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一因
月织青纱做天衣
夜圆如甲着地披
老鸪寒梢望惊鸿
蝉鸣已落南风里
满屋酒气熏的人格外不舒服，妇人迷迷瞪瞪挨了一夜，不时起床开窗透气再关窗防凉，这趟又起来时，就听到院中窸窸窣窣呼呼啦啦的响，她披了衣服出去，借着月光看见儿子正把自己规整好的蔬菜瓜果并一些散碎活计往挑筐里装，她抬头看看天，却和午日一样透亮，便疑惑道：“宇儿，这会还不到上集的点，为何起的这么早？”
言宇见自己的动静惊扰了母亲，忙停了手中活计，跑过来应道：“娘忘了我昨日遇到的两只孽畜？这事宜早不宜迟，而今不除去这祸害，指不定以后还要生出什么枝节。孩儿我赶早过去，正好做些陷阱将他俩擒住。”
妇人道：“莫要莽撞，能逮了最好，逮不住也别把自己置于险地，万事安全第一。”
言宇点头应是，妇人也不去啰嗦，只是替儿子仔细归置好今番要兜售的货品，言宇看了便不再插手，自顾自来到门边墙角处翻找出几件东西，却是一副粗绳、两只猛兽夹子、一杆铁锹，再回自己房中掂出一根拇指粗细的铁棍，一头扁一头尖。他把粗绳、夹子捆缚在挑筐上，再把铁锹铁棍同扁担绑作一根，回厨房抓了几把花生放在上衣口袋里，开了院门回身扛上箩筐就往外走，口里说道：“母亲你费心把门闩了，儿子午后便回。“
妇人又说了些路上小心的话，过来把门拴了，方打着哈欠回屋睡觉去。
走了约莫一个时辰，来到昨日的草坡附近。言宇卸了担子四处观望了会，确定一下猎物的必经之处，便开始挖坑放绳埋夹子，累了一头汗终于布置妥当，左右看着应该没有疏漏后，再把铁棍藏在附近一处草甸中，这才从筐中拿出水袋喝了几口，一边从口袋里摸出几粒花生放嘴里嚼，一边扛起扁担继续赶路卖菜去。
紧赶慢赶的，总算在天放亮前来到镇里菜市口，他顾不上歇息，就近找了一块显眼位置安顿下来，把各样果蔬拿在摊前摆放好，再把鸡蛋女红等也归置摆起，就开始等生意上门。可巧刘大爷今天照旧摆席，他和自家婆娘两人赶着羊车挨街的收菜，彼时各处摊主免不了一阵奉承，刘大爷满面容光，一一回应。来到言宇这边，自然也是一阵寒暄，言宇也是占了年纪小的优势，不仅没在价格上吃亏，反而多卖了不少钱。这之后就是正常的生意，坐摊坐到巳时末，街上也就没几个人影了，言宇看没了生意，也就不再多熬，急匆匆收拾了摊子，去镇上的统销门市买了些油盐米面，外加一只羊头，乐呵呵的往回赶。
回来的路虽说轻松了些，但那头顶的日头却是渐渐火爆起来，额前不觉就流下几滴汗珠，两边的肩膀也晒的生痛。好在言宇是打小跑买卖的主，风霜雪雨寒来暑往的，早习惯了。他浑不在意的一路快走，再次来到那草坡处，搁下挑筐寻出藏紧的铁棍，就往早上挖的那处陷阱跑去。
有动静！
远远的看到伪装在陷阱外的草皮一派狼藉，言宇顿时大喜，忙跑到坑前查看，却什么也没有，又四下里找了找，倒寻到了那两张铁夹子，上有血迹，并无猎物。
“呦呵！这么大的夹子都捉不住，不应该呀？”
昨天的两只耗子顶多二十斤左右，这对铁齿可是撂倒百斤恶狼都不在话下的，言宇疑惑不解，但既然伤过，此处便不好伏击了，再有懊恼也无济于补，遂把一概物事捡拾了，大感遗憾的往家走。
到村口比往常迟了个把时辰，倒是大黑风雨无阻，仍然摇着尾巴从垛场树荫里迎过来。
“今天没有搅你好事吧！”言宇对着黑狗邀功道。
狗子大概听懂了，围着小伙认可般地转了几转，忽然鼻子一扬，对着装夹子的箩筐一阵急吠，惹的少年对着狗屁股一脚，怒骂道：“老子还没吃呢，你叫唤个屁，等下连骨头都不给你留，直接打碎了埋地里，让你干着急。”
狗子无端挨了一下踢，只好悻悻呜了几下，仍旧不情不愿的绕着箩筐追着少年往家回。
拍门开门，把买回来的用度和卖得的银两一一点给母亲，来到厨房舀水冲洗。
“娘，你说这么大的铁夹子咋能逮不住呢？”少年一边冲洗一边不忿道。
妇人在院中搬着大羊头，费力道：“跑就跑了呗，腥不拉几的，看着还恶心，逮着了我也不情愿收拾。”
言宇擦着身子从厨房出来，看母亲已经把羊头放到墩案上，便把毛巾一搭，取来铁棍就往羊头砸去，来回几下，骨头散开，已经可以放下大锅了。
“还是男娃子有劲”，妇人夸了儿子一句，又催道：““去村里老井里打几桶水回来，家里水缸的水怕是不够拾掇这个大家伙。”
言宇就提着两只木桶往井窖这边来，刚巧看见一个穿花布衫的女孩也正在放桶取水，就忙过来帮她拉绳。
女孩豆蔻年岁，梳着羊角辫，刘海却留的长，一眼能看出的标志，就是瘦弱了些。她见是言宇，顿时一喜，欢声道：“哥你赶集回来啦？”
言宇嗯了一声道：“这两日遇到了大主顾，买卖比较顺畅，收摊就早些。”
女孩又道：“爹爹的病还不见好转吗？”
“老毛病了，又没有灵丹妙药，只能这样养着呗！”
言宇已经打满了女孩的水桶，一手拎着问道：“走吧，我给你送回去。”
女孩忙习惯性的劝道：“等着挨骂呢，父亲回头又怨我。几步路的事，又不是大家小姐。”
言宇笑道：“也不知道大伯平日里是咋管教你的，让你怕成了这样。无妨，我只给你提到门口，不进屋。”
女孩笑道：“那就谢谢哥了。”
言宇边走边说道：“这有啥可谢的。你看看缺什么东西，跟我或者娘说一声，没事别太听大伯话，自己家亲爹妈还能不来往了？”
女孩回道：“亲爹妈不假，但我既然讨给父亲了，自然要把父亲的话当回事，他老人家行动不便，又是个要强的人，我就做个懂事孩子好好顺他意就行，凭白为些小事惹他生气，根本不值当。”
言宇道：“你说这老哥俩有什么不对付的，明明一家人，偏要搞得老死不相往来，也不清楚他俩有什么仇怨，能僵持这么多年。”
女孩道：“都是上一辈的事，他们不说，咱们也别去惹是非，就这样也不碍事。”
两人一路走一路叙，不觉就到了女孩家前，言宇放下水桶，女孩给接过去，冲着言宇摆摆手，转身回了屋，言宇也就不再耽搁，返回井边，给自家的两桶水打满，一手一个提上，快步回到自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