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醒来(上)
我好像梦见了光
因为我的梦里一直都是黑色的
因为梦里从来都是黑色的
我好像梦见了呼喊
因为我的梦里一直都是寂静的
因为梦里从来都是寂静的
我好像梦见了抚摸
因为我的梦里一直都是孤独的
因为梦里从来都是孤独的
所以
我想醒来
老塘里盛着一捧碎光,那是鱼鳖虾蟹的杰作,毕竟一天的时光虽然不好过,但也总有好过的时候,比方现下,有求偶的飞萤,有晒壳的老蚌,虽然杀戮捕食的场景依然在各处上演,却总比炎阳之下的血腥美丽上太多,毕竟月下的夜,能藏住恐慌,能遮掩焦躁。
一泓仙师可能真的领悟到什么真谛,无相仙人或者始终有着自己的一些顾虑,所以塘前老枝上沉心听辨的老鸪只能看到远方乡路上迤逦而来的两个身形,所以清辉下的蒺藜村响来了并不孤单的脚步声。
“一会去到你家,尽力而为即可,别太亏了自己,差不多的时候咱们就即刻回山修行,为了这桩事,已经耽搁了许多时间了”,洛玉明终究不是个,已经对一些事情失去了新鲜劲。
“是的师尊,妄机也想尽快回山“,言若雪浅浅的回声道:“只是初为弟子,妄机还想请教师尊几句,怕师尊莫要不耐。”
洛玉明心不在焉道:“晓得你家教好,我还能当个罪人不成?大不了就是些糊涂事情,理不明白为师还能判不明白?你只管讲就行。”
言若雪抬眼认真想道:“弟子为人十数载,见识也浅,经历也薄,在膝下有兄父荫护着,这几日拜了山门也有师尊这样的高人庇佑着,所以到底觉得并未蒙智,心里愚钝的紧。我前两日在山门聆听了一些仙音,譬如&39;华前不张,槯掩朝露’、‘青岭侧生须臾,所以遥观其斐尨,而后显龙蛇之象’,其中种种,大多不甚然然,不知师尊可有解惑之法。”
洛玉明听了不以为然道:“这就是些相形见性的话,与人说是春籁,摩额则不值一哂。想成仙之路,遥遥而峥嵘,诡谲且善变,与人间并无二般。掌教当年创派立经,止有仙师名分,并不能应感天地,性空而灵,所以多少用了些他山手段,其后山门渐有起色,自家境界也稳步提升,便重修了教中经卷,拿其中仙性未得人性未灭的章节,去供小辈们研习。为师我自幼便长在仙家,识字后便读过这些,后来脱了凡骨踏进仙途,又在修行上见识了百多年景物,方知当年掌教形影之间甚是艰难,所以写出这些委曲求全的实用道理,其中要义旨在告诫我们行事稳妥、观而后动。”
言若雪笑道:“听师尊前后言语,似乎并不十分在意掌教这些言论。”
洛玉明昂首道:“雏鸟自然以全命为上,循规蹈矩即可。若是迎风展翅的时候,依然凭双爪行走,可不是自废武功?既然修的是仙道,早晚要迎来自己的道理,与其说山门的经教我不在意,倒不如说是你师尊我已经过来在意这些经教的阶段了。”
言若雪点头虚心求教道:“原来师尊已经跳出囫囵之地,开始自创乾坤根基了,还恕徒儿眼拙,毕竟见识浅薄。却不知师尊立的是何仙法,也好让徒弟学习学习。”
洛玉明一时挠挠头尴尬道:“现下未竟全功,还需时日雕琢,暂不方便透露。”
言若雪听后心中却一喜,面上倒是戚戚然道:“师尊百年修习,便有立学之心,真叫徒弟钦佩。徒弟入了山门,却连几句话语都计较不明白,又让自家的俗事劳累师尊往复奔走,这会想起来,真是愧做师尊的弟子。”
洛玉明大咧咧的摆手道:“你这才入门几天,能领悟了才是奇怪,往后修行的时日长久,总有通透的时候,这会却是不急。再有你哥哥这事,虽然曲折了些,但毕竟不是难事,总要叫你安心才好,最后为师既然要成就自家的仙路,所见所闻自然可以情度之。莫说,此人虽然不在我修行之界,倒也因他而促成不少好事,其未必不是为师机缘,如此想来,倒是免不得要认真几分了。”
言若雪心下一定,方莞尔笑道:“听了师尊的话,徒弟自然替哥哥开心,只是少不得劳烦师尊用心了。”
洛玉明倒是自顾自点头道:“妄机且不必见外,说不得此事暗合为师大道,乃是一桩修行呢!”
言若雪拜道:“师尊虽如此想,妄机到底还是要替哥哥谢过师尊的。”
洛玉明开怀笑道:“你我师徒一心,你的兄长也算为师不记名的晚辈嘛,没得见外。”
两人这样说说笑笑,不觉已来到言宇家前,言若雪得了师尊示意,忙上前轻轻叩了门环几下,屋中遂传来言母问询之声,言若雪在门外应了,里面便是一阵哐啷急促声响,不多久门栓拉开,言母见了女儿便是好一番激动,却碍着洛玉明的面,不敢有什么动作,只是压抑着喜悦把两人往屋里迎。
方到院中,言柏年已披着薄衫扶门接了出来,言若雪忙上前托住道:“女儿来的不是时辰,搅扰父亲歇息了。”
言柏年笑道:“哪里的话,我知你心中急切,高兴还来不及。 还是快快请你师尊往堂中坐下,再叙不迟。”
洛玉明没来由稽首笑道:“言公身恙,这夜间阴寒,妄机还是扶着你先进吧!”
言若雪也不待父亲推辞,只是搀着他往屋里走,洛玉明颌首与言母示意,言母忙做了请的姿势,洛玉明倒不推却,也就进了房中。
三人分宾主坐下,言若雪娴熟的给各家斟上茶水,而后站在洛玉明身后。言柏年便端起茶盏道:“我儿年岁颇幼,虽然是个勤恳性子,但脾气里多有几分倔强,这几日劳累仙子带在身边照顾,怕是给仙子添了许多麻烦,我这身为父亲的,却也没什么礼物孝敬仙家,反而三番四次劳动仙子施恩,言柏年心有感愧,只能以茶敬之!”
洛玉明也双手擎杯道:“言公乃是家姐旧识,又是我师尊推崇之人,更是妄机的亲父,这般多身份下去,无尘即便有些修行,也不敢在言公面前放肆,所以这感愧一说,无尘万不敢受!”
言柏年诧异道:“未知仙子家姐是何人物,言某何处识得?”
洛玉明笑道:“家姐往年逍遥凡尘,曾有一化名,唤作萧飞烟。”
言柏年神色一僵,想了一想后略笑道:“未曾想一泓仙长那日竟做了如许多安排,倒是言某唐突了。”
洛玉明道:“家师亦未料到言公有那般算计,反而误打误撞,两边和和睦睦,终归还是成了亲戚。”
言柏年摇头道:“言某也是不愿误了若雪这孩子的前程,并不敢有其他心思。”
洛玉明不愿在这件事情上纠缠,就换了话题问道:“不知令郎这段时日情况如何?倘若中间有何变故,还望言公告知,我这边也能多些应对手段。”
言柏年望向言母,言母便道:“亏了仙家法宝镇着,打从两位仙人带着小雪走后,再到今日,除了体温略低,不能醒来外,并无其他变化。”
洛玉明听后微点了点头,而后站起道:“此番前来,乃是专为令郎之事,未免夜长梦多,我与妄机还是即刻诊疗一番,也好让令郎早日康健。”
于是言柏年便着言若雪带路,四人鱼贯进了言宇房中。洛玉明见房中灯盏昏暗,便从袖笼里掏出一个小瓶子,倒出来一粒青丹,吹了一口元气在上面,那青丹立时光彩熠熠、散放明光,照的四下一片明亮。
只是十几日功夫,言若雪见哥哥明显是瘦了一圈,她来回摩挲着言宇额头,抬眼询问洛玉明意见。
洛玉明取了言宇口中的定魂珠,拿在手中细细看了会,见其中纹理并无多少变化,便开口对言若雪道:“你兄长这段时间保持的不错,那血毒被阻塞在躯壳里,并未伤着他的天灵,随后的施治便需要你来主导,若是有什么不懂的地方,为师就在这里,随时可以为你解惑。”说罢,又对着言柏年夫妇二人道:“令郎现下虽说平稳,但迟则生变,我师徒二人这里就要运功施治,及早解你夫妻这桩心结。只是妄机初行仙法,祭练途中保不虞散乱出一些灵气,为你二人身体考虑,还请回正堂静坐,等我消息即可。”
言柏年自然知道这炁域之力对凡人身躯的危害,当下便一番叮嘱,同言母出了卧房。
言若雪关了房门,就听师尊说道:“截气运功的法诀你可烂熟于胸了?”
女孩称是,洛玉明又道:“你且不可大意,这寻常截气引体的功法,并不存在脱尘临道的事情,所以施法之人只需按部就班即可,况且是修行有成的,运转之间并无顾忌。只是你初次临场,所遇便是真刀真枪,就像学了三天兵书的稚子,连兵器什么模样都未见过,便要耍一套老辣娴熟的剑法,这些当初都是欠考虑的,我这会实在担心你中间出些什么纰漏。不过师尊既然安排下这件事,怕是对你的天分看的是极重,既然他能相信,我自然不做其他的猜想。一会你按照事先定下的章程一步步来,心中豁达细腻即可,为师自会在你身旁护法,护持你们兄妹周全。”
言若雪点头称是,盘膝坐在言宇身旁,双手并指簇在前额,嘴上默念正平教修行功法,一点点体悟本身灵气。洛玉明在一旁看徒弟开始修炼,就把头上发簪取了捻诀往房外抛去,而后眯着眼一刻不停的观察小姑娘修习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