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死得不能再死
寻仙阁,先生们读书歇息、探讨学理之地。
云飞扬刚跨过门槛,就感觉八道锐利的目光投向自己。
除了学院的先生们,还有镇上的老熟人。
倾慕自己的柳如烟、林飞燕,常和自己喝酒的李大爷,还有差点盗了自己钱财的蒋千。
云飞扬扫了两眼,便迅速低头,表现出谦卑的姿态。
“来,大家都坐下说。”
水镜先生把右手往下压压,笑着招呼众人坐下。
此刻正值上课时间,有四名先生在授课,余下的空位,刚好够坐下众人。
当然,就算是有空位,云飞扬也不会坐,也不敢坐。
水镜不仅是斋心院山长,还是江夏镇民众推选出来的掌权者——“三老”。
云飞扬就是再不会察言观色,也知道这是一场事关三人孰是孰非的“庭审会”。
水镜把戒尺往桌上一扔,带着质问的语气说:“郑春夜,说说这是怎么回事?”
噗通!
郑春夜跪倒在地,一个劲地磕头,重复着一句话:“先生,学生错了!请您宽恕学生这一回吧!”
“起来回话。”
大概是看他认错态度还算不错,水镜的语气稍稍缓和了些。
“学生昨晚打了云窗友大概……大概……”
郑春夜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打了多少下,他还在仔细回想,是以说话吞吞吐吐,
“一百零一下。”周婷急忙说道。
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看向她。
云飞扬有些愕然,心想莫非周婷也和自己一样,有着奇异的记忆力?
“我讨厌人……”周婷刚开口解释,就发现先生和镇民们面露凶相。
只有郑春夜眼神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而云飞扬则一半是疑惑,一半是诧异地紧盯着她。
“你讨厌人?”云飞扬诧异地问,“周同窗,这是什么意思?”
“我是说,我讨厌人背后评价我的外貌。”
“然后呢?”云飞扬追问。
“你是不是有次跟秦川说,周婷屁股大,好生养?”
“对不住,我是说过。”
云飞扬拱手作揖,向她诚挚致歉:“当时是开个玩笑,没想到你这么介意,抱歉抱歉。”
“开个玩笑?”周婷呵呵一声,反问道,“如果我开玩笑说,你云飞扬徒有其表,你会不会介意,会不会记仇?”
“不会!”云飞扬摇摇头。
不是在意的人说这话,他确实不会介意。
世界上总有人喜欢你,也总有人不喜欢你。
若是太在意别人的看法,人生便会陷入自我不断怀疑。
毕竟对待同样一件事,每个人的看法不可能都一样。
“你是不介意,可是……”
“好了,此事暂且不提了!”水镜抬手打断了她,身子微微前倾,“周婷你说说,为何你记得是一百零一次?”
周婷解释说:“学生数着呢。”
大家这才恍然大悟。
我那句玩笑话给她留下那么大的阴影吗?
江夏镇的男女老少,不也这么说吗?
云飞扬有些诧异,这句话没有任何贬低和侮辱的意思,对方怎么就对自己有如此大的敌意呢?
他想不通。
郑春夜继续讲述起来:“学生昨晚打了云窗友一百零一下,之后他就倒地不起。”
他吞了吞口水,解释说:“学生对天发誓,所使用的的法力并不会致命,顶多让云窗友受皮肉之苦。”
“是吗?”
水镜看向云飞扬,向他确认道。
“前面打的是,最后那一下就不知道了。”云飞扬回答道。
郑春夜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他,说出有些警告意味的话。
“云窗友,在各位先生和各位乡亲面前,你就实话实说好吧?”
“我已经不省人事,怎么知道?”云飞扬语气平和地说。
“……”
郑春夜张口结舌,实在找不出反驳的破绽。
“你继续说。”
双手按在太师椅扶手上的水镜,不置可否地地说道。
“学生和周婷立刻施救,发觉云窗友了无生机后,我们慌乱极了,扔下戒尺就往家跑。”
“良心实在过意不去,便在寅初再次返回,却发现云窗友和戒尺都已消失不见。”
郑春夜轻轻捶着胸口,就仿佛心在滴血一般。
嘿,这小子竟然跟我学,将真假掺杂一起。
云飞扬蹙眉正要反驳,没想到柳如烟却先他一步,朝对方提出了两大质疑。
“你俩是亥正二刻路过我家客栈的,要是没记错,你们是悠闲慢走的。”
“子初时,飞扬回到了客栈。而在这之后,我并未见街上有你俩。”
她的意思再明白不过,首先两人并未慌乱至极,不然不会悠闲慢走。
其次,他们并没有返回。
“我们用了飞行术。”周婷解释说。
柳如烟眯起眼睛笑着说,她昨晚在客栈房顶赏月到日出,没看到镇上一人御气飞行。
郑春夜没有出言反驳,不过脸上流露的神情已经出卖了他。
不信!
这是在场任何人,都能一眼看出来的情绪语。
云飞扬也心知肚明,柳如烟对她一见倾心,大家老早就知道,有了这层关系,不管她说什么,郑春夜都是不信的。
其他人,也是持怀疑态度。
柳如烟补充说,昨夜与出来闲逛的林飞燕在一起,她可以作证。
转念一想又感觉不稳妥,话到嘴边咽了回去。
她把目光移向了心不在焉,目光时不时瞟向内院外的蒋千。
“你说还是我说?”
蒋千使劲嗯嗯了两声,好似喉咙卡了什么东西。
他一脸疑惑地问:“说什么?”
“寅初左右,你在干什么?”
“大晚上的能干嘛,家里睡觉啊!”
“是吗?”柳如烟身体前倾,眨巴着一双明亮的大眼睛说。
“不然呢?”
“要不要我和飞燕提醒提醒你?”
故作镇定的蒋千急忙转头,却看见林飞燕嘴角扬起坏笑。
“第二次被我……”
蒋千豁然起身,一脸严肃地朝水镜说:“三老,我昨晚手痒,又在寅初打洞偷东西了。”
“但是一无所获!”
水镜本想发火,一听到他这么说,前倾的身体又坐了回去。
“这么说,你看见如烟姑娘在房顶赏月?”水镜问。
“看到了!”
“你可曾偷云飞扬的财物?”
“偷了,不过没得手他就活过来了。”
“你确信,他当时确实死了?”
“死了。”
蒋千点点头,扫了一眼规规矩矩站立的云飞扬,“死的不能再死。”
“有没有神秘人救他?”
云飞扬不禁在心里赞叹,先生厉害啊,不愧是镇上法力最强的男人。
他只是讲述了一遍,先生就能抓住事情的主要疑点。
“可能有,也可能没有?”
“混账话!”水镜重重地拍了拍扶手。
蒋千一激灵,有些委屈地说:“我到的时候,他已经死了,身边没有人。当我摸他身上东西的时候,他突然就醒了,吓得我以为撞见鬼了。”
除了云飞扬一脸平静,其余人都是一脸诧异。
“他突然站起来,我就……就吓了一跳,本能本能。”
蒋千有些尴尬地搓了搓手。
要是换了镇上任何一个人说这话,在场的十个人都是不信的。
不过蒋千说这话,他们是信的。
蒋千的本性,就是胆小怕事。
“你摸他财物的时候,一定再三确认了他的情况,对吧?”水镜再次发问。
“是!”
“灵魂可曾归位?”
“不曾。”
“预计死了多久?”
“身体还有余温,大概不到半刻钟。”
水镜点点头,表示认可。
他扫视了众人一圈,问柳如烟:“如烟姑娘,咱们镇上有能让人起死回生之人吗?”
柳如烟摇摇头,斩钉截铁地说:“没有,除非三老您出手。”
“老夫会起死回生之术,可也无法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完成。”
众人齐刷刷看向云飞扬,脸上写满了疑惑。
大家别看我啊,我知道了也不能说!
云飞扬摇了摇头,良久才说:“我也不知道,大概……大概阎王看我死得冤,放我回来了吧?”
“哈哈哈……”
除了“受审”的三人,余下的都笑了。
蒋千边笑边说:“要是枉死之人都被阎王放回,大概冥界就要空了。”
厅内突然安静,只剩下他吱吱吱的怪笑声。
“嗝!”
意识到说错的蒋千,立刻收了笑声,歉意地说,“抱歉,失言了失言了。”
而后默默地坐下,尴尬地朝林飞燕重复说了三次“失言了”。
“李老,郑春夜是几时找你仿制这把戒尺的?”
水镜看了看桌上的戒尺,和颜悦色地问李毅。
“具体不清楚,不过他来了很久,我才听见巡夜的报子正。”
水镜点点头,在微微转头看向三人的同时,脸色瞬间变得严肃。
“跪下!”
噗通两声闷响过后,三个人跪倒在了水镜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