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风声
“你怎么有这个?”
康纳从灶台上拾起那把匕首。布朗诗暗暗苦笑,他怎么来了?
“阿基里斯给我的,说是给我防身。”
康纳刚从山上打猎回来,这座小木屋距森林最近,他回来碰见的第一幢房子就是这小木屋。鹿皮可以卖钱,鹿肉他准备沿途分给村民。康纳拿那匕首利落地卸下了一块鹿腿地给她,顺便把匕首塞进她手里。
“那就拿好防身。”
布朗诗衣裙上溅了血,哭笑不得地拎着一条鹿腿和一把匕首,好像那只鹿是她杀的。康纳看见她那副神情有些不解:“怎么了?”
“先生,我有匕首也没法防身啊。”
看康纳没反应过来,布朗诗只好继续说:“我出门在外碰上危险,如果拿出匕首,又不会使,不是更加危险吗?他们没武器我算是递武器,有武器发现我会反抗更不会饶了我。到时候直接求饶把身上的钱给他们就是了。”
康纳这才想起她没有身手这件事,歉疚地支吾起来:“啊,我……我不是……”
“没!没事儿!”布朗诗看他这副样子好像受了委屈一样,更加哭笑不得,连带着几分于心不忍,“我尽量往人多的地方走,总不会有人当街行凶吧?”
“如果是圣殿骑士的话……你知道圣殿骑士吧?他们当街行凶也会找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康纳下意识皱起了眉头,布朗诗把鹿腿放在灶台上,处理这条鹿腿再花上点时间,她可没法及时赶到波士顿了。康纳对圣殿骑士讨厌极了,估计跟他母亲也有点关系,莫霍克人生性自由,不喜欢圣殿的条条框框,所以齐欧和海尔森分开了?
也不是没有可能。这件事是根本原因,布雷多克没死就是导火索。可他们之间明明很相爱啊。
归根结底应该是身份吧,一个是英军殖民者一个是莫霍克土著,她再美丽强大他再位高权重又如何?他们本来就是阶级敌人,除非一方叛变,否则永远也不会有好结果。
“康纳,你说……你讨厌圣殿骑士什么?”
“他们最喜欢把真相都掩盖起来,不让别人知道,然后告诉人民,让人民按照他们的思想做事。”
“你说的不像是圣殿骑士的信条,倒像是政治家的手段。”布朗诗摇摇摇头,“这种事情我也不喜欢,但不仅仅是圣殿骑士会做。圣殿骑士有什么别的特质?”
“他们很坏的……”康纳组织着语言,却被布朗诗打断:“好啦好啦,我不难为你了。既然你这么说,我自己去看看就是了。能帮我处理一下鹿肉吗?”
康纳含糊着答应下来,寻思着也没难为自己,见人匆匆走了,又咽下了辩解的话。
就算春天依然是春寒料峭,布朗诗拢起披风,匆匆赶往绿龙酒馆。小酒馆人来人往,还算热闹。布朗诗直接上了二楼,在海尔森的房间门前恭敬地站好。
没等她敲门,海尔森已经拉开门站在了她面前。布朗诗收回了手,用笑脸掩盖尴尬:
“先生,我来了。”
“你来的倒早。”
海尔森的眼睛里看不出什么情绪,布朗诗也微收下巴低着头,恭恭敬敬地跟在他身后。
“给您做事儿,当然要早做准备。”
“既然你有兴趣做,不如替我去一趟纽约。”
海尔森递给她一封盖了火漆印的信封,布朗诗甜美一笑:“那您就等我的好消息了。”
布朗诗数了数钱,忧愁地叹了口气,但还是雇了一辆马车过去。与波士顿相比,纽约的气候闷热潮湿,在春天就已经稍微显现出一点。这可是未来美国人口最多的城市,布朗诗看着与后世完全不同的街景有些感慨。
布朗诗拆开信封,上面写着两个任务。一个是打探华盛顿身边的警备兵力,一个是追查假钞事件。布朗诗找了个旅馆住下,把已知的情报记住,然后烧掉了信纸。
她已经习惯烧掉这些东西了,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
布朗诗早早起床,在当地的裁缝店买了一件很漂亮的裙子,稍微收拾了一下拿着钱袋子打着遮阳伞出门。她走到华盛顿的居所,凑近守卫耳语塞了钱袋,守卫看她衣着似乎华贵,就不看她让她过去了。
艾芙琳诚不欺我!
布朗诗哼着小曲儿走进了院子,里面时不时有卫兵巡逻。她可不能叫门口的守卫难做,挑着没人的地方走。华盛顿不知道在哪里,院子里的警卫倒是挺多的。
有两个落单的,两队巡逻兵,二楼有一队……布朗诗找到卫兵的排班表,发现华盛顿已经出去了。排班表上写着“陪同华盛顿先生外出”,是三个巡逻队。
三个么,如果是游戏开狂战也不是不能,但她并没有这样的能力。想起那个魁梧高大的男人,布朗诗摇摇头叹了口气。
康纳明明是个很好的人,他和海尔森之间也不是不可调和,只不过造化弄人。历史的车轮滚滚而来,你要么被车轮追着跑,要么被车轮轧死。就算没有英国,没有海尔森,还会有别人去掠夺这块资源丰富、没有守卫的土地。人类就是会把别人无法守护的东西据为己有,落后就要挨打的道理她已经在历史课上深刻地尝过一遍了。
指考试没及格。
布朗诗脑海里想起几个帮助康纳保护他族人的方式,又被她自顾自地摇摇头摇掉了。
她朝旁边看了两眼,赶紧向没人的地方窜过去。她可没有什么能力自保,遇上一群带枪的她也没法跑。布朗诗小心翼翼地往来路走过去,跟门口的守卫打了招呼,笑意盈盈地准备离开。
“你等等!”
卫兵忽然叫住她。
布朗诗的背脊下意识挺得很直,她回过头来轻轻咬着唇看他:“有什么事吗,先生?”
“你是哪里人?来干嘛的?”
布朗诗心里有些恼恨这人怎么收了钱还疑神疑鬼,但还是转过身正对着他,看起来毫不怯场:“我是来找人的,我听说他在这里,但没看见他……”
卫兵点了点头,好像听信了她的说辞,布朗诗只觉得心里一阵慌张。她转过身用小遮阳伞挡住头,防止有人狙击,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拿下!她是邦克山战场上那个女人!”
这声音犹如炸雷一般贯穿她的耳膜。逃不掉的,逃不掉的!这时候想活命就只有……
卫兵一边给火药上膛一边跑过来,那个神秘的女人转过身来,遮阳伞下看不清她的表情。忽然有一个卫兵想起,新奥尔良那边似乎有个什么人,拿着遮阳伞就会让人倒地不起,更加紧张。他紧紧握着枪杆,加快步伐准备直接照着她脑袋来一刀——
“嘭”!
布朗诗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双手举过头顶,遮阳伞被丢在地上胡乱转着圈。卫兵错愕地任由遮阳伞倒在脚边,停下了要刺过去的动作。
“别杀我!别杀我!我是来找我爸爸的!他是一个军官我是他的私生子我只有这个法子能来找他了……”
大滴大滴的泪珠从女孩儿脸上坠落,卫兵们面面相觑,不知道该不该继续抓。为首的一名军官沉吟一会儿:“所以你是如何进入战场的?”
布朗诗擦了擦眼泪:“我没进去!我本来想偷偷进去的,我有父亲给我的信物,可是还没等我进去就有人打起来了,我的信物就丢了!”
说罢,布朗诗也不管卫兵们的窃窃私语,跪在地上呜呜的哭,哭了一阵儿擦擦眼泪,样子可怜极了。为首的军官跟旁人商量了一下,走过来扶起她:“我们捉到你,放了你是不可能的,那我们得担责任。这样吧,我们送你去布莱德维监狱,那里经常有大人物出入,你父亲见到了你就会把你放出来的。”
布朗诗心里松了口气,只要能活下来其他事情都可以慢慢解决。她脸上还是一副伤心的样子,低着头喃喃的道:“他真的回来吗?我找了他好久好久,可是他就是不来……他真的会来吗?”
卫兵叹口气:“你父亲叫什么名字?你呢?”
“我……我父亲叫查尔斯李,我叫布朗诗李。”
布朗诗犹犹豫豫说出这句话,反正她真的姓李,两百年前这也算跟查尔斯李是一家了。令她没想到的是,当时的康纳都没见得被通缉,过了一个冬天,怎么偏偏有人认出她这个来历不明的女人了?
说起来康纳虽然是刺客,但也正因为是刺客,没人想得到这位刺客到底是谁。可布朗诗不一样,乱军之中毫发未伤的女人,要不是她脑子快圆谎了,这会肯定得不到这么温柔的对待。
当布朗诗想到这一层的时候,只觉得后脑一痛,眼前一黑。她心里骂了句,便不省人事了。
“头儿,你不是……”
军官翻了个白眼:“你真的相信她说的话?”
“看着挺乖一个小姑娘啊……”
“别看见女人就没了脑子!你什么时候见过战场上允许一个女人进去了?还有信物……信物个屁!真有信物还能被外围的卫兵知道?”
“啊?那她……”
“带走带走,带到布莱德维监狱好好审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