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情报
“就这么几个小玩意儿,你卖小爷五十纹铜?”
小贩看着面前身着华丽的男子,瞧那嚣张跋扈的样,一看就不是差钱的主,再不济也是个富家少爷了,谁知却抠门得很,区区几味元材都得跟他讨价还价,碎银碎两地算计着。虽说他昧着良心定了四倍成本的高价,但在这京城,少不了挥金如土的阔绰之人,定高点也是合情合理的吧?
“这位少爷啊,这都是小本生意,小的原本便也赚不了几枚纹铜,您再这么讨价还价,那小的可就得亏本了,行行好吧。”
边说着,还一个劲儿地点头哈腰,三角眼里甚至还挤出几点泪光,男子似是懒得再跟他纠缠,摆着手打断了他的话。
“得得得,就刚刚那价,我挑俩元材凑一起,成吧?”
见目的达成,小贩也就不再嚎了,立马喜笑颜开,一边打包一边臭不要脸地拍着马屁。
“谢谢爷,哎呀,打从爷走来,小的就见爷气势不凡,一看就成大事的人,哪怕戴着面具也能看得出英武不凡,想必爷也是来参加国子监总试的吧?”
“算你有些眼力劲儿,接着说。”
小贩见男子好像有些兴趣,挂着笑的脸越发像朵菊花般灿烂,赶忙接着说。
“是这样的,爷既然不是京城的人,这京城诸多秘辛想来也不甚了解,小的这里刚好有些京城的小道消息,想必爷应该会用得上,只不过”
说到这儿,小贩笑得越发猥琐,三指捏在一起搓了搓,沈延面具下的嘴角扯了扯,摸出一块玄银扔给掌柜的。
“哼,倒是会做生意,不用找了。”
看见玄银被抛入自己手中,小贩瞬间笑得睁不开眼。
“诶诶,好嘞爷,通璜鬼市那条街,有方小店,名曰‘知天下’,就在右边的小巷子里,在这京城,只要爷舍得花钱,就没有他不知道的情报。”
小贩低声说着,很是神秘,可面前的面具男子嗤笑了一声,头也不回地离去。
“诶,这位爷,你不要不相信啊,我说的可是真的!”
眼见面具男子头也不回地离去,小贩连忙追上前去,一脸兴奋地喊道:“您放心吧,保证让您满意,绝对不会骗您的!”说完,又赶紧转身跑开了,生怕被那男子发现。“哎呦喂!客官慢走!”“哎呀,对不起呀!”这才嘀嘀咕咕。
“这人好生奇怪,大白天还戴个面具,神神秘秘的,也不怕捂出痱子。”
旁边正看着戏的光头男,跑来插嘴。
“嗐,这历届来京城参加总试的,哪个不是怪人啊?要我说,仅仅戴个面具已经算是正常的喽……”
小贩没理光头男,自顾自地从怀里掏出那枚玄银,发出阵阵怪笑。
光头男自觉没趣,看向面具男子离开的方向,嘴角微扬,也是跟了上去。
“沈延,孤觉得汝被骗了。”
听见兽神不合时宜地开口,沈延撇撇嘴,他自然也知道确实被骗了,小巷子里那已经摇摇欲坠的《知天下》牌匾,勉强还能看得清字,但是再看向面前已经破烂不堪的房屋,怎么看都是年久失修的危房……
今日外出,正是为了总试做准备,顺便淘一些律丸元材之类的小物什,聊胜于无。
“这破房子,横看竖看都不会还有人住吧……”
沈延一边嘀咕着,一边走向破烂的房屋。
有昨夜鱼熙蕊做前车之鉴,为避免被自己一年前得罪的人认出来,沈延特意换上了一身与以前大相径庭的翠绿华服,还带上了面具,连自身的气息都被掩藏,此时的他,就是站沈沧溟面前,刺史大人都不会把他当儿子。
刚踏进房屋,沈延脚下的木板便咯吱作响,似乎下一瞬就会龟裂。
“可有人否?”
一片寂静。
果然是个鸟不拉屎的地方,沈延转身,刚准备提脚离开,身后便传来一个老人的声音。
“来了来了,这么久了,居然还会有人做老头子我的生意。”
沙哑的声音从里面传来,沈延回头,靠里侧的房门被推开,一位驼背老头拄着拐慢吞吞地走了出来,他形容枯槁,长须拖至胸襟,浊黄的目光与沈延对上,他登时汗毛倒竖,右手已然附上了刀柄,宛如待发之箭。
“放心,这人体内并无律元,想来只是个普通人。”
听得兽神的话,沈延这才放松下来,但右手却依旧扶着刀柄,目光一刻不移地落在老人身上。
老人看着沈延的动作,似是倍感疑惑。
“小子,看你这样好像不是来和我做生意的,如果不是,那就请离开吧。”
“老先生不要见怪,在下前来,是要打听些情报。”
老人上下打量了下沈延,眯了眯眼,缓缓地开口。
“这般衣着,不是京城人吧?不过十几岁便来到京城,想来是参加总试的天骄了,找老头子我是为了打听总试的人?”
“听闻此处有一店名‘知天下’,京城之事无所不知,在下前来,也是看看是否名不虚传。”
见老人只是略微打量,便已猜出他的意图,沈延多留了个心眼,将烬璇刃从腰间取了下来,靠在那似是摇摇欲坠的桌案旁,盘膝坐在老人对面。
“老头子我手上的情报谈不上多,也谈不上少。具体多少,就看小娃子付得起多少钱了。”
“在下此次前来,想知道的第一个消息便是——”
沈延竖起了一根手指。
“有关澹台家的消息。”
“哦?京城四族之一啊。”
“来此处之前,在下多少打听过京城四族的消息,其余三族的年轻一辈无不是赫赫有名,唯独这澹台家的,在下打听不到一点消息。”
“不知老先生可否为我解惑?”
老先生笑笑,并未说话,比出了五根手指。
“五百纹铜?”
“十五玄银。”
“……”
沈延撇撇嘴,摸出一个钱袋,从中掏出了十五玄银。
“澹台家有一独女,名为澹台寒,只闻其名却鲜有人见过,只听闻今年年方十七,且天赋异禀,实力强悍。而且,根据小道消息,此女的相魂极其罕见,甚至于律元都有别于他人。不过可惜,此女自幼便得了一种极为罕见的病状,澹台家家主找遍玄律王朝各地神医,无人可解此病状。”
沈延略有所思,看来这澹台家的独女应当不会参加总试了,如诺要参加,早在三年前就应该会参加了。
“无人可解?”
“当今玄律王朝,医术最高者当属御医之首,让天一子楚当归,其次便是太医署的太医令戴陵游。楚当归出手只为皇亲国戚,澹台家主能请动的最好的医师便只有戴陵游。然而即便是堂堂太医令,对此症也是无能为力。”
“这消息,可值十五玄银?”
看着那贼笑着的老头,沈延撇撇嘴,竖起了两根手指。
“第二个消息,便是有关总试的天骄。”
“哦?小娃子想知道多少?”
“不需要多,只需三人。”
“三人的话,照旧十五玄银。”
又交出十五玄银,沈延却是没怎么心疼,这些情报远比玄银来得值钱,毕竟,总试于他而言意义深重。
“天阙四才小友可知?”
“知晓一些,天阙四才可是指的京城年轻一辈最杰出的四人?”
“倒也并非绝对的,京城人杰地灵,免不得会有些怪才,但天阙四才的名气绝对是最大的。温府温清颜,北玄家的北玄长策,澹台家的澹台寒,以及孔家的孔青魇。”
“莫非这天阙四才都会参加总试?”
沈延的面容有些凝重,若孔青魇都参加总试,那可算是飞来横祸了。
“不,天阙四才大概无一人参加总试。”
“……”
“小娃子需要当心的三人,其一便是北玄家的次子,名为北玄逍遥。此子的相魂颇为奇异,乃是光律的玉麒麟,擅使一杆长枪,出手极少,但无不是一击制敌。”
“第二个,夏家次女,夏云婵,一手长鞭变幻莫测,且脾气火爆,曾一鞭将奸淫民女的地痞抽得半身不遂。”
“第三个,国子监有名的剑痴,徐临桥,不知来历,剑法造诣极高,此人喜好在总试中寻求高手切磋,胜多输少,这算是国子监给予的特权,所以徐临桥也被称为总试的磨刀石。”
默默将这三人的名字记在心里,沈延目光变幻不定。
“沈延,汝在想些什么?”
兽神问道,沈延暗叹了一口气,心里默念着。
“这总试之中,除了这三人,还有其余的天骄怪才,赵见崇也会参加总试,平心而论,若真对上了他那水火双律,我还真没什么胜算……”
心念至此,他又抬头看了看面前的老人。
“能知晓如此之多的情报,你确定他只是个普通老头?”
“除非他的身上有什么神异之物,强大到能阻绝孤的感知,否则,他就是个普通老头儿。”
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头,沈延的食指轻轻扣着桌案,一副深思熟虑的模样。
“老夫这里还有国子监官员的情报,小娃子你……”
话音未落,老人突然住了嘴,摆了摆手。
“罢了,这些太过遥远,小娃子估计也用不上。若真想知晓的话……”
话落,老人抚着自己的花白胡子,目光如鹰隼一般锐利,盯着沈延的面庞。沈延面不改色,指尖点了点桌面,思虑片刻便摇了摇头。
“就这些吧。”
“哦?若把握了这些官员的把柄,日后在国子监不说顺风顺水,那也该相当舒适,当真不想知晓?”
面对着老人略带讶异的眼神,沈延摊了摊手。
“既然老先生说我用不上,我又何必知晓太多?免得惹来杀身之祸。”
二人四目相接,老人眯缝着眼,盯着沈延看了半晌,终于从他眼底瞧出了一丝戏谑。老人扯了扯嘴角,挂起一丝难看的笑容,眸中的玩味越发明显。有意思的小子,以己之矛攻己之盾,这套路倒是用得纯熟。
“年岁不大,心里却似藏着只千年的精怪,看来老头子这情报上的名次得改一改了。”
老头干瘪地笑着,沈延唇角勾着的笑容也不再掩饰。
这一波暗里的交锋,小狐狸略胜一筹。
“老先生既然拿不准在下,便不要做些抛饵引鱼的事,白白惹人笑话。”
“算准了老头子不能不说,还演出副纨绔的模样,算计所有人的习惯可不是很好。”
老人举起三根手指,接着说道。
“要换此情报,不需钱财,老头子所需的,是一味元材,名曰烈阳心。”
“烈阳心?”
“烈阳心是一味较为罕见的元材,属火性,药效相当刚猛,这老头分明毫无律元波动,还需汝去取此物做甚?”
听得兽神的解释,沈延的眉头不由紧皱。
“老头子在京城还算有些眼线,不日在通璜鬼市,烈阳心将作为雅斋的展品之一进行义卖。老夫急需那物品,只因当年之事,与那烈阳心的拍卖者生了些摩擦,老夫出再高的价格,也不肯让我,所以小友,若你能帮老头子买回烈阳心,只要是老夫所知,绝不隐瞒。”
“通璜鬼市……”
沈延沉吟片刻,重又挂上了温纯的笑。
“到时,还望老先生知无不言。”
…………
国子监,武门。
“凌丞,你所言之事,当真属实?”
厅内,凌青山站在门前,腰悬一柄翠绿长剑,宛如挺立的枪杆屹立,目不斜视地看着那一身白袍的身影。
“我所言句句属实,祭酒大人若不信,我除了在此门前死谏,别无他法。”
“你啊你……还是这副臭脾气,每回都让在他人面前下不来台。”
白影回身,竟是一俊美的少年面容,一枚深蓝的宝石被金丝串起,悬在额上,满头的白发如飞雪飘逸,素白的白袍与之相衬,竟宛若谪仙。
“依我所见,世间至理便是个真字,若要将真相掩埋,即便是祭酒大人,我也不会给面子的。”
面对着犟牛一般梗着脖子的凌青山,祭酒闭目摇了摇头,再睁眼时,那双眸竟透着熔金般的光芒。
“老夫多年未曾出面,一些老鼠的手就能伸进我国子监了……”
“祭酒大人要亲自出手?”
“不急,仅是伸进只手,砍了也不会伤筋动骨,老鼠的头钻进这粮仓,老夫才好斩首……”
祭酒背手而行,虚抬起脚,那脚下竟有金光汇聚,分明虚无的光芒却似实物一般托起了他的脚。祭酒迈步,下一瞬,金光闪动,身影便诡异地出现在百丈开外,闲庭信步之间,便已遁入远方,只留下淡淡的话语回荡。
“至于给老鼠开门的,老夫倒是不想放任其逍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