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什么认错话,值九十九两
活像一尊雕塑的云飞扬,斜眼看了看一旁的男人,心中暗叫一声不好。
他是张云的爹张先。
飞龙客栈对门有两家包子铺,也是镇上仅有的包子铺。
两家隔的不远,一家是韬光班张云的父母开的,另一家则是青云班王文的父母开的。
王文是张云的表哥,两家是远近闻名的难缠户。
平日里倒还好,毕竟是开店做生意的,要笑迎八方客。
不过要是遇上稍大一点的事,两家绝对会抱团,将对方坑得死死的。
张先拽着秦川的胳膊,语气平淡地说着最狠的话。
“没有一百两,休想走!”
“什么?一百两?”
秦川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抬头看了看房顶的洞口,估算补上洞口最多要一百片瓦。
“你家瓦是金子做的?”
张先掰着手指头算了起来,买瓦要40文,请人安瓦要10文,损坏的包子200个,价值200文,歇业两天要损失100两,总共100两450文。
“看在你跟咱张云是一个班的,清扫费和450文免了,给100文吧?”
围观的人都瞪大了眼睛,心里犯起了嘀咕:
卖包子这么赚钱吗?
“张叔,你家包子是一文一个吧?”云飞扬问道。
“是啊,怎么了?”
云飞扬给他算了一笔账:“做生意是要赚钱的,我就当你的毛利是五成,你要想收益五万文,也就是说你最少要卖十个万个包子。”
“当然,这还没算你俩的人工费、房租费等开支;要是全算上,还不止十万个,对吗?”
张先夫妻对视一眼,齐齐看向他,却没有说话。
他们眼神飘忽不定,好像是在心里盘算。
“是又如何?”人群里有人问。
“一天一百刻,他们一天也就开五十刻,也就是他们每一刻要包2000个。这还没算他们的休息时间,若是算上,怕是远远不止。”
云飞扬没有接着往下讲,更没有下结论。
围观的人群里,大多都来吃过包子,他们心里自然有一杆秤。
秦川默默给他竖起一个大拇指,“不愧是咱们班数术学得最好的。”
小意思,小学题……云飞扬微微一笑,心说赵国的数术家们才厉害。
“老张,算出来了吗?”
“一天卖十万个包子?谁买的?”
“那五层蒸笼,蒸一次才四十个,哪来的多余包子?”
人群议论纷纷,无形中给张先夫妻很大压力。
就在他们准备松口之时,一对中年夫妻跑了进来。
“这是怎么了?”
大腹便便的中年人只瞧了一眼,便一手抓住云飞扬的脖子,一手抓住秦川的脖子。
“就是你俩拆张先老弟的铺子?”王得发怒斥道。
“这不是飞扬吗?”王得发的妻子张氏嘲讽道,“怎么,想做包子铺的生意?那你也没必要拆我弟弟的铺子啊!”
“张婶,你来就好了。”云飞扬笑嘻嘻地说。
“为什么?”
“你来了,就会为我主持公道。”
张婶点了点头,拉起张先的妻子,问道:“损失多少?”
“姐,我们要一百两,这个商人的儿子,小贱民竟然给我算起了账,意思是要得太多了?”
“还说,咱们铺子的包子是金子做的。”
张婶听后嗯了一声,吩咐道:“你和我弟弟把店内收拾收拾,这里交给我们。”
“你是怎么算的账,给我说说,我也学学。”
她看着一动不动的云飞扬,阴阳怪气地说。
云飞扬便把之前说的话,一字不漏的讲述了一遍。
“你就这么算账?果然是商人的儿子,没良心!”
张婶的眼睛眨巴眨巴,不过刹那间就有泪水在眼眶打转。
没良心?
这话从何说起,这话你该对蒋千说吧?
云飞扬深吸一口气,淡定地看她表演。
“张先两口子起早贪黑,没日没夜,连吃口热乎饭都是奢望,更别说休息一日了……”
张婶越说越激动,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
她先是哭着诉说他弟弟一家是多么不容易,这家店铺就是他们的心血,就差说包子铺是他们半个儿子了。
紧跟着她又说,这件铺子是她死去的爹娘留下产业,有着特殊的意义。
它不仅仅是一间房子,一份产业,更包含了他们对父母的思想。
诉完了苦,张婶又抱怨起张先,说他愚笨、不孝顺,修缮老房怎么能用新瓦?
得请镇上最好的工匠张毅打造,算下来光是工钱就二三十两。
说着说着,她就情绪失控了,爹啊娘啊的叫着,说什么儿子女儿不孝。
眼看着围观人群也投来同情的目光,她就开始抓住云飞扬的双肩。
大声问感情有价吗?逝者留下的念想物有价吗之类的话。
看云飞扬一言不发,而秦川也没有松口,她就开始痛诉两人的“罪孽”。
越说越愤怒,越说越怄气,嚷嚷着要撞墙而死,不然对不起爹娘。
没想到,她说完真的一头往墙上撞。
要不是王得发和一名食客眼疾手快,怕是要血溅当场。
“张婶,我赔!”
秦川一看都快闹出人命,只得咬牙切齿地蹦出了“四个字”。
张婶蹲在地上没有说话,只是把头一甩,不停地抽泣。
王得发侧眼盯着两人,右拳紧握拳头,左手伸出来冷冷说:“拿来!”
仿佛是在说,要么掏钱,要么吃拳头。
“等一下。”云飞扬叹了一口气,说道,“王叔,这是我弄坏的,理应我赔。”
“拿来!”王得发稍稍移动朝天的手心,冷冷说。
“我得跟张婶说句话,说了就拿。不然,你就是捶死我俩,也休想拿到一分钱。”
看云飞扬态度决绝,一副慷慨赴死的样子,王得发只好把目光转向蹲在墙边的妻子。
张婶站起身白了他一眼,又看到秦川往后退了一大步,伸直双臂支撑着云飞扬。
她这才说了一声“说吧?”,把耳朵凑了上去。
云飞扬小声地说:“张婶,还记得那天在我摊前,飞燕对你说的话吗?告诉你吧,飞燕早跟我说了。”
“你说要是我给王叔说了,会不会杀了你?”
“钱我们会赔,不过得合理。”
张婶吓得立刻没了啜泣声。
在云飞扬说完之后,她满脸堆笑地点了点头,面朝着他郑重其事地说:“好孩子,竟然愿意给一千两,好啊,好啊!”
一千两?
云飞扬诧异,难不成她不止泼妇三招:一哭二闹三上吊?
他身后的秦川也走了过来,小声问:“什么情况?”
“静观其变吧!”
张婶朝着众人说道:“既然知错能改,那就是好样的。他好样的,我和弟弟也不会差。”
她稍微盘算了一下,便说:“就收你一两吧!”
一两倒还算合理!
既然张婶照做了,云飞扬觉得还是有必要配合一下。
“张婶,你真是大好人呐,以后肯定多来你家铺子,吃你家包子。”
张婶摆摆手,表示都是街坊,以后好好相处就是。
一百两银子,变成了一两?
打伤半个儿子这么便宜?
逝者留下的念想物不值钱了?
就能吝啬的她这么大方,是什么认错话值九十九两?
不止围观之人惊掉了下巴,就连王得发和张先夫妇都是面面相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张婶,这是一两,您收好。”
秦川才不管缘由,只要少给钱就行。
给了钱,他就扛上“一根棍”的云飞扬朝门外走去。
“飞扬,以后多来咱们店光顾啊,尝尝婶子家的大肉包,保证你吃了还想吃。”
“婶子,我肯定常来,肯定常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