他的领口,将他提起,“陆远,胆子挺大呀,竟然还敢留在都城,知道我们为什么来找你吗?”
“魏二公子,我不就是偷了一些宫里的东西出来卖嘛,至于您这么劳师动众地来抓我吗?大不了我把卖掉的钱还回去还不行吗?”陆远也不害怕,带着一些无所谓的随意。
“少给我装蒜,你知道是什么事情。”魏凌齐见他这样,气得额头的青筋都爆了出来。
“魏二公子,天地良心,我就是手脚不干净而已,不至于不至于,实在不行,咱报官如何?”
“你放屁!”魏凌齐手上又用了几分力,陆远几乎被他整个提了起来,“两年前那封信,是不是你送过去的?”
“什么信?我可不知道有什么信,魏二公子,你可别把其他有的没的都往我头上扣,这我可担待不起。”陆远装出委屈的样子,但是嘴角却挂着一抹似有似无的笑意。
魏凌齐见他如此嘴脸,更加生气,他松开一只抓着他衣领的手,握紧成拳就要打上去,却被一边的子默语捏住手腕给拦了下来。
“凌齐,不要和他多废话,先带回去再说。”他轻轻摇头,“这人既然敢留在都城,说明早做好了万全的准备,现在一时也问不出什么,关起来我们可以慢慢审。”
魏凌齐将陆远丢在地上,鄙夷地看着他:“我有的是时间,我们慢慢来。”
陆远坐在地上,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魏府的冬至宴大家吃得都不太尽兴。
魏凌齐一杯又一杯地喝着酒,显得心神不宁。子默语平日话就不多,席间只是偶尔和魏凌齐低声交谈两句,看着不动声色,偶尔眼神中也能看出一丝心不在焉。魏卓颜一边记挂着房中还饿着肚子的麒麟小兽,一边又时不时担忧地看着魏凌齐和子默语二人。魏放和魏夫人将三人的状态都看在眼里,两人互相交流着眼色,也显得忧心忡忡。
几人都不知道,这顿冬至宴是魏府最后的太平时光了。
很多年后,魏卓颜回忆起这个夜晚,总是带着些许后悔,悔当初没有好好珍惜这最后的团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