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4章
一行人快马加鞭也走了半个月有余才赶到凉州。纵使戈弋是个单兵，但这具身体到底不是长期接受高强度训练的本身，而是养在深宫里的金贵之躯。
戈弋本来就偏瘦的脸庞更是消瘦了起来，这倒是更显突出他五官的锋芒。
凉州的城墙很朴素，灰白的墙面上有些残矢插在上面，平白的增添了些许肃杀之气。城门紧闭，城墙上只能看到零星几个步履匆匆的士兵。
凉州在西北，戈弋越往内陆走越能感受到因气候干燥而飘散在空中的尘沙，但此时马蹄踩在地上，只有湿润的触感。
是血。
戈弋凛眉刚想命人去传令通报，□□的马儿突然在原地躁动，马蹄快速踏在地上的声音传来，黄沙起，一群挥着弯刀的辽人破纱雾而来。
不需要号令，随行的士兵们便拔出武器与之对抗。
戈弋眼里划过暗色，日夜短休的急行带来的最直观的后果就是反应的迟钝，辽人这么大的阵仗，他硬是在她们到了面前才反应过来。
本来就因没能及时反应而心情不虞的戈弋在看到接下来的画面时更是锁死了眉。
两万的人马面对突袭的辽军，即使一开始没有反应过来也不至于直接被打乱了队形。因为在队伍的末端，戈弋不能清晰的知晓完整的局势，但是看对方集中的攻势，他猜想人应该也不会太多。
戈弋听见城门被打开的厚重闷响，但他此时没时间回头查看凉州守军带了多少人出来，辽人的集中攻势已经在戈弋带来的队伍里杀出了一条血路。
戈弋拉起缰绳就往因本军士兵躲避而破开的口子里冲去，他附身从一回撤的士兵手上夺过武器，不消片刻，他的身影就没入了飘起的黄沙之中。
这种古兵器戈弋实在是不顺手，相较之下便落了下乘，即使有丰富的战斗经验，但是原身的身体素质跟不上，长途的奔波又是一大消耗。
辽兵把戈弋看成一个新的突破点，越来越多的人朝戈弋的方向移动。
戈弋咬牙挥着剑，对方的鲜血溅在他的脸上，血腥味直钻鼻腔，温热流动的触感激发了他战斗的本能。
他已经杀红了眼，身上也破了不少口子。
后来加入的凉州军以及堪堪反应过来的援军，加大了攻势，我军的士气渐占上风，辽兵见事不妙，急速断尾撤退。
莫说是要追穷寇，这儿戏的一战仿若消耗了来援凉州京兵的所以心力。
“公子！公子您没事吧？”陌一红着眼睛从人群里挤了出来，看着戈弋身上的伤口，还在眼眶里的泪水就要流下来。
“没事，别嚎。”戈弋道。
周围的人在听到陌一的声音时，目光就不由自主的寻了过去，听到他的话更是吃惊的看向了身上还带着血的戈弋。
一人走出，谨慎的开口道：“敢问公子是？”
“女皇得凉州急报，特令我率兵来增援以退辽。”戈弋拂开了陌一想要扶着自己的手，直视着那人说道。
“女皇万岁！”那人闻言瞬间睁起了眼睛，惊喜道。
戈弋冷着眉眼扫过身旁带来的这些兵，语气不善道：“先行军2万，此战具体的耗损还不知，尚有8万人马在途。”
“太好了，此番辽人屡次进犯，规模也一次比一次大——”那女将领愤懑的说着，却被陌一鼓着脸打断道：“我家公子还受着伤呢！定要在这聊？”
那人一怔，看着戈弋实在谈不上好的状态，窘迫道：“是我唐突了，咱们先进城，进城！”
戈弋一到凉州府便被陌一催着带到了房间医治，虽然还是怕戈弋，但是却仍是梗着脖子，不肯让他直接去议事。
戈弋并没有说什么，离开京城到达凉州的目的已经达到了，现在也确实不需要这么急。
因为他是男子，也不知是陌一特地去交代了还是戍边的这位将军有心了，来看诊的是一位男大夫。
“直接抹。”在这位大夫第三次瘙痒般的上药时，戈弋不耐烦的说道。
戈弋身上的伤口多半是后面辽人集中进攻，他来不及躲避时受的。出于以前的战斗本能，虽然躲开了一些致命伤，但有很多小攻击防不胜防。
“你出去吧，这我来伺候就行。”端着药从外面进来的陌一闻言，对那大夫道。
那人惶恐的行礼告退，陌一端着药上前，没有直接给他，反而从一个袋子里掏着什么。戈弋没留意他的动作，直接端过药就一饮而尽。
苦到发酸发涩的中药差点把戈弋送走，他皱紧了眉，有意识的控制表情才没露出痛苦面具。
一只手伸到了戈弋面前，陌一手上捏着一颗用糖纸包裹着的蜜饯，他有些挑剔道：“他们府上暂时只能找到这种糖食了，公子您将就一下。”
戈弋一怔，应该是原生有这个习惯，他接过但没有吃，那股苦劲缓过去了就还好。
陌一见了戈弋的动作，面上的挑剔之色更重了，他道：“奴侍下次给您去寻更好的。”
“不用了。”戈弋瞧着他的反应有些好笑，像极了许之予养的那只精贵的猫，只吃好东西。有一次戈弋专门拖朋友给它带了一袋冻干水果，他还是确定了这款卖的好才买的。那小家伙尝了一口就用爪子推开了。
“这里不比皇宫，万事都会差上一些，宫里的那些讲究就不要带出来了。”戈弋道。
陌一一怔，有些颓的低下了头，半晌戈弋才听见他说：“奴侍知道了。”
知道他是为自己好，但是戈弋不是走体贴路线的人，男子身份就已经够显眼了，若让人捕捉到一些和宫里有关的线索，再被有心人猜测一番，他的身份就藏不住了。
“咱们说是援军，但是到底不比发了公文带兵来援的将军，势必会有人盯着我们，届时回京，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也会被有心人拿来做文章，所以一定要低调行事，明白？”戈弋盯着陌一的眼睛说道。
算上行军的半个多月，戈弋也算是摸准了陌一的性子，概括来说就是护主，除此以外就是没什么心眼。
虽说是交代事情的要害，但到底声音温和了些，毕竟陌一算是他在这个世界长期的战友了。
陌一重重的点头，还怕没表达清楚，随即开口说道：“公子放心，陌一知道了！”
戈弋点了点头，就要起身。
刚刚还一副坚定的人突然就又结巴了起来，陌一紧张道：“公，公子，您还伤着呢，您要，要什么直接，直接吩咐奴侍就行。”
戈弋不爽的皱眉看着自己身上的小伤口，血痂清洗过后实际上就是一些刀痕，虽说没有伤筋动骨，谈不上多严重，但看起来还是比较吓人。
戈弋：“不碍事。”
言罢便往外走去，陌一有些急的张了张口，却没能说出什么来，只能一路上小心翼翼的看着戈弋，跟在他的身后。
“男子？”
“回将军，确是男子，他还带有一小侍。”
戈弋听出了在战场上的那位凉州女将的声音。他没有听人墙角的想法，敲了敲门，里面的声音瞬间消失。
门突然被打开，戈弋稍稍敲了两下之后就退后了几步，他的视线越过来开门的那位女将，直直的和坐在上首的戍边将军对上目光。
“公子？”那女将一怔，随即回头看了将军一眼，往后退了几步，给戈弋两人让出了进门的空间。
那将军没动，戈弋在她审视的视线下坦然上前，腰背挺直，双手虚握，行了一个表尊敬又不自降身份的虚礼。
陌一拿出圣旨，在场的其余两人眼里皆是惊讶，立马起身朝圣旨行礼。待她们完成礼节后，陌一将圣旨递给了将军。
戈弋开口道：“在下许弋，凉州战乱，女皇心忧，然，登基之事尚繁，暂无重将可调，又，信任程将军之能，女皇特派许弋带兵前来，助将军退辽。”
程将军的视线在圣旨和许弋身上来回转，随即将圣旨郑重递回，又笑道：“听闻许公子来时遇到辽军，冲锋陷阵，提剑杀敌，本将自是放心的。”
戈弋淡淡点头，朝一旁的女将问道：“甫一在下有伤先行离开，不知在下所带的将士情况如何。”
女将本来只是安安静静的呆在一旁待命，突然被点到她有一瞬的怔愣，下意识的朝上首的程将军看去。
“许公子受伤了？伤势如何？是否严重？”程将军闻言朝戈弋问道。
戈弋回礼道：“对谢将军关心，许弋所受只是小伤，于战无碍。”
程将军早就从蒋副官那知道许弋受伤的事情，此时只不过是客套的关心一下，但他的对作战没什么大碍一说倒真是让她一怔。
“问你话呢，蒋副官。”程将军微皱眉朝女将说道。
“是，回禀公子，所治部队有共计千人受损，其中五十重伤，三十死亡。”蒋副官道。
戈弋闻言瞬间冷下了眉眼，再次问道：“可查此次辽军进军人数规模？”
程将军闻言眼里产生了些许兴味，在接收到蒋副官请示的目光时，点了点头，继续盯着气场突然凛然的许弋。
“此次辽人来势突然，约莫千人左右。”蒋副官道。
戈弋眼里划过讽刺之意，随即朝程将军拱手道：“作战一事，许弋自问经验尚浅，不足比肩将军指挥军队，现一万九千人，随后的八万军皆由将军暂为调遣，以达退辽之意。”
两万对一千，还被打开了一个口子，死伤共千，这么弱的兵，戈弋实在是没心情。看她们的平静的样子，想必这是常态了，既然有经验就随程将军来吧。
半晌对方都没有反应，就在戈弋有些不耐烦的时候，他看见程将军朝他露出了一个笑容，他心下有些不好的预感。
果然，她道：“圣上有旨，让许公子负责京兵援疆，那程某就不能越俎代庖，取而代之。”
是了，当时教小皇帝背的就是，特命许弋掌兵，助凉州度过难关。
当时想的是有了兵，再退个辽立个功，回京的时候面对朝堂上的那些豺狼虎豹也有筹码些，这是计划a也是最佳方案，他那时候也没想到这些兵这么弱。
计划b就是带兵过来，因为只要辽被击退，她们也不能拿自己怎么样。
对上程将军似笑非笑的眼神，戈弋的脸黑得更厉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