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锻剑
“费这么大劲儿换来这烈阳心，就为了几味元材？”
老头儿慢吞吞地饮下一口茶水。
“在这之前，在下想与老先生说点题外话。”
沈延的目光变得锋利。
“考验到这儿也差不多了吧？”
“考验？小友莫不是昏了头？什么考验？”
老头儿面不改色，只是依旧挂着笑容，目不斜视地盯着沈延的双眸。
“既然老先生不愿承认，在下便一一给老先生揭开。”
“自我进入京城的那一刻起，孔家的目光便落到了我身上，哪怕到方才进入此处，那暗探依旧环绕在我周围。”
“可我想不通，这些暗探至今都没有动手，只是监视着我的行踪，这些于孔家而言不过是棋子，哪怕丢了也不会可惜，为何一点其他的动作都没有？虽然爷爷当年是辅国将军，可爷爷已经西去多年，沈府不过是个落魄了的将军府，莫非孔家还惧怕我那不修律元的爹？”
听得沈延的话，老头挑了挑眉，但却并未言语。
“若是说有温府为我撑腰，但我与温清颜尚未成婚，温长虹也不会为了我一个外人去和孔家鱼死网破的。”
“还有一年前，我一言逼疯了吕侯，按理来说，吕家与我已是不死不休的局面了，可我再来京城，他们连半点动作都没有，这又是为何？”
沈延已是站起身来，目光如炬，居高临下地看着老头。
“不知老先生听了这么多，是否有想到些什么？又或许，我该称您为……”
“老丞相。”
什么人能够在天子脚下展开这囊括整个京城甚至是整个王朝的情报网？一能得到圣上的默认，二能有这般恐怖能量与人脉的，唯有当年如日中天却因故辞官的老丞相了。
老头依旧面不改色，淡淡地开口道。
“什么丞相，老头子我现在不过是个行将就木的老头子罢了。”
“烈阳心虽然珍贵，但以老丞相的能力，获得烈阳心易如反掌，何必要我一个小人物代劳？”
“若我没猜错，当时那个奸商，也是老丞相安排的吧？”
老头笑了笑，拄着拐杖缓缓站起身，略显佝偻的身影却是威势十足。沈延已经说了这么多，若是再装傻充愣，那就落了下乘了。
“在小友看来，一切都是老头子我在背后操盘？”
“当然不是，我已经猜到那人是谁了，老先生也不过是操盘的工具而已。”
望着沈延，老头目光之中已是风云变幻。
“的确，考验已经结束了。”
“那我们便回归正题吧。”
沈延再度坐下，结束了相互的试探，他的心中已然有了结果。
“第一味元材，便是锦织云溪莲，不知老先生可有听过此物的下落？”
“前些年国子监不知从何处得来了大量的奇珍异宝，这锦织云溪莲便在其中，不知是否还在国子监的宝库之中。”
“第二味元材……”
沈延一面听着兽神在脑海中的话，一面将除剑皇天心兰之外的觉醒九魂的所有元材都问了个遍。
老丞相眉头紧皱，这些元材大多数连他都没听过，沈延要这么珍稀的元材干什么？
“最后一味，圣象玉髓骨。”
“此物老头子我倒是听过，听闻在那古兰王朝，当然具体的行踪就不得而知了。”
“唉……”
沈延叹了口气，果然还是不能抱太大希望，九味元材，除去剑皇天心兰，问出下落的仅仅只有三味。好消息是，他得知了温府的那一味元材，便是水律的九寒澜湮珠。当然此物需得从长计议，现在能拿到手的仅有剑皇天心兰，待得过了总试，再进入那国子监，设法将锦织云溪莲拿到手，便可觉醒木律，医好沈沧溟的身体了。
“没想到小友所问元材竟这般罕见，老头子还真是孤陋寡闻啊……”
看着老丞相摇头，沈延思考片刻后，旋即开口。
“虽然我不知道我身上有何可图，但目前看来，老丞相算是我的朋友了对吧？”
“小友若不嫌弃，那便算是吧。”
老丞相笑了笑，却见沈延挂起灿烂的笑容。
“既是如此，在下想讨些铸剑的材料，不知老丞相可有？”
“你用的是直刀，铸剑做甚？”
“老丞相可有？”
“……”
京城，红袖苑。
兔毫笔饱蘸浓墨，在素指挪移之下，娟秀小楷一行行地跃然纸上。
“待吾遥向天边月，愿卿高悬满星天。”
细细品着字里行间的美好祝愿，鱼熙蕊的唇角挂起浅浅的笑意。
“与沈公子作对，孔家兄弟……真是惹错人了呢。”
那可是威名赫赫的赤龙骁将、前辅国大将军沈天罡的孙子，太上皇亲自嘱托的举国重臣，哪怕西去多年，对沈府，圣上也要照拂一二的。
更何况，这京城里，沈延的助力可不止温府……
她自然是得到了那结界之内发生的事情，孔家竟胆敢勾结古兰王朝的人，按理来说，仅这一项，孔青魇便可按叛国罪实施绞刑了，可惜一来证据不足，二来那位竟也吩咐他们将此事压了下去。
“为何……”
按她原本所想，沈延该是那位力捧的对象才是，照理来说，此事若是传入圣上耳中，正好给了圣上一个削弱京城四族的把柄，沈延也该少了后顾之忧才是，可为何……
难道这也是对沈延的考验？
这目的陡然变得扑朔迷离……
螓首微摇，她不再多想，自己只需奉命行事便好。
待墨迹干透，她将那宣纸细细地叠起，眸光望向窗外碧蓝的天空，不知从何而来的思绪如同流水，细细地流淌着。
“温清颜……和沈公子当真是般配呢……”
“哼……”
京城，药王居。
“见过罗掌柜。”
“哟，柳小友？”
看着眼前依旧戴着面具的柳渊，罗掌柜微微眯眼。
“还是说……”
“獬豸之相，专破虚妄，罗掌柜果真慧眼如炬。”
叹了口气，沈延摘掉面具，揭下了脸上的玄蚕膜。
“在下柳渊，见过罗掌柜。”
沈延作了个揖，只闻脑中兽神出声。
“他与方锐交好，汝不怕他告诉方锐？那可是符律境。”
“他认识沈延，也认识柳渊，但无论是谁，他都只认识了一半。”
上次来到药王居，他便确定眼前的罗掌柜看透了自己的假脸，或者说柳渊的脸，但对罗掌柜而言，这张脸就是柳渊而非沈延，因为他根本就不认识沈延。若沈延与孔家的恩怨摆在明面，他孔青魇大可张贴画像，高价悬赏，全京城的人都会认识他沈延。但偏偏二者的积怨处在暗处，所以哪怕方锐与罗掌柜交好，罗掌柜也不会认识沈延是谁，现在看到的脸，对他而言便是柳渊的真容。
“柳小友此次前来，可是要购置些什么？”
“在下需要一味水律的元材祭剑，不知药王居可有合适的元材？”
按常理而言，罗掌柜哪会有闲心去管这些小事？但或许连沈延自己都未曾发觉，柳渊这个身份，在通璜鬼市已经算是小有名气了。那易物计划的推行，对于那些交易的人而言，那便是解了燃眉之急，即便本质上只是交换，但对于他们来说，这般恩情，甚至比沈延所估计的人情还要大。
更何况，通璜鬼市虽大，但有头有脸的也就那么几人，相互之间也有合作，偏偏沈延一番交易，算是结识了大半，闲谈之际，易物计划已然是被摸了个通透，但对于大人物们而言，那交易物品的小小价值差距，远远比不上帮自己解决迫在眉睫问题的含金量。
相反，正因为易物计划所需的巨量情报与缜密的布局，才让大人物们看重。一来二去，柳渊这个身份，在通璜鬼市已然是极具重量了。正是这个原因，罗掌柜才会亲自接待沈延。
“水律……正巧，我药王居有一味元材，唤作海窍髓，用于祭剑倒是合适。”
这般说着，早有在旁听着的小侍急匆匆地离去，双手捧着一个玉瓶恭恭敬敬地呈上来。
沈延接过那玉瓶，打开的瞬间，竟似是有海涛之声在耳边响起，往瓶口看去，里面盛着一汪萤蓝色的液体，颇为奇异。
“此物原价五百玄银，既然柳小友想要，那便卖柳小友三百玄银吧。”
“多谢罗掌柜。”
“若是有了珍稀的元材想要出手套现，还望柳小友来我药王居，定能让柳小友满意。”
走出药王居，沈延心里明镜般的透彻。不愧是商人，二百玄银便买了个人情，若他当真得了些宝贵的元材，第一时间想到的肯定是这药王居，这也是这些商人的生意长盛不衰的原因，药王居的罗掌柜如此，煌州阳神阁的林颂涛同样如此。
“狗儿……”
这么想想，自打来了京城，他几乎都是孑然一身，想到远在煌州的林琅和沈沧溟，他竟不由得生起了些思家的愁绪。
待得总试通过，有了闲暇，定要回煌州一趟。
来到铸天径，他敲开了铁匠铺的大门。
“柳小友？哈哈，多亏了柳小友的曲水伴生果，那柄剑品质极高，买主给了俺不少钱呢。”
“交换罢了，此次前来，也是想拜托林大叔出手，帮忙锻一柄剑，不知需要多久？”
提到锻剑，林大叔目光顿时变得热烈，青筋虬结的手臂挥了挥。
“俺铺子里有现成的百炼钢，若是辅材现成，有俺的相魂辅助，约莫十二个时辰。”
幸好，沈延笑了笑，上次与那律魂师交易时的瀚云辉金，他留下了半块，用来锻剑正好合适。
待得火焰将百炼钢与那瀚云辉金烧得通红发亮，林大叔将其放置在铁砧上，刹那间，身后竟是显现出一只浑身漆黑、头生巨角的蛮牛虚影，此乃金律呲铁相，专擅锻铁。
“魂临！”
沈延站开几步，只见蛮牛虚影与林大叔肌肉发达的身体融为一体，下一瞬，他握起两柄巨锤，宛如裹挟着千斤巨力，狠狠地落在那两块金属之上，只一锤之威，便是火花四溅。
“好强的力量！”
“沈延，细细感受，这铁匠的律元流动颇为奇异。”
在兽神的帮助下，沈延的视野中，白色的辉金律元从林大叔的律源中爆发而出，但却是直接涌入了双臂之中，并未流经全身！
这等神奇的运作之法，与沈延在战斗时流经全身的法子并不相同。律元流经全身，是为了保证无论需要使出何种律元技，腿法、掌法、都能够及时地爆发律元。但对于林大叔而言，所需只不过是挥锤，所以他只需任由律元流经双臂的筋脉即可。
“以点施力，这样的话……”
沈延陷入了沉思。
这般恐怖的领悟力，不愧是……
兽神这般想着，却并未说出口，以免打破沈延那玄妙的思考状态。
一人锤，一人观，二者似乎都忘了时间的流逝，直到第二天的申时，随着火花消失，林大叔的手中，一柄闪烁着奇异金光的长剑散发着寒光，剑身如镜一般光滑，反射着二人的倒影。
“可以祭剑了。”
随着林大叔的动作，那长剑被律元握在半空中，萤蓝色的海窍髓从玉瓶中飘荡而出，覆在那剑身之上，旋即竟缓缓渗透了进去，剑身之上逐渐亮起刺眼的蓝光，虚空中的曲水律元朝着剑身汇聚，似是在迎接着什么东西的诞生。
随着蓝光渐弱，一股奇异的感觉从沈延心中升起。
那柄剑，似乎在看着自己。
看来，剑灵诞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