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陆薇与林十一前缘
“有劳你送来。”陆薇接下灯。
这和那只烧毁的鱼灯几乎一模一样。
要么，是萧显早就知道她准备了鱼灯，却假装不知，就等着陆薇给他送惊喜。
要么，是陪着陆薇做鱼灯的几个女冠透露了细节，萧显又得知鱼灯被烧毁，所以重新做了一个送过来。
“应该的。”持心笑着说，“小道回了亲仁坊道观，偶得了一笔善款，明年将会扩建道观。届时会刷一面百米白墙，不知善信可否一展丹青妙技？”
“当然可以。”陆薇将鱼灯提起来，轻轻拨动它旋转。
虽然她做的那只烧毁了，但竹篾绢纱尤在，重做一个不是问题。
虽然她画的神仙异兽砸坏了，可绘画双手未失，重画一面墙并不困难。
虽然美好的生活被打破，但只要能力还在，重建美好并非空想。
这就是萧显送灯的真正用意。
持心并未多做停留，陆薇找了个酒楼，点了些食物，远远地看着窗外热闹的人群。
秀娟给她拆了一只核桃放到她掌心，她颠了颠，忽然想做出一个投掷的动作。
可最终还是送进了自己的嘴里。
挤挤攘攘的人群中，并没有被石子砸中就会回头、风一般奔过来的道长。
林十一的家人，因为当年林充仪的事，早已搬回老家，因此开了年，陆薇并不需要拜什么长辈，走什么亲戚。
她按照顺序，让秀娟煎好萧显开的药，过着吃药、睡觉的简单生活，等到最后一副药吃完，已是上元佳节。
古代的七夕是女儿节，上元才是情人节。
这一日，男男女女相约相会、游宴嬉戏、互诉情肠。
陆薇却让秀娟给程澈送了帖子。
程澈去岁随上官回京述职，可巧遇到萧氏篡位，副贰斩了上官作投名状，程澈便稀里糊涂成了新帝的拥护者。
“林校尉不在？”程澈不自在地扫视着周围。
陆薇答：“他新得了金吾卫左司阶（正六品）的官职，今日去拜上官了。”
“既然林司阶不在家，我也不好多留，你长话短说。”程澈坐都不坐，就等着陆薇说完直接走人。
陆薇也不绕圈子，直言道：“因你与我的关系……”
“我们哪儿有关系！”程澈瞪大眼。
陆薇：……
“我们从前的关系。”陆薇保持假笑，“等你随上官回凉州后，或许会被穿小鞋，所以我事先提醒你，免得你被人整了，都不知道为什么。”
“为什么？”程澈皱眉。
“你如今的上官，应该是圣人早年就安插在凉州的暗桩，他杀上一任将军并非因为他是墙头草，而是早有预谋，而我……不小心得罪了圣人和皇后。这件事算我连累你，但我亦身不由己，能做的也仅仅是提醒你小心而已。”
这样的事只要细查便一目了然，也不止程澈上官这一例。
否则新帝后久不在朝，即便弄死小皇帝，也很难篡位成功。
程澈带着无尽的疑惑走了。
陆薇看着他的背影，微微勾唇。
作为男主，除了感情可能处理不好，个人能力方面大概率比普通人高，光环说不定也还在。
陆薇今日的提醒是真，但也在他心中埋下了怀疑的种子。
希望他能在凉州，有所作为吧。
下午，陆薇去了天机宫。
本来打算在年底还俗的莫三娘，被萧氏篡位的变故打断，如今还在天机宫做女冠。
“陆娘子此来，不是为了跟我下几盘五子棋那么简单吧？”莫三娘微笑着收起棋子。
她已连赢两局了。
“坊间传闻，结善娘子乐善好施、怜悯世人。”陆薇也将自己的黑子收拢，再重新摆好。
莫三娘的笑容渐渐淡去，感慨道：“我生在士族，不曾见过人间疾苦，一朝剧变，倒是能看到许多从未见过的东西。你的来意竟于此有关？”
“我想开一个织染坊，招募民间贫苦女子做工，所得盈利再开一间教书坊，无论男女老幼，皆可来此教一些简单的字，学习简单的算术。”
莫三娘眼睛一亮：“果真？”
“特意邀你加入。”
“荣幸之至！”
今日上元佳节，不用担心宵禁。
傍晚，陆薇去了陆宅，问陆英要钱。
“你想借此扬名？”陆英一针见血地点明了陆薇的目的。
陆薇点头承认。
棉麻混纺技术是玉衡真人和结善娘子的。
即便如今人人都知道玉衡真人就是陆薇，可那点名声也随着陆薇殉葬不死之实，被削弱了。
“钱我过几日给你，你当初出事以后，并蒂绣坊的分红一直是我给你收着，到时候再给你添点，差不多就够了。你嫂嫂的陪嫁里正好有布庄，你那些布染出来可以放到布庄去卖。既然你招的都是女子，难保不会有人觉得女子势弱，生出贼子之心，我再给你挑几个护卫。教书坊……让徐翁去如何？他一直陪着我读书，认的字可不少。”
陆薇没有意见。
兄妹俩又聊了点细节，用了晚饭陆薇才离开。
林十一在门口等她。
送陆薇出来的陆英见了，疑惑问：“你怎么不进来？”
林十一却只是向陆英行礼，喊了声“兄长”。
陆薇觉得自己该和他深入聊一聊。
路上，秀娟撩开车帘喊：“阿郎，娘子有话跟你说。”
骑马的林十一跳下马，敏捷地上了马车，秀娟则跳下牛车，跟在车架旁。
“你要说什么？”林十一进来前，心里忽然有些激动，可看见漆黑的车重那更黑的人影时，忽然又有些紧张。
他猜，陆薇会说以后不要来接她。
可他不想听。
“你到底为什么喜欢我？”
这是陆薇最想不通的地方。
虽然林十一说，他在并蒂绣坊帮温娘子的徒弟、他的阿姊搬东西时，看见了去算账的陆薇，一见钟情。
但陆薇觉得，再一见钟情，经历了那么多次拒绝以后，少年炙热的心也该凉了吧？
怎么就越烧越旺呢？
林十一抓着衣袍，虎口刚好攥住毛茸茸的边缘，仿佛抓住了一只小野兔。
“你说你回不了家，若是能放我回家，也算成全了自己半个心愿。”林十一微微哽咽，望着那只看得见轮廓的黑影。
一如多年前，他从百年楼逃跑，饿得生吃野兔充饥。
浓密的森林里赫然出现一道更黑的身影，执短刀而来，锋刃如远星般闪烁。
他以为，他会死在那儿。
百年楼的背叛者，从来都没有好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