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莫三娘帮助棉麻业
“我不能帮她。”陆薇摇摇头。
这毕竟不是她的事。
温娘子既然说自己解决，陆薇便不能随意插手。
七八日后，温娘子终于解决完毕。
她终究还是心软了。
她给了老妇一笔钱，雇了车回老家，老妇虽不愿意，但在温娘子一番威逼利诱下，不得不踏上行程。
而阿京，那个她曾经看都不愿意看一眼孩子，被她留在了身边。
她不许孩子喊她娘，只能喊大东家。
可孩子对她格外依恋，绣坊所有人都知道他们的关系。
阿京没有小主人之名，却有了小主人的待遇。
“你觉得，温娘子做的不好？”萧显试探着问。
陆薇轻叹：“我没有资格去评判别人。”
只是替温娘子委屈。
“如果是你……”萧显问出口的话戛然而止。
他忽然发现，自己过分在意卫美人自杀的原因，可能会伤害如今的陆薇。
“你不会是温娘子，这件事跟你无关，不要再想了。”萧显递过去一碟点心。
五层高楼上，风得纱幔飘扬。
陆薇却看着楼下被风吹皱的湖面，神情怅然：“如果是我……我其实也不知道。感情是最控制不了的东西，尤其还有一种神秘的力量操纵着母亲必须爱她的孩子，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逃脱。”
那种神秘力量叫激素。
“如果我不能挣脱，或许会变得非常矛盾，脑子里会有两个小人打架，然后……眼睁睁看着自己，变成另外一个人。”陆薇猜测着，又觉得自己在胡说八道，自嘲地笑了笑。
萧显却脸色一变。
陆薇曾问过他：“如果我不再是我，我到底算是活着……还是死了？”
那时候，萧显就怀疑过，这是卫美人自杀的原因。
可他找不到可以依据的事实。
如今，他忽然就明白了。
卫美人被迫生下孩子，但她不爱那个孩子，甚至恨不得杀了孩子的亲爹。
可因为“母亲”这个身份，让她变得矛盾。
她脑中的争吵越演越烈，渐渐分不清哪一个才是她自己最真实的想法。
她彻底失去了自己。
最终，走向死亡。
皇权杀死了她独一无二的灵魂，她终结了失去灵魂的肉身。
孩子，只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她看似坚强，心怀希望，其实只是一种自欺欺人的伪装。
如果皇宫能让她抓到哪怕一丝真正的希望，她都可以强迫自己继续坚强，用希望修补摇摇欲坠的灵魂。
可是她什么也抓不住。
“师兄？”陆薇见萧显出神，似乎在思考什么严肃的问题，脸色也越来越差，她不由得怀疑是自己的原因，连忙笑道，“我胡乱说的，你别瞎想。”
萧显意识到自己失态，立刻收敛情绪，也笑起来：“我知道。”
他再度强调道，像是发愿，又像承诺：“你绝不会是温娘子！”
“那当然，我可是玉衡真人！”陆薇嘿嘿笑着。
当了假道姑，陆薇整日无所事事，干脆重新实验棉麻混纺。
有了第一次的经验教训，这一次虽然依旧不算成功，但至少有进步。
“真人，天机宫的结善娘子求见。”
陆薇从一堆麻线中抬起头来，顿了顿才想起来，结善娘子就是莫三娘，她拍拍手上的碎麻屑，说：“请她进来。”
老皇帝死后不久，莫三娘就去问萧显要了解药，如今头发已经重新长出来了，只是不长，脸上还有不少褐色的痘疤，进来时戴着面巾。
七星观忽然出现一位“玉衡真人”，天机宫不少女冠都心存好奇。
但莫三娘忽然就想到了一个人，一时没忍住便来拜见。
没想到，竟真让她猜对了。
“见到我，你不是很惊讶，早就猜到了？”陆薇解下襻膊，抖抖衣衫上的渣滓，走到圆桌边给自己和莫三娘各倒了一杯茶。
莫三娘点点头，道谢后缓缓说：“你不怕？”
虽然百姓们一致相信，慜帝死于萧家冤魂索命，但陆二娘毕竟是愍后钦点的殉葬嫔妃，若是活生生出现在大家面前，陆英的仕途可就完了。
陆薇反问：“你也不怕？”
莫三娘曾是慜帝册封的才人，因为“意外卷入党争而毁容”，可如今，容貌渐渐恢复，聪明人一看就知道是怎么回事。
“我们不一样。”莫三娘轻轻摇头。
慜帝可没让她死。
“我们的确不一样。”陆薇说，“莫三娘成了结善娘子，两个称呼其实是一个人；可陆二娘和玉衡真人却是两个人，只是外貌有些相似罢了。”
“你真想一辈子做女冠？”莫三娘言语试探。
她是被迫出家，如今威胁已无，自然会有别的想法。
但她没敢轻举妄动。
“也不是不行。”陆薇无所谓。
恢复俗世身份，总是免不了被催婚。
来自亲人的、外人的、敌人的……
出家人的身份倒给了她许多自由。
陆薇偏头笑道：“你想回红尘了？”
“嗯。”莫三娘大方承认。
“那就去啊。”
莫三娘却苦笑了一下：“当年大皇子倒台，我爹被三皇子寻了个错处罢免，堂兄也处处受打压，最终谋了个汝州梁县县尉之职，远走了。我在京中已无人可依，若离了天机宫，倒不知能去何处。”
“那你来，是为何？”
莫三娘站起来，对着陆薇恭敬地行了一礼，才说：“听闻玉衡真人想改善本朝织造技艺，三娘恰好读过几本秦墨大家的著作，愿为真人解忧。”
墨子死后，墨家分三派。
楚墨行侠，齐墨主辩，秦墨重技。
陆薇起身将她扶起来，笑着说：“好。”
技术性人才，她喜欢。
但好不好用还不知道。
莫三娘对工具的了解的确比陆薇专业，但在纺织上就要差一点，不过她很用心，日夜不辍。
本来只是陆薇打发时间的工程，愣是让莫三娘干出了“为人民服务”的宏伟气概。
陆薇忍不住悄悄感叹：论格局，我还是差了很多啊！
不过她并不感到羞耻，因为每个人都是不一样的。
她就是一个更在意自己的人。
她承认自己的普通。
她尊敬那些胸怀广阔的人，但不会鄙视热爱生活的自己。
当七星观的荷塘开满荷花时，棉麻混纺大业，终于迎来胜利的曙光！