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炼宝
修炼这种事,也算是天地给仙家安排的一种工作吧,至于报酬,很明显,了敬罗汉已经多年没有得到了。
翻翻拣拣了许久,总归还是那些卷经手札,望着眼前这些熟烂的东西,老和尚一阵无力。自己已然老迈,破局的本事早就殆尽,寺里又青黄不接,再等上数十年,难保不被另外两家仙门落下许多。而今只能凭着以前的破铜烂铁勉强撑着台面啦!老和尚默默关了藏经阁的门,往自己的丹殿走。
有两件法器是近几日应承下来的,一为三弟子柱地行者的法珠,一为达摩院长老平岸尊者的乾坤钵,都是实用东西,只差开光赐法,拿去给弟子们用,也能让寺里多一些手段,非如此,罗汉是万不会耗费自己法力的。
老和尚来到殿中,挥手布置下一道绝识禁制,去案前检视了一番弟子们摆放的物品,确定无虞后,方凌虚而起飞至鼎上。他盘坐引神,往地火处喷出一口神练,顿见那火势如烈火烹油般直窜而起。罗汉一手虚指托起鼎盖,一手虚指向乾坤钵,将其掷入鼎中,期间控火打咒,施材引光,一刻不停。稍稍过去三日,熄火开炉,取了金钵,左右端详片刻,觉得甚是满意,这才从袖中取出一只金笔往空中写成一道佛偈打入钵内,如此便算大功告成。
放下钵盂,老罗汉并未停歇片刻,转身来到那装蛇珠的玉盘前,双手合十分掌成阵,布下一个小小的场域罩住蛇珠,而后对着蛇珠吐出一口清气,不多时,蛇珠上生出一团白雾,老罗汉说一声“引”,从雾中扯出一条三寸小蛇,通体碧玉,在空中来回翻腾。
那蛇吐着信子,撑开尖牙,想要咬向面前和尚,奈何扑腾了半天,只是被钉在空中不得寸进。罗汉细细打量了这蛇一眼,并未看出什么跟脚,便分出一缕神念与它说道:“老衲虚号平山,是这定山寺的方丈,仙道同门多称我了敬罗汉,拿你肉身的是我门下三弟子柱地行者。既是生死斗法,如今做了阶下亡囚,想必你须生不得怨恨。”
小蛇闻言恶狠狠的道:“技不如人,无话可说,要杀要刮,悉听尊便,如你们定山寺的一帮秃驴,满身的虚仁假义,而今小爷我自知有这一劫,又何必在我面前惺惺作态。”
罗汉听了,点头称赞道:“善哉!小友也是一条好汉,于生死之事看的倒是开明,老衲十分敬佩。我今日欲用你修行之躯炼做一件法器,须是毁你元神方成,虽说有伤天和,但老衲自觉尚受的住,事理既是说明,老衲当要祭炼小友了。”
那蛇忙道:“且慢。小爷我死不足惜,只是有一件憾事未了,总不甘心,前辈若是答应了,小子自然再无二话。”
老罗汉面无表情道:“且说来听听。”
那蛇道:“我本是银蛟一族,世居南泽,经年修行,并不曾出过远门。此番也是交友不慎,被一头白毛狐狸精迷惑,这才闯入昆吾山中,又听那狐狸的谗言,做了不知好歹的蠢事,落到今番田地。我这憾事便是我那母亲,因我是不告而行,家中上下并不知晓,这些时日过去,想我老母定然焦急万分,前辈若是有心,只需托人告知一二,只说她儿莽撞不智,已然在游历险境中身死道消了。如此定然让我母亲伤心,但也算尽了儿子最后的孝道。”
罗汉道:“阖当如此。老衲虽说做了刽子手,也绝非滥杀脾性,再有小友此番心迹,也是大道,老衲自然会做考虑。却不知你家长何在?”
那蛇吐着信子道:“我父便是鸠山国八王殿下,我母乃是上清山摩云洞的七长老,形化姓李,道号飞华上师。”
老罗汉听了,抬眼看了一眼蛇妖,心中计较道:“看不出这小小货色,背后势力倒是极大。只是这蛇妖肉身被毁,现下空有元神,再也没得修道指望,而今即便收手,也是个烫手山芋,想要放他回去,更是痴心妄想,凭这蛇妖的奸诈,少不了一番嚼舌头,到时无端添来一个对手。如此骑虎难下的局面,倒不如一不做二不休,炼了了事。”
当下罗汉计较已定,冷笑道:“不曾想小友竟是这般来历,倒叫老衲有些吃惊。只是木已成舟,小友所托之事,老衲自会斟酌,但小友当受之劫,今日却是逃不掉的。”
那蛇立时大惊道:“前辈竟执意如此?晚辈品行高洁,若然得活,定视前辈如再生父母,晚辈亦可居中出力,给贵寺凭添一方大势,如此双赢局面,前辈怎可视而不见,一意孤行?”
罗汉慢悠悠道:“前方看你还硬气,当你是条汉子,而今看也不过是个卖弄口舌的龌蹉货,老衲修行大道八百余岁月,岂能让你一个小辈唬住,因果不爽,老衲既然接了,自然受得住。鸠山国距这宇多王朝尚在十数万里之遥,那摩云洞虽也是西州大派,我定山寺也不遑多让。而今你只拿几个名号就想威慑老衲,未必太过天真。老衲既然知道你这些跟脚,哪里还能容你放肆,只怪你该有此劫,且受下吧!”
说完,更不听其他,挥手间复把小蛇打入蛇珠中,起火咏诀,投到炉中炼化。
操持了约莫旬日,正是宝光初现的时候。老和尚停炉收功,取出珠串一一验看,忽然发现其中一颗略不圆润,当下有些疑惑,只是许诺的时间到了,这点瑕疵到底也算不得什么,便依旧取了金笔凌空写下偈印封入法宝内。做完这些,传音给外殿值日的僧徒,吩咐他去唤苦智和苦因来取宝物。
静坐了约莫半个时辰,那苦智和苦因便到了丹殿外,两人门外请了安,罗汉让两人进来,拿起乾坤钵递于苦因道:“此物甚是圆满,已可列入乙等,你回去嘱咐平岸,要他好生温养,不可懈怠。”苦因忙接了,站在一旁。
罗汉又拿出练好的珠串递给苦智道:“回去告诫你师尊,因他有几日没有讲经授课了,怠误了众多弟子们的修行,为师为儆效尤,罚他去藏经阁洒扫三年,无事不得外出。”
苦智听了一阵茫然,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只是领喏称是。
老罗汉见事情妥当,便摆摆手道:“你们可回复师命去了。本门一连耗费许多法力,也当静修些时日,无要事不得叨扰。”
两人听了忙宣号拜别,出了殿门往远处走去。
“师兄,师祖这是何意?”苦因是个胖和尚,见离殿门远了,便落在后面追问道。
苦智边走边摇头道:“师弟我也是一头雾水,好不迷惘。前日里师祖才嘱咐师尊事有缓急安心调理,今日话里却多有埋怨之色。想师尊往日里游历修行,并不是驻地的讲师,怎可因几日间未去讲经授课便受这么重的责罚?”
苦因低声道:“许是嫌我们底下这帮徒子徒孙修行缓慢,变相的敲打师叔?”
苦智不然道:“我看未必,寺中教习众多,如何排算,也不该师尊背锅。怕只怕另有隐情,让师尊触了师祖的眉头,只是近来师尊只在自家殿内静养,并不曾到别处,这般责罚,恐是翻了旧账导致的。”
苦因道:“这个也不敢妄加猜测,只是辛苦师叔一遭了。”
苦智就道:“师尊此时尚未痊愈,不知听了这个法旨,心中是何感想。”
两人又是小声嘀咕了一路,待到一个岔口,便分道扬镳,各回自家本师处复命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